暮色渐染,这夏日的暮霭中,草木丰润,一庭秀色,满院里无声的热闹。
欧阳明日遣散了下人,一个人独坐在长廊处,望着那满院的景色,但心思却一点都未在这景色之上。
云沁站在门口,望着独坐的他,显出了无奈,为何你总是要把心事藏于心,而不告于人?
她走到他身边,慢慢的蹲下,欧阳明日侧目看她,云沁对着他的眼神,又沉了下去,欧阳明日正不解,却听得云沁说道:“师兄,如果我当初只救了你,而没救上官燕,你,会不会恨我?”
她再次将目光对上他的眼神,欧阳明日不解,道:“为何这么问?”
云沁道:“因为,我现在后悔救了她。”
欧阳明日更是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如果当初我没救她,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了。”
欧阳明日一怔,云沁接着说道:“师兄你是个孝子,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欧阳城主好,所以,你希望治好欧阳城主的病,但是另一方面,你却又不希望欧阳城主的病,被治好,因为你担心欧阳城主的病被治好以后,他又会再起害臭豆腐,上官燕和司马长风他们的心思,所以现在的你,很烦恼,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父亲化解掉所有的干戈,是吗?”
欧阳明日看着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回答,而是问到:“你是如何得知的?”
“看出来的。师兄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了解你们这边的事情的,所以当今天上午臭豆腐跟我说你好像想治疗老城主,又不想治疗老城主的时候,我就猜想,其实从一开始你知道我在帮老城主煎药的时候,你应该就有犹豫吧,想救自己的父亲,又怕父亲伤害自己的朋友。所以我就想,要是我一开始没救上官燕,你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欧阳明日沉了眼眸,神色变得暗淡,可是却又渐渐地变得明朗,不久,才淡淡道:“如果你不救上官燕,我醒来之后也会救上官燕,哪怕用尽我自己的性命。而我父亲和他们之间,我相信爱能化解一切,我对我父亲的爱一定可以消除他对上官燕他们的怨恨,无论要花长时间,多少精力,我欧阳明日也在所不惜!”
云沁看着欧阳明日,在所不惜?一直以来,你不都是在所不惜的吗?什么时候在乎过你自己?即使那样,还总是被人误解,明日,你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疼惜之情泛起,云沁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只能看着欧阳明日笑着肯定道::“一定可以的。因为欧阳城主很爱明日啊,不是吗?”
欧阳明日看着她,浅浅一笑,云沁接着说道:“在天牢的时候,欧阳城主为了不让你受伤而自己收了内力,皇城之战上,在你昏迷的那一刻,他嘶声力竭地叫着你的名字,而现在为了你的死,而疯了,这么多事情都可以看出欧阳城主是真心爱明日的,不必玉竹夫人的少。所以我相信,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欧阳城主即便醒来,但他为了你,欧阳明日,也绝对不会再和上官燕司马长风他们为敌,而是希望好好的守护着你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儿子。”
那一刻,欧阳明日失笑,望着眼前的人,他第一次露出了真挚的笑容,那一瞬间,他拥住了她,道:“往日,弄月公子是我的知己好友,我所猜,所想,他都一清二楚。如今,他已不在,我原以为在这个世上我再也遇不到知己好友,却未想到,今日遇见了你。云沁,无论你来自哪里,到底是何人,我欧阳明日今生都认了你这个朋友!”
那一刻,云沁也惊住了,在他的怀里,无比温暖和安心。即便她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比上弄月公子,但能待在他的身边,满足亦然。
东风细细,落英缤纷,夜色一丝丝地洇染开来,像一匹最纯粹的深蓝色丝绸,星子稀稀疏疏的几点,月若弓弦,泛着淡淡的素白的光。
云沁轻轻推开欧阳明日,也是在那时,欧阳明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道歉道:“在下刚才失礼了。”
云沁摇头,能被你抱着,才不失礼呢!她道:“我给公子弹首曲子吧。”
“你会弹琴?”
虽然是她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会的,云沁还是点头,道:“公子这里有琴吗?”
“在那边的柜子里有一把。”
云沁过去拿了过来,端坐好身姿,冲欧阳明日一笑,指尖开始在琴弦上流转,一曲高歌渐渐响起:
夜寂处,一朵花开也无声
月明时,也不见那流苏风华
风静哑,不知何处是归处
终有梦,在诉
还忆昔年少年郎,风潇潇,雨瑟瑟,师门青剑落地划,断袍白衣清雅
却不知,人海茫茫江湖恩怨无声也无息
左过寒刃百般险,右过千阵险无措
不曾停下
无论对与错
无论悲与乐
纵然遗憾也从不悔
若要问,何是不顾以前终行事
只道一人吾愿
或明夕,或何载,唯愿一人长安
终看身旁人,如此恬静
这一世,江湖凶险万般难
我只愿,和你一生相随,无论天涯是何处。
————
这首曲子,云沁不知为何会弹,只是仿佛一股别样感情从心底溜出,她却不知是什么。
曲罢,掌声响起,不止来自欧阳明日,不远处的边疆老人和玉竹夫人。
他们向这边走来,边疆老人放声笑道:“没想到我小徒儿还有弹琴高歌的本事呢。”
云沁被夸奖的不好意思,起来道:“师父好,玉竹夫人好。”
欧阳明日笑道:“师父,娘,你们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玉竹夫人笑道:“是我让边疆神医别说话的,我啊就是想听听这云姑娘的琴声和歌声。”
边疆老人也道:“没想到我这小徒儿人好,琴好,歌更好。你师父我以后啊,有福了。”
云沁害羞道:“师父你不要夸我了,再夸我的小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一句话逗笑了三个人,这时玉竹夫人才说道:“明日,下午娘来找你,你不在,去哪了?”
“我去看爹了”
玉竹夫人听了道:“原来如此。明日,那你爹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欧阳明日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将欧阳飞鹰的病已经治好的事情告诉玉竹夫人,但这是他的娘,而欧阳飞鹰是他的爹,况且他知道是不可能瞒过玉竹夫人的,于是道:“而且爹的病,也治好了。”
他说着,也注意着玉竹夫人的神情,他不知道玉竹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毕竟欧阳飞鹰有太多对不起玉竹夫人的地方。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玉竹夫人没有生气,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治好了便好了吧,只要他以后不再作恶,又有何事。”说完,看向欧阳明日,道:“以后,只要明日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娘······”
欧阳明日一笑,笑的清澈与安心,眼里尽是感动。
边疆老人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明日,师父和你娘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师父,是何事?”
“你和小燕儿病都好了,我和你娘还有古木天那个老家伙让你们出去散散心,好好的玩一玩,就当是庆祝了。正好明天是七夕,你们几个就好好出去逛逛,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趁机好好放松放松。”
七夕?听到这个词云沁的眼睛都亮了,没想到都到七夕了,以前的七夕不是在家玩电脑就是看电视,一点意思都没有,没想到这次刚来古代竟然就可以过七夕,太好了,这次一定要好好玩一番!
“师父,”欧阳明日道:“您若有兴趣就和他们出去逛逛,明天早上爹就要醒来了,我想去照顾他。”
云沁:纳尼·············
不是,公子,不要吧,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出宫玩一次的!······云沁心里呐喊着。
这时玉竹夫人说道:“明日,你病刚好,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至于你爹那边,明天我去照顾就行了。你就和云姑娘他们好好去玩玩,散散心,顺便也可我一次和你爹好好交谈的机会。”
欧阳明日垂眸,的确,爹和娘之间,需要一次好好的交谈。
于是他道:“那明天我就和他们一起出去。”
云沁:太好了!公子答应了~
玉竹夫人点头,边疆老人爽朗的笑了,说道:“云沁啊,明天我就把明日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你师兄啊。”
还在高兴中的云沁听到这个消息,立马道:“好啊,我一定把师兄照顾的很好的。”
“那就好。”又对明日道:“明日,明天长风和小燕儿会跟你们一起,你不要想太多了。”
欧阳明日只是笑道:“上官姑娘和司马兄刚经历生死,如今团圆,明日应当祝贺才是,又怎会多想?”
边疆老人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徒儿。”
欧阳明日依旧笑着,云沁却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喜,还是悲?
罢了,管他是喜是悲,明天一定要让明日远离他们两个,无论他们两个去哪做什么,都不关明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