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熹微的天光渗入房间。
日记本被随意地扔在写字台上,书页随着晨风轻轻翻动。“已经过去五天了,羽安还是对我不理不睬”,“她对每个人都像平常一样笑脸相迎,唯独对我冷漠至极”,“怎么了,到底……”“你……”
日记中,六天前和这六天所记载的内容,基调绝不相同,甚至泾渭分明。
书页再翻,与此同时,处于熟睡状态的谷梁毫无征兆地寻睁开眼。
眼神清明,似乎一晚上没睡,又似乎睡得很好。
他看看闹钟,闹铃未响。
再看看窗外,春光明媚。
他从床上爬起,还是决定去重新去做早课。
“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啊,”谷梁寻拍了拍脑袋,用发誓的语调自言自语道,“我这几天没练习元气,傻乐吧唧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普通女生而不管自己的死活呢?”
不要,不要这样想……
找点事做吧,把一切都忘掉……
“谁在说话……神经病。”
走出门,谷梁寻啐了一口唾沫,强压下内元的不适。
“看看,这都有副作用了。”
在树林间站定,谷梁寻按照元气炼法,感受着体内的元气绵绵勃勃,沉下心灵,意识跟着丝丝暖流,体会着它们流过十二正经,再按着传统的奇经八脉,流转全身上下,最后归于脐下三村丹田之处,完成一轮周天循环。
元气初炼,需要分静功动功两种,而谷梁寻如今已经不是初炼者,而是续炼者。
元气续炼,存续固有,不必如之前,各人各有合适的途径,需要靠自己寻找。
自内元炼成以来,谷梁寻就发现它们就自发地结成元气周天循环,当初对照着医书研究许久,才总结出元气行进的路径是按着经脉的走向。
所以,脱胎于神乎其神的“气功”之说,由传统内功而衍生的“意识观想法”,就是他自己的元气续炼早课。
整个过程不过三分钟,比两个月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体悟良久,谷梁寻看看手表,时间尚余很多。
他检视自身,想要总结一番自己已有的神秘力量。
“秘籍的话,只不过是一册《天罗剑序》,还是残本。”
“自己拥有的力量组成倒是挺复杂。”
“最基本的是元气和相关的运用之法,再然后是风之青痕和破虚之瞳……”
他突然想不下去了,又不死心地再仔细地列举一遍。
然而,对照常人所拥有的力量,自己的确只是个在神秘领域多跨一步的凡人而已。外显的硬实力只有元气的延伸运用。至于风之加护、破虚瞳术之类,在目前阶段,对自己的战斗可有可无。
能够直接战斗的能力,约为零。
谷梁寻发现自己真的也就这么点东西可以拿得出手,顿时无话可说。
“我还以为自己能有多厉害……”
不细数能力,的确会高看自己拥有的力量。
“除此之外,还有三颗未知的光球与那个碎片空间。”
光球来源未知,位置也难以捉摸,短时间内自己根本找不到,而梦境碎片空间自从出现那天起,便像昙花一现,再也没有重临,也可以排除在可用范围内。
“嗯?”
由碎片空间,谷梁寻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一些东西。
那本从自己写完就一直放在旮旯里的《阴阳随笔》,那段消失或被篡改的历史。
以及,那部曾经被某易奉为爆款的游戏。
“《阴阳师》……”
两个多月过去,他渐渐接受了世界转换的事实,之前的记忆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不清。
谷梁寻庆幸自己早已记下了一切,与此同时,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
最近遇到的一切,会不会就和这个有关系?
“也许,式之鬼就是式神。”
可是白拳算什么式神?
谷梁寻沉吟半晌,摇摇头。
记忆中的式神并没有一个能与白拳对得上号,而且也没有能够与之相对应的图片,更别说公交车灵异事件、檀孚庙追忆这类事件——根本连式神的影子都没有,更加诡异,也更难以捉摸。
自己和她也因为……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谷梁寻做了一次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驱散殆尽。
他念了一遍剑序总纲,接着,谷梁寻闭上眼,再循着记忆中的内容,往剑序更深层次的奥妙看去。
“剑术,剑法。”
睁开眼,谷梁寻面现喜色。
《天罗剑序》,顾名思义,作为一本剑术秘籍,即便是残本,它的本质也不会改变。元气修炼,只是【剑术篇】的附带,谷梁寻看得出,作者在字里行间并不对元气炼法有多少重视,大段内容似乎从其他地方引用而来,注解少得可怜,这也是自己练废的原因之一。
而【剑术篇】关于剑法的部分则明显不同。
尽管字符并非中文,不论明里暗里,都透着一股自豪感,其中的注释也颇为详尽周到,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小小的的插图以供参考——谷梁寻以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如今仔细观察之下,这些图解内容仿佛艺术珍品,一个个小人模样的图片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天罗剑序,创剑天罗,囊括天地万剑之术……”
语气甚为豪气,谷梁寻注意到,剑序虽然号称“集所有剑法”,但在目录里,除开【元气附录】以外,所有剑术内容总共不过十一节之数,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有无穷无尽的章节篇目。而且,因为剑序有缺,谷梁寻也没有看到所有的篇目,如只存在于目录中的【剑意篇】等,都已经亡佚不存了。
“剑术分作十一,自繁而简,穷天下剑之‘技’”。
作为根本之法的十一式天罗剑,也只余下四式。
而谷梁寻此时的注意力,便集中在【剑术篇】第一节——
第十一天罗,刃断。
开篇短章,这么叙述:“夫剑,兵者也,操之于己,击于外而反武,必经他物以相之。是以伤他物,谓凡属剑法之要。诚知剑器告之以凶戾,持之以勇气,然则所以称为百兵君子者,乃两锷之用,护生杀生,存乎一心尔——长阳山,宗,张淡月。”
秘典的字符,直接翻译就是这样半文不白的风格。
按照谷梁寻的理解,上面所有的话,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欲擒其人,先断其兵。
“这还有作者?”
长阳山,无疑是地名,或者门派驻地;而张淡月自然是作者的名字,或者称号;而这里的字符风格,明显和其他不同,有种可以未知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签名。
但是那个“宗”字……
“剑宗?这是境界名,还是实力等级?”
能够系统地阐述剑理,这位张淡月的剑术实力,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至于是不是学理论派剑者……谷梁寻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去重温一遍剑序目录。
果不其然,目录之上,十一天罗剑每篇的作者都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拼凑的剑法?”
谷梁寻恍然,也许是每篇剑术的风格都各不相同,所以才有总言“囊括天下所有剑技”的说法?
“那么……”
谷梁寻随手折了一根木枝,朝天一指,元气附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悍然出鞘。
明明只是第一次学剑,手中的木枝却挥动自如,如臂使指,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滞涩迟钝之感。
“这感觉……”
他刚想庆幸自己在元气修炼方面是废柴,在剑术修炼却是天纵之资。
冷不丁胸口一疼,喉头漫上甜腥之味。
“噗。”
他刚摆好的架势霎时间散乱,谷梁寻急忙捂住嘴,一抹殷红隐现指缝。
“伤还是没好……要慢慢来。”
树林中,人影再次晃动,却缺少了一抹锋锐。
—————教室—————
自清晨起床至到学校上课,总共三个小时的时间,谷梁寻几乎全身心都沉浸在剑法里,不管外物。
段培永作为他的挚友之一,来收物理作业的时候,谷梁寻也没有多少反应。
女同桌燕秋递过作业,看谷梁寻的神色十分正常,没有前一个星期的颓败模样,于是问道:“你恢复正常了?”
“嗯?”谷梁寻一时间没有换过神来。
“喏,你们俩。”燕秋指了指羽安。
那位少女至今仍是面朝旁侧,与谷梁寻完全没有一点交流,不论是视线,还是语言。
此刻,她正与女副班长沈晓初聊得正欢。
“……老样子。”
谷梁寻立刻会意,之前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所有因推演剑术而表现出来的淡然全数破碎。
他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转向燕秋,张嘴想要补上几句话。
燕秋看了他一样,在谷梁寻开口之前,秀美微蹙,讽刺道:
“没好就别装,不过,”燕秋整了整英语作业,“比以前那吓人的脸色要好得多了。”
谷梁寻哑口无言。
哪想得到,燕秋又说了一句:
“加油。”
谷梁寻默默点头。
他下意识地看向慕羽安,却发现自己的书堆中有一张淡黄色的便条纸。
难道是……
便条纸上写着几个字,“你爱看就看,不看扔掉也行”。
谷梁寻不动声色地拆开,入眼的正是慕羽安那清秀又熟悉的字迹:
“那天反应有点过激但我这几天真的很累我就是烦你不想和你说话你得了什么病我不管你不开心我烦你和我说话我更烦不如眼不见为净你理解就好不理解拉倒不理你的原因有很多单个列举出来都很荒谬但是我就是烦你你也不要跑来巴巴地说这说那有的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谷梁寻抬起头,看着慕羽安陌生的背影,嘴角动了动。
“你也不要跑来巴巴地说这说那保证什么”……
他终于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