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似乎逼近,心如死灰之下,雷纺蓝光也变得暗淡,谷梁寻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这一刻,他没想那么多,只是遗憾没有和羽安和好……
然而臆想中的拳脸碰撞,却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与一阵风声。
呼声暴烈而不似人类,谷梁寻轻易便可听出,那应该是属于怪物的。
那么风声是……?
他睁开眼,骇了一跳。
怪物横飞三米远,摔得四仰八叉。
一根金属桌腿掉落在不远处。
谷梁寻刚想仔细看看发生了什么,右手被人一拉,便被带着跑起。
“还不快跑!”
不敢怠慢,跑下楼梯的过程中,谷梁寻这才发现,原来拉着他的是自己的好友,裴珏。
尽管名字好笑,但这位男生可一点都不符“配角”之名,在谷梁寻看来,他的形貌只是比颜瑜稍稍差了一点。若不是把妹方面的情商低得堪比郑卿,凭他匀称的身材和男神般的外表,甚至会比颜瑜还要受女生……
咳咳,不谈这个。
被裴珏拉着跑到三楼与二楼楼梯间的储藏室,谷梁寻累得不轻。
元气流转间,疲劳渐渐消除。
对面的裴珏倒到像是完全没有什么事,他关上房门开了灯,印花的灰色短袖上没有一丝汗迹。
“你居然躲都不躲。”裴珏靠在储藏室的墙壁边,声音颤抖。
“……说不清楚,”谷梁寻苦笑一声,走过去把灯关上,“别开灯。”
门外,尖叫声已经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令人恐惧的死寂。
裴珏心知有异,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外边是怎么回事吗?”
谷梁寻摇摇头,忽然发觉裴珏应该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出声道:“我也……”
蓦然一声嚎叫响起,凄厉无比,脚步声也在由远及近地徘徊。
被刚才自己的怒吼声吸引过来的吗?!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紧闭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谷梁寻轻舒一口气,轻声道:“这是末世。”
“末世?”
“具体的我不是很了解,大概,江志涛会知道不少。”
镇定下来后,想起江志涛的奇特举动,谷梁寻当下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裴珏。
“你是说,他那么淡定,还向你攻击?”裴珏在黑暗中用手指摩擦着墙壁,缓解着自己害怕的情绪,“的确很可疑。”
谷梁寻理所当然地省去了对自身力量的描述和被夺走的黑色布袋,而且在谈话期间,他也确定了一件事:
裴珏没看到自己青蓝双痕的运用场面,自己的秘密应该能隐藏得久一点。
只是,黑色布袋不论是被谁得到了,都会暴露自己……
我应该没有在册子上写名字,希望不会是被熟人偷走的。
“‘剑尊’……”谷梁寻心中疑惑,江志涛说的那句话,和他的举动到底有什么联系吗?
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是你救了我?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
谷梁寻不去想这些奇怪的问题,在他看来,只要找到江志涛,就有办法问他。
比起这些,他现在更为在意的是,羽安的动态,其他好友的生死,以及——
裴珏到底是怎么救下自己的?
仅仅靠一截桌腿是可以打退青黑怪物的,谷梁寻运用雷纺之拳已经可以做到。
但是这是因为由于大量元气支撑着自己的【幻】法,而裴珏一介毫无内元的“凡人”,怎么可能打退那个怪物,还将它打飞了三米之远,半天都爬不起来?
还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自己雷纺之拳可以伤到怪物,但为啥元气之踢不行,还居然被吸收了?
“这个嘛……大概是我手上,呃,”裴珏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现在不开灯,我描述得不太好。”
他语文素来很烂,和谷梁寻一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手给我。”谷梁记得储藏室有些备用的手电筒,摸索一番后,找到一只,打开了开关。
裴珏依言伸出手,白皙的手掌在黄光的照耀下,道道纹路清晰可辨。
谷梁寻仔细一看,这是左手。
“你看手腕处。”裴珏轻声提醒。
一颗黑色的印记在手腕表皮处,熠熠生辉,状如逗号,色泽纯粹,只是尾端有些墨绿色的地方,犹如翠绿墨汁调和了黑色。
他还注意到,整个印记隐隐有些许翠色流过,仿佛是一块包藏了珍品的玉料原石。
“真美,但这个?”
“在你所说的‘末世’开始时,我也跟着大家一起跑,不知怎么的,左手腕上疼痛无比,紧接着这玩意就出现了。”
“身体的力气突然就变得……呃,怎么说,反正很有力量感,跑步的速度也变得很快。”
“本来我在五楼,我是一层层跑下来跑到三层,每一层都走遍才看到你的。”
“呃,当时把随手拆下的金属桌腿扔了出去,也感觉有股力量从手腕上灌入……你能理解吧,就像附魔一样,灌入金属中。”
听到这里,谷梁寻心说你的胆子可真大,明明知道危险还乱跑。
“那你看到别人了吗?比如我们班级的其他同学?”
“没有,”裴珏颤声道,“但是在考试前我知道,东楼三层以上,属于我们班的同学应该有很多才对。”
“唔……”谷梁寻沉吟不语。
看看表,已经九点零八分,窗外却仍是仿若夜色的黑暗。
校园寂静无比,偶尔能听见一声咆哮声刚刚发出,便又是几声咆哮声互相应和。
心念一动,破虚之瞳展开,展现在谷梁寻眼前的,已完全不是之前黑白夹杂五彩的混乱世界。
除了自己和裴珏是纯白色以外,屋内所有一切包括墙面,都是被各色各样的元气填充,完全见不到从前那些灰白的死寂。
他心里一沉,这样的世界,破虚之瞳的用处就少了很多。
起码,自己已经无法透过墙观察室内的生物数量了。
“道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谷梁寻闻言,将视线集中到裴珏的手腕处后,一点翠绿色映入眼帘。
这玩意的元气反应,和江志涛的十分相像。
末世来临后,天地元气暴动,自己的元气修为因此大幅增长,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回气速度和元气量急剧提升。
而普通人的改变应该不会那么明显,所以这个印记,莫非就是元气改造凡人的后果?
那么江志涛说不定也……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好像是……”
“哈?”
“勾玉。”谷梁寻关了手电,一拍脑袋,他记起来了,状如逗号,这玩意不就是勾玉嘛——前世阴阳师式神阶位等级的标志。
只是,式神的勾玉在未觉醒前是橙色,觉醒后是紫色,根本没有黑色这一状态。
难道裴珏变成了式神?
谷梁寻面色古怪,这,裴珏……
人形式神?
“什么是勾玉?”
“道家的术语,只是形状很像而已,以后再解释吧。”谷梁寻随口胡诌。
这个世界没有阴阳师手游,连日和文化都不存在,想要解释清楚这些东西,以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成的。
“知道了。”裴珏也明白如今的形势刻不容缓,“我们接下来?”
“去找人,”谷梁寻迟疑道,“一起。”
如今自己可不是一个人,多了一个拥有古怪元气的裴珏,自己的生存能力应该提升了不少。裴珏就算只会使用蛮力,仅仅凭他能救援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身体素质,便比自己强大许多。
“找人?去哪里?”裴珏声音颤抖,“你不要命了?”
外面说不准有多少怪物,这么久没找上他们,不是他们运气好就能解释的了的。
他虽然为了找人而跑了三层,但那是因为自己独自一个人,现在身边有谷梁寻,反而失去了拼搏的勇气。
“你想想,高考,今天是高考!”
“学校内有全部高三学生,还有一大帮老师。”
“门外还有一群家长。”
裴珏惊恐道,他还想说下去。
就在此时,谷梁寻翻出手机,开机后,看着其上满格的信号,稍稍有些镇定。
现在,距离末世开端只不过十分钟而已。
他制止了裴珏压抑而恐惧的声音,沉声道:“我当然知道很危险,这么多人就算在平常也会将校园弄得如同菜市场般吵闹,现在这么安静,要是说没事,我第一个不信。”
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但是决心越说越坚定。
“但我还是要去找,找他们。”
裴珏默然,即使在黑暗中看不出规谷梁寻的神色,他也能听得出谷梁寻的坚持。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要么劝你,要么和你一起去。”
“可现在是末世,你说的,末世啊。”
“我……你知道,我不……我……”他开始有些结巴。
“我知道……”谷梁寻的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我理解你,可是没有你……”
“那你也别去了!”裴珏的声音忽而有些变大,接着又被压低,“一起等着好了,政府怎么可能没有应对?”
“你去了的话,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别说了,”谷梁寻把手电塞给裴珏,“你再劝,我会忍不住留下来。”
不论是为了那些秘密,还是为了羽安,自己都应该去一趟。
砰地一声钝响,储藏室内的一本书被谷梁寻远远地抛飞了出去,落到一楼的地面上。
校园树丛,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几处闪烁的红色光芒,逐渐向发声点靠拢。
谷梁寻再听听门外,毫无动静。
“真的非走不可吗?”那边,裴珏已经放弃了劝阻。
“我已经把它们引开了,”谷梁寻轻轻拧开房门,“你别乱跑,手机应该还有电吧,真的安全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每隔十五分钟,我也会打给你的。”
“如果信号消失,或者我没有按约定拨打你的电话,那……”
“那么决定权在你自己。”
谷梁寻本来还想说点其他的话,又想都已经是末世,再怎么文艺怎么煽情,也没什么用了。
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
“你要活下去。”
说完,他带着黑伞,一脚踏出储藏室门,隐入楼梯口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