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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中枪

中心医院顶楼被严密封锁,整层楼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处处尽是肃杀。

向云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沈宅,唐君艺伤得不重,没有生命危险,月嫂在厨房里,只是受到了惊吓,好在安然无恙。而沈廷非背后中了四枪,被他护在身下的阮阮,毫发无伤,见到向云哲赶到,她没多久就晕了过去,手却紧紧抓着沈廷非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没办法,只好把两人一起送往医院,还是在医生的帮助下,才让阮阮安静睡去。

手术已经顺利结束。

向云哲脱力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幸亏,幸亏中枪的位置都不致命,否则……他懊恼地抓抓头发,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狠厉之色,双手用力攥成拳,居然胆敢动到沈氏的头上!等他查到是谁下的手,他必让那人付出代价!

“向先生,”护士走过来,轻声唤他,“那位昏迷的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向云哲的精神稍稍一震,起身走向阮阮的病房,他来到病房门口时,阮阮正躺在床上,眼睛虽然睁开了,整个人却是呆呆的,眼睛空洞,毫无神采。

想起她上次对沈廷非的在乎,向云哲不禁有些担心,推门走进去,坐在床边柔声问:“感觉怎么样?别担心,廷非没事。”看着阮阮因为他的话慢慢转动着眼珠,向云哲知道自己想得没错,连忙继续说:“廷非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已经结束了。”

阮阮缓慢地扭过头,望着向云哲,一双眼睛里尽是苦楚,看得向云哲心里一酸,她嚅动着干涩的嘴唇,哑哑地小声说:“非……好多血……好多血……我喊他……他不说话……不动……”

向云哲安抚地笑笑,“都过去了,相信我,他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阮阮断断续续地重复,眼睛失神,不知道透过向云哲看着什么,那里面窜动着的,是深深的恐慌,她嘴里喃喃着,忽然之间坐起来,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就往外跑,向云哲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又不敢太用力,阮阮拼命地甩,直直往外冲。

“你去哪?快回来躺好!你才刚醒过来!”

“非!非!”阮阮哑声惊叫,满脸满眼的惊恐万状,像是想起了什么情景,眼泪哗地流下,凄苦不已,“非!非!非!”

她又如那时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要沈廷非一个人。

向云哲怕她着凉病倒,拿过拖鞋强行地给她穿上,嘴里不停地安慰着,阮阮根本不听,只是用尽全力地往外冲。她不知道沈廷非在那里,但她就是要冲出这里,她不要待在没有他的地方,她要去找他!

“医生!”向云哲不敢用力拉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喊医生进来。

医生匆匆赶进来,帮着向云哲把阮阮放回床上,回头示意护士,护士点点头,拿过注射器走向阮阮,阮阮立即恐惧地瞪大眼睛,大声呼喊沈廷非的名字。

向云哲心里一悸,忙伸手拦住,“这是什么?”

护士解释:“只是微量的镇静剂,让她平静下来。”

阮阮惊慌地痛哭,她举目四顾,全部都是陌生的人,她只认得向云哲,那双眼睛害怕地无助地看着他,向云哲皱起眉,挥挥手,“不需要,她只是有些激动!”

“可现在……”医生犯难了。

向云哲挥开护士,安抚地拍拍阮阮的手臂,回头问医生:“沈总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就在等他醒过来。”

向云哲点点头,蹲下身,温和地望着阮阮,柔声说:“阮阮,不要吵,廷非他受伤了,正在休息,如果你再叫,他会更难受的。”

阮阮抽噎着,楚楚可怜地看着沈廷非,慢慢地安静下来。

向云哲一笑,“想去看看廷非是吗?”

阮阮拼命点头。

“你能对我保证绝对不出声吗?如果你能,我就带你去看他。”向云哲轻声哄慰,他明白阮阮是真正地担心廷非,他也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病房里独自害怕。

阮阮哭着点头,眼泪扑簌落下,咬着嘴唇,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别哭,别哭,”向云哲拿起床头桌上的纸巾给她擦擦泪,帮她穿好拖鞋披上外衣,回头对医生说:“没问题吧?”

医生想了想,为难地点点头,“必须保证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加护病房里,各种陌生的仪器不停发出轻微的响声,使那分安静更显得冰冷而死寂。进入病房前,向云哲又仔细叮嘱阮阮。阮阮急急地点头,不停地向紧闭的房门张望。向云哲低声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才透过门缝看到病床上静静躺着的人,阮阮就咬住嘴唇,脸色惨白。

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向云哲说:“他没事,只是睡着了,绝对不要吵到他。进去吧。”

阮阮的眼睛睁得很大,清澈透亮,她看着沈廷非,听话地没再流一滴眼泪,乖巧地坐在沈廷非床边的椅子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望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把脸稍微贴近他的鼻子,感受到他轻微的呼吸,温温热热,熟悉的,亲切的,扑打在她的脸颊上。阮阮咬着唇微微笑出来,又坐回去,继续那么望着他,隔了一会儿,又要探过身,去寻找他的呼吸。

向云哲站在门外,觉得眼睛酸涩。

他在几年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过,沈廷非的心,是硬的,冷的,坚韧的,偏偏不是柔软的,可是现在,身手那么好的他,曾经被霍星鹏连续索命半年都安然无恙的沈廷非,竟然为了保护这个女孩,用自己的身体做盾,几乎送命。

另一面,这个女孩,起初他觉得不过是个新鲜玩笑的女孩,现在完全把沈廷非当作她的生命,没有沈廷非,她就几乎要死去。

这两个人……已经这样了啊。

向云哲苦笑,把头靠在墙壁上,心里五味杂陈,该为自己的好友庆幸他找到了爱人,还是该为他担心,这样深重的感情,难免给自己带来伤害……

沈廷非的身体底子好,沉睡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睁开眼时,正是深夜,病房里暗暗的,只有一盏应急的小灯莹莹亮着。

稍稍动了一下身体,后背就传来剧痛,他皱皱眉,扭过头,看到趴在床边已经睡着的阮阮。眉皱得更紧,她这个傻瓜,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睡在这里?想去拉她起来,刚一动手臂,就扯到背后的伤,痛得沁出冷汗,只能收回手,静静躺回去。

真没用啊,太久不曾动手,居然被几个小喽啰伤成这样,看来他还是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他果然不是适合生活在悠闲里的人。

自嘲地勾勾嘴角,沈廷非认真地看向阮阮,她趴在床边,看不到脸,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到她乌黑的头顶,长发散在纯白的床单上,恍惚是种纯真的诱惑。

忍着疼,沈廷非抬起右手,轻轻地,轻轻地,抚上她的发尾,微眯的眼中,缓缓泄露出丝丝缕缕隐藏至深的,不曾表露出的痛。

这缕痛楚就像浓重黑夜里的一点星光,在这静谧的黑暗里,那么明显,那么的……忍耐。

他凝视着她,整颗心柔软得仿佛能包裹住她的一切。他不在意她到底叫什么,是谁,有多少亲戚朋友,又曾经和谁相识。他全都不在意,他只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如果阮阮能永远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做单单纯纯的女孩,该多好……

沈廷非捻起她的发丝,轻柔地握在手里。随着手指的动作,背上的疼痛始终剧烈,他咬着牙,慢慢闭住眼睛。

没过多久,天边渐渐现出亮色。

而后,天光大亮。

半山区的宅子已经被一场混战毁得不成样子,沈廷非听完向云哲的描述,静静望着窗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十五岁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搬到这幢宅子,这里是他的家,充满着少年时候的回忆,虽然那时每天都是不停地学习,但这里是和爷爷奶奶共同生活的地方,他始终分外珍惜。自从他们意外去世后,他仍旧坚持一个人住在这里,爷爷挚爱的古董们,他都完好地保存着,没有一件损坏。

宅子四周的安全措施其实已经非常完善,尤其在阮阮搬进来后,他特意调过来一批精良的保镖保护宅子的安全,他确实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向云哲低声说:“二十名保镖,没有一个活着。”

沈廷非目光凝了凝,“有没有查到是谁。”

向云哲脸色沉重,“还没有,但在其中一个入侵者的脚腕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纹身,是黑色的圆圈图案,我相信这个线索很有用处。”

闻言,沈廷非沉默一阵后,竟毫无笑意地勾起唇角,声音仿佛浸入了冰窖:“不必查了,我想我知道是谁。”

向云哲意外地看着他,随之想到,不禁脸色一变,“你是说……”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手臂上就有一个黑色圆圈的纹身,他说,圆圈,是包围的意思,”沈廷非淡淡地陈述,不带一丝感情,“他那时说,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已经被他彻底包围。”说完,沈廷非冷冷一哼,目光如箭。

向云哲迅速地冷静下来,“正面迎战吗?”

正面迎战,把生活回归到那一年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子弹,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出的刀尖,他不怕,他甚至乐于去迎接!可是,现在的他,不是单独一个人。眼色沉了沉,沈廷非摇摇头,“你安排人把月嫂送回乡下,不要让她再担惊受怕,宅子既然已经破坏了,就先那样放着,不必去管。随便找一处大点的房子收拾好,要在闹市区,楼层高些,能看得到香港的夜景。”顿了顿,他低声说:“对阮阮,只说我想换个环境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说。”

看着沈廷非坚毅的侧脸,向云哲张张嘴,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点头,退出病房,按照沈廷非的安排一一去办。

最后选定的是沈廷非众多房子中的一套,临着商业街,稍微有些吵,但在二十六层,高度已经把噪音净化许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能看到大半个香港,夜晚灯光璀璨,流光溢彩。

阮阮兴高采烈地趴在窗前向下望着,她穿着粉红色的绒绒睡衣,抱着泰迪熊蹲在窗边,圆圆的后背,把她显得更像摆在橱窗里的漂亮玩具。

沈廷非坐在沙发上,沙发正对着窗口,他微笑地看着阮阮兴奋地欢呼连连,眸中尽是温柔。

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他今天上午一出院,就带着阮阮来到新居。女孩儿明显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有闹着要回老宅,到了这里后,东摸摸西看看,倒是很有兴味的样子。沈廷非这才放下心来。

“非!”阮阮笑着回过头,扔下手里的熊熊,抬脚扑进沈廷非的怀里。沈廷非微微一皱眉,吓得阮阮连忙退下来,她太高兴,一时忘记了非的身上还有伤,虽然已经好多了,但冲撞的时候还是会疼的。

阮阮一下子懊恼得脸色煞白,想去摸他的背,又怯怯地不敢动手,怕再弄疼了他。

沈廷非哈哈大笑,捏她的鼻尖,“你把我当什么了,不能磕不能碰的瓷娃娃?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暂时别再这么横冲直撞的就行了。”

阮阮拼命点头,眼圈不由得有点红,担心地看着沈廷非。

“爱哭鬼,眼睛又红了?”沈廷非玩味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腿上,“刚才高兴得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阮阮嘟着嘴,小声反驳:“我记得。”

“哦?那说说看,你叫什么?”沈廷非故意逗她,好整以暇看她脸红的样子。

“我叫……”张口就要说,她抬起脸来,正好和沈廷非带笑的眼睛对上,那一瞬间,她眼前突地一黑,还来不及昏倒,刹那就清明过来,眼睛看得见东西,面前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脑中像电流窜过般冷冷地一凛,有什么完全陌生的东西一下子跳到嘴边,她睁大着眼睛,面无表情,说:“我叫阮澄。”

沈廷非一愣,抓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什么……”怔怔地重复,阮阮身体一软,脑中奇怪的感觉迅速地消失,想去捕捉时,已经无影无终,她晃晃头,世界没有任何不同,一时间有些懵懂,对上沈廷非担心的眼睛,她才彻底回过神来,笑着说:“我叫阮阮。”

“刚才怎么了?”沈廷非担忧地看着她,刚才她的反应绝对不正常,而且“阮澄”两个字说得清清楚楚,现在再问她,她却不说,也想不起来了。

阮阮无辜地摇头,“没怎么。”她见沈廷非脸色不好,忙讨好地拉住沈廷非的手,指指窗口,“非,我们去那里。”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阮认真地点头,拉着沈廷非趿拉着大大的小熊拖鞋跑到窗边,欢喜地给他指着都市夜晚的辉煌。

这座纸醉金迷的大都市,有多少人欢笑,就有多少人哭泣,有多少人在庆祝,就有多少人去寻死。沈廷非站在窗边,静静睇凝着远处的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眯起眼,不知道最大的危险正潜藏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又将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

被灯光晃得颜色奇异的夜空里忽然展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阮阮一呆,随即兴奋得欢呼起来,在落地窗边跳着拍起手。

烟花一朵又一朵地绽放,让平凡的夜空绚烂无比。

沈廷非这才想起,今天是感恩节。

这是外国人的节日,因为其意义的美好,中国人也慢慢地开始庆祝。其实节日,始终无所谓中外,享受的不过就是它带来的欢乐和美好。他在出生时失去父母,在少年时失去依靠,独自行走这些年,才终于遇到她。

沈廷非侧过头,看着被漂亮的烟花吸引了全部注意的阮阮,心中无限感慨。他此刻拥有着她,怀抱着她,那么,是否就该感到满足而感恩?

沈廷非专注地凝望着她柔美的侧脸,缤纷的光芒闪过,她的脸颊被映出彩虹,又恢复最初的熟稔。

心中波涛汹涌,他却不动声色,只是伸出手臂,温柔地,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在绚烂耀眼的烟花下,他们在窗口紧紧相拥。沈廷非把头埋在她的耳边,低声地,吃力地说:“阮阮,不要离开我好吗?”

请你,不要离开我。

枪击事件后,一时间倒也没再发生其他什么。公司的事情皆是一切顺利,没有受到预想中的破坏或阻碍,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就像一种误会,在短暂平息过后,生活风平浪静,沈廷非和阮阮在新居里生活得安稳而甜蜜。

阮阮现在已和普通女孩没有区别,再没有轻易地大哭或惊叫过,说话虽然仍是不太顺畅,但已经能够表达,可以做简单的事情,基本能照顾自己。即使月嫂不在,沈廷非也颇为放心。经过上次的事件,沈廷非无法再把阮阮一个人单独留下,却也无法在工作时将她带去公司,如果他已有爱人的新闻宣扬到全香港皆知的时候,那么阮阮,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绝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没有必须亲临处理的事时,沈廷非都留在家里的书房工作,每次他走进书房,就意味着有正事需要处理,阮阮都会乖巧地一个人待在客厅或者卧室里玩玩乐乐,沈廷非只要放下手中的公事走出书房,就能看到对他扬起的,他的爱人温柔漂亮的笑脸。

这一天是早定好与卢克斯商讨后续合作的日子,沈廷非必须离开家里,临走前抱着阮阮仔细地叮嘱。阮阮一一点着头,最后沈廷非到底不放心,别人又无法信任,留下唐君艺坐镇公司,向云哲来到家里照看阮阮的安全。向云哲从小精于训练,在沈廷非身边的所有人里,他的身手始终无人能及。把阮阮暂时交给他保护,沈廷非是绝对放心的。

这段时间两人相伴的日子已经彻底习惯,沈廷非突然要出去,阮阮很是不自在,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沈廷非关好门,她又跑到窗口,直到看到他的跑车驶出视线,才失落地收回目光,回头对上向云哲忍不住笑意的眼睛。

阮阮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对他点头,小声招呼:“向大哥。”这么长时间,随着最初的抵触和恐惧的消失,她对于沈廷非身边的人已经亲近起来。

向云哲笑,“廷非很快就会回来。”

两人闲闲散散聊了几句,向云哲走进沈廷非的书房帮忙整理文件,阮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欢声笑语的电视节目,越发觉得无聊起来,眼睛四处看了看,最终定格在厨房的门上。这扇门其实很少打开的,廷非很忙,虽然他的料理很美味,但有空闲去细心烹饪的时候毕竟很少,她更是什么都不懂,只曾经看到沈廷非在里面忙碌时,恍惚知道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器具应该怎么使用。

电视剧里正好在上演着贤惠女人素手调羹汤的宁和画面,看得阮阮心里一动,她向来想什么便去做什么,当即眨眨亮闪闪的大眼睛,探头看了看向云哲正在忙,于是跳下沙发,轻手蹑脚走进厨房里,打量着对她来说新奇不已的闪亮器具们,决定给沈廷非一个惊喜。

非上一次好像把鸡蛋在碗边随便磕了一下,就做出了很美味的鸡蛋羹。阮阮学着样子,从冰箱里拿出一颗凉凉的生鸡蛋,在碗边碰了一下,“哗啦”,白白黄黄的鸡蛋黏黏地跌在流理台上,乱糟糟一片。

糟糕,忘记用碗接住了。

阮阮小小地叫了一声,赶紧捂住嘴,生怕被向云哲发现,手忙脚乱找来纸巾擦拭,勉勉强强擦干净了,又拿出一颗鸡蛋,很有记性地用碗小心接住,结果太紧张,手指力气太大,刚刚磕裂,她手上一捏,鸡蛋顿时碎了满手。

又是一声小小的惊呼,阮阮苦着脸,打开水龙头用力洗手,决定放弃鸡蛋,改炒菜吧,她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一颗红彤彤的番茄,眯眼一笑,选中了它。番茄这个东西圆溜溜滑腻腻的,其实不太好操纵,阮阮拿着刀,有点手抖,第一刀下去,刀刃顺着番茄皮滑下来。阮阮噘起嘴,很不服气,抿着唇用力一切,忘记了自己的手指还在那里,当即钻心一疼,血和番茄混成一色。

想哭又不能哭,想叫又不能叫,阮阮忍得满脸通红,泪眼汪汪吹吹自己的伤口,很是可怜,番茄染了血,不能吃了,刀子上也沾了血,还要洗……

她委屈地看着厨房里的狼藉,想要放弃,她根本做不好……可是眨眨眼睛,又想到非看到她做好的饭菜时惊喜的表情,忍忍疼,决定重新开始。

她要做对非有点用处的人,不能每天窝在家里,只给他添麻烦。阮阮坚定地抿紧唇,重新打开冰箱寻找诱人的材料,重新准备器具,拿起菜刀。手起刀落,这次还比较顺利,没有再出意外,阮阮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把切得歪歪扭扭的食材放入平盘中,回过身又去开冰箱,毛毛躁躁一转身,不小心碰了下盘子,“啪”的一声,就在地上跌得粉碎。

阮阮呆了一呆,连忙懊恼地蹲下身去整理满地的碎片,听到声音,书房里的向云哲也吓了一跳,急急跑过来,“阮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阮阮唯恐被人看到这副惨状,隔着门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做饭……摔破了碗……”

向云哲这才安下心来,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定是不希望被打扰的,笑了笑,配合地叮嘱:“你小心些,别伤到自己,有需要就叫我。”

脚步声渐渐远了,阮阮松了口气,沮丧地看着满地碎片,直接伸出手去捡,她本来就着急又低落,更是不会小心,本来就有伤的手指又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涌出来,艳丽的红色,刺得她皱起眉。

眼前的红色慢慢地扩大,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不断扩张的猩红,似乎还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阮阮呆呆跪在地上,眼睛失神,身体忽然一软,重重坐在地上。她带着血的手轻轻地发颤,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俯下身,喉咙深处连续发出惊恐的呜咽。

整个世界仿佛破碎了,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头痛,几乎要把人拖进万丈深渊,支离破碎的画面像碎玻璃般一股脑全部倒进她的脑子里,痛得她忍不住惊跳起来,全身涔涔冷汗,整个人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死亡。

满地破碎的狼藉,染血的手,蹭得满头满脸的血污,惶恐无助的眼神,纸一般惨白脆弱的脸,仿佛一碰即碎。整间厨房刹那像是被血色覆盖,说不出的冰冷森然,又沸腾着滚烫的热度。直到……这种热度渐渐退去,完完全全地,只剩下满室的冰冷。

时间静静流过,早已伏倒在地的阮阮终于动了动手指,极其缓慢地,动了动手臂,勉强支撑住地面,靠着橱柜坐起,粗重地低喘不停。她疲倦地抬起眼帘,打量着四周,静静看着熟悉的地板,墙壁,天花板,熟悉的冰箱,微波炉,碗碟……

她在冰冷的地上呆坐了很久。

终于,一滴泪,顺着大睁着的眼睛慢慢渗出,润湿睫毛,沿着苍白的脸颊,倏然滑下。

她明白了,她记起来了。

她不是阮阮。

她并不痴傻,并不单纯,并不无辜。

她来到这里早有目的,她满身肃杀,手握利器,她伪装成纯善的天使,其实却是妖啊,把人活生生吃掉,连伤心都不会有的妖!

她是阮澄!

清清明明的头脑,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一条一条记录在其中,这段日子里,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眼前。仿佛在看着别人上演哭哭笑笑生生死死的电影。她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愣愣盯着虚空中的某处,胸中一处隐约存在的空缺越来越大,直至要把自己的整颗心掏空。

阮澄张张嘴,又死死地抿住。泪水忽然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却面无表情,任泪水恣意,渐渐地,紧闭的嘴唇终于承不住痛苦,嘴角颤了颤,再也无法忍耐,抱住头,用力迈进膝盖间,忍着声音狠狠地恸哭。

她不是阮阮!她不是阮阮!不是被他抱在怀里满心宠爱的爱人,不是拉着他的手臂甜甜撒娇的女孩儿,不是他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她不是啊!

一切骤然清醒,就像一个极致美好的梦境顷刻之间被狠狠敲碎。这段日子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骗局!

他如果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阮澄紧咬牙关,齿间已经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慢慢抬起头,面色如雪。她已做过多少次任务?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每一次时间到了,幡然清醒,从一段虚伪的生活中脱身而出的时候,回头望去,她所感受到的不过是厌恶和恶心,只想快点逃离。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她凄惨地一笑,谁也无法明白,包括那个魔鬼一般的人物霍星鹏,大概也无法想象……他手下最得力的工具,在这一次的任务里,其实宁愿就那么作为阮阮死去,也不愿在这一刻冰冷地醒来。

阮澄满身狼狈,猛然一惊,想起什么似的,慌乱地去掏衣兜里放着的小小手机,这支手机是沈廷非送给她的,只为让她玩玩。手指发着抖,颤巍巍地调出手机里的日历,看到上面的日期,她恍然一愣,急忙揉揉眼睛,再次去看,上面明明白白显示着今天的日期,十二月九日。

十二月九日……

因震惊而空白的眼睛里慢慢浮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惊喜,她蓦地把手机紧紧攥住,又急忙看了看时间,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慌慌张张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开始收拾满地的垃圾,她抿着唇,满脸认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厨房,趁着向云哲在书房里,快速走进与卧房相连的浴室,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整洁的衣服,重新梳理头发,让一切都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她再次走进厨房,故意笨手笨脚,把食材切得长短不一,歪歪扭扭,随意地丢进锅里翻炒,故意把自己的脸熏红,厨房里整齐的用具全部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她胡乱地准备着晚餐,做齐四道菜摆在餐桌上,然后静静地,静静地,坐在桌前,望着自己的成果,深深呼进一口气。

没错,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出自阮澄的手,而是阮阮,依然是那么纯真爱笑,笨笨傻傻的女孩儿阮阮。

今天是十二月九日。

而在执行任务前,她被告知的行动日期,是十二月十九日。

这一次,她比计划提前十天清醒过来。

那么,就让她任性一次,放纵一次,再做十天他的阮阮,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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