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寻醒来时,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大坑里,周围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
从不远处的游乐设施看,这里与黑猫视角观察的一样,自己居然是落到了离步行街不远的市郊公园。
滨海高中在市中心,我直接飞到了市郊,这简直……
此时,久已不见光明的天空,变得有些光亮。
犹如凌晨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候,虽然视线仍旧不甚明朗,但毕竟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很多。
他看了看表,十点四十。
复活的回复时间,的确是一个小时。
“那个空间果真是精神所化。”
自己之前在空间内看时间,是十二点整。
虽然可以借此计算出内外时间比例,但谁知道下一次进去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其实“140比1”之类的数据,毫无意义。
“这个复活技能……”
全身上下再无一丝伤痕,连衣服都好似翻新了一遍,整洁如初。内元充盈,心咒流转,青律雷纺双痕蓄势待发,所有的状态都回到最佳水准。无论是江志涛造成的伤势,还是自己从前练剑不得法造成的病痛,统统无影无踪。
不愧是神技!
“江志涛……”
谷梁寻捏捏拳头,又暗自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作为重生者,江志涛的实力有理由提升得十分迅速,甚至令人惊骇。
因为,即使是再废材的一个重生者,脑海中关于未来的记忆,就足以让他在末世中生存很久。
更别提,从自己得到的信息来看,江志涛当下的实力就比自己高出不少。
而且,他手底下还有那么多人。
按照诸多小说的常识,末世前期不应该带队,或者,就算不能完全独行,也不能长久待在同一个群伍中。
但是江志涛行事如此高调,解说末世还没完,还收编自己的势力,一副“跟我走”的大哥形象。
这个世界如此奇特,那些已经被他整合的队伍在前期根本难堪大用,这样的话,他的心思就很明确了:
那些人里,至少应该有一个以上的未来强者!
“羽安呢?还有我的好同学们……”
谷梁寻捏紧的双拳又紧了几分,紧接着又渐渐松开。
那可是重生者啊,无论在哪部作品里都是BUG一样的存在,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本去对抗?
无论是元气修为还是异能双痕,目前自己都没有任何进步的希望;就算是江志涛提到的阴阳师体系,自己连勾玉印记都不知道如何觉醒,还能怎么办?
时间久了,别说江志涛的实力提升到了什么地步,就算是他的手下,自己估计都讨不了半点好处。
而且,无论是过去的交情和关系,还是未来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都不会一成不变。
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存在感将会越来越低。
虽说,谷梁寻从不认可所谓“阴蚀者”的说法——自己的修为可是一步一步修炼摸索得来的——可是架不住重生者运筹帷幄造成的心理暗示啊。
重生者说的话,对自己人必然是正确的。
到后来,就会变成“江志涛的话必然是正确的”——集体暴力。
那个时候,想来同学们连“念旧情”放自己一马都不会了吧。
怎么办?
放弃么……
“放弃的话,其实也不错啦……”谷梁寻不知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干什么。
只要羽安能安稳地活下去就够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必定失败的未来而赌上别人的安危呢……
那可是重生者啊……
我还是担心自己吧,别去想别人了。
“那个谁谁谁,别劝我。”
没有声音回应,谷梁寻也不等待,从坑里爬起,环顾四周,“这么久没有阴尸或者别的怪物出现,看来这里很安全。”
脚边有一根黑色的细棍,他捡起来一瞧,依稀可以看出这玩意是自己黑伞的一部分。
大概自己被击飞时,背部硌到的就是这把伞。
不过,它现在只有这根黑色的主干。
复活技能,能恢复自己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但对于没有直接握在手中——判定为外物——的物品,是毫无效果的。
“母亲……”
黑伞在高空中解体,能留下这根杆子已经是万幸。
谷梁寻沉默许久,还是放弃了扔掉这件物品的念头。
就算知道携带着这根黑色铁杆是累赘,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母亲的遗物!
而自己又没有储物戒指……等等。
他心中一动。
那根钢筋被江志涛改造后拿来诬陷自己,那我是不是也能独立改造物品?
如果把这根杆子改造一下,即便不会有太多提升,至不济也要到“难以损坏”的地步。
这样就容易携带,不用怕弄断了。
谷梁寻记起《天行漫钞》上关于神奇器物的制作手法,坚定了决心。
随意瞟了一下身侧茂盛的灌木丛,他趁着兴致,直接掰下一根木枝,开始试验。
平心而论,除开谷梁寻平庸的修炼资质外,他在关于神秘力量的任何方面都极为优秀。无论以《天罗剑序》的标准,还是以《天行漫钞》的标准来判定,谷梁寻都缺乏合格的战斗员资质。
他应该适合成为元气研究员,即所谓的理论派,而不是去做一个主战派复仇者。
坑中时时亮起元气白光,紧接着再有噼噼啪啪的轻微爆鸣声传出。
约莫半小时后。
谷梁寻拿着一根笔直的灌木,对准三米外的一棵树。
元气一运,几缕淡白色的内元从手中导入灌木树枝中,一个白色的元气团直接从末端射了出来,“嗤”的一声轻响,打落了几片树叶,并且在树皮上留下了一道印痕。
谷梁寻朝着空地再次射出两“弹”,那些元气团飞行了不过五米,就消散了。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有些不太满意。
书上的印痕深三寸,大概就是把一把消防斧扔五米砸到树上的威力。
“试验品很方便,只是用不了多少次。”
谷梁寻感受着自己所剩仅余三成的内元,摇摇头。
满状态下也只能用五次,还不是远程武器,自己的改造有些失败。
看着堆在地上变成粉末的失败品,再看看自己手中唯一的成品,谷梁寻自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多,接下来,就是改造黑色长杆的时候了。
尽管目前这里很安全,但是复活前,自己看到的赤天邪鬼,明明白白地在提醒自己:
西步行街有古怪,还是及早离开比较稳妥。
黑色金属感握于双手掌心,谷梁寻轻喝一声,元气一寸一寸地顺着手掌蔓延到杆身上,仿佛水波般,按照固定的频率波动。
这就是元炼——在人身上是炼元修真,而放在器物上,则是炼元成实,化腐朽为神奇。
记载于《天行漫钞》内的元炼之法,【运】之法强行将元气传导入“无元”之物,【幻】之法改变了元气行进的路线,使之成为真正的炼器媒介,再接着,【改】之法将从根本上改变物质的结构,让它逐渐转化为“导”元之物,并且最终为器物定型。
这些并未涉及到更加高深的元气性质变化,所以在元气炼器手法上属于最初阶段。
但它作为【运】【幻】【改】三种元气用法的综合,实际操作起来却着实困难无比。
好在,谷梁寻在树枝上练习了这么多次,早已熟悉木料中复杂无比的脉络,这根金属杆虽然材质不同,但通透感比木枝好了几倍不止,相应的是元炼难度也下降了很多。
元器,定义是可以传导元气的器物,当然高阶元器会有更神妙的用途,《天行漫钞》残篇里没有说明,谷梁寻自然也不知道。
低阶的元器,即是黑阶元器,再高就是灰阶,其上白阶,每一小阶分为五星。
至于有没有更高阶,分类有没有更多,来源是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那本《天行漫钞》只是残篇而已。
他只知道,这一次,要用这根黑色金属杆,试着制作一把黑阶剑形元器。
元炼之法并不会消耗多少元气,谷梁寻只感觉手中一轻,内元传递顿时毫无阻碍。
炼元成实,照念构物,完工。
他用两只手默默地将手中的长杆立正。
本就乌黑的金属杆,其色泽变得更为纯粹,仿佛要把周围的光彩都吸进去。
原来的些许装饰物也通通消失不见,整根杆子浑然一体,上细下粗,离底端五寸之处还有一个浅浅的凸起。
凸起部分仿佛剑格,但应该是剑刃的上部分,却并没有开锋。
【试做型】元器,伞骨之剑,简称伞剑。
这是谷梁寻进行元炼之前就想好的名字——很符合他的文青水平。
“无锋轻剑……”
谷梁寻挠挠头。
这玩意既不像一般的无锋重剑,又不像单纯的细剑。
缺了元气,它甚至连劈砍都做不到。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元练手法太过生疏,对自己想要改造的样子想象不够,以至于弄出来了这个二不像——剑不剑,棍不棍。
对不起了母亲,这个奇怪的造型,以后再改吧。
谷梁寻将一只手放开,目光没有焦距地端详着黑剑。
良久,剑尖一颤,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指。
他忽然,很想挥剑。
只是想挥剑而已。
黑色剑身划破空间,这一剑没有丝毫元气波动,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锋锐感。
接着,他动了起来,第十一天罗的“刃断”之剑被使出,动作毫无滞涩之感,却没有任何攻击的力道,就像是在原地起舞。
这是剑舞。
不是剑术。
因为,剑术是用来杀生的,不是用来表演的。
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学剑。
为了见识神秘吗?
还是为了自保呢……
“学剑吧。”
一个女生躲避着男生的目光,和另个男生聊得很开。
那个男生的右手死命比划着不知名的剑法,仅仅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他自己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退缩吗?
看着那个人,三月学剑,不见心酸。
看着那个人,剑未入手,就已入心。
男生曾在器具店前徘徊,终于为了攒钱给女生买礼物,而没有买剑。
男生也曾在朝霞中起身,挥舞着一切能够挥舞的东西,就为了抑制住自己的泪水。
不甘朋友,不敢恋人。
不敢结缘,徒增悲伤。
回忆……
停住身形,剑横胸前。
闭上眼。
松开手。
剑尖向左一抖,就这么斜斜地向下掉落。
然后,谷梁寻睁开眼。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想学剑。
接着,握住。
铮……
剑鸣。
视野内,整个世界忽然停止。
所有的一切,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那是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