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婉吟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国相府,他们把她和国相的女儿安排在同一批进宫的才人里面,说是两人入宫后,彼此好有个照应。
殊不知呆在国相府的这一个月里,她几乎成了楚钰的贴身丫鬟,被她呼来唤去不说,还常常被她取笑侮辱。还好秋婉吟自小熟读心经,对待这些事,也从不放在心上。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在丞相府竟然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去后院采集晨露泡茶,偶然发现有人在花园之中练武,好奇心迫使她往前,去探了个究竟,却发现这人竟然是打小教她习武的师傅楚冥华。
在落满桃红的宅院里,翩翩少年身着一袭青衣,执剑翩飞在桃花树下,剑气带起的花瓣萦绕在衣袍周身,如墨的头发束在脑后,因缓慢旋转起伏,扬起优美的弧度。
待他稳住身,转头看到站在花从中一脸呆滞的秋婉吟,楚冥华神色微微有些诧异,却又马上被惊喜填满,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吟是不是想我啦,都知道自己来找师傅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在这里见到他实在是太意外了。
黎国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知道,黎国的国相有两儿一女,大儿子继承父业,励志官场,颇有其父的壮才谋略。
二儿子却无心官场,噬剑如命,长年研究奇门遁甲之术,十七岁便已随军出战,抵御南匪,如今在朝中的名气不亚于他的哥哥楚长煜。
国相的幺女,在民间的传言和两位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了,在民间,人们的言论中传的最多的,还是此女的倾城容貌,相传有许多到丞相府拜访过的达官后生,无论是那个有幸见过一面,皆没有不为之倾倒的。
这一点秋婉吟可以证明,楚钰的容貌,有时候连她看多了都会觉得自愧不如,但是拥有倾城的容貌又如何?她的脾性过于蛮横霸道,并不是能作为一国之母的典范。
她幸运的地方就在于她的家世,从一出身,就拥有了他人几辈子也争取不来的权势和财富。
秋婉吟抬头看高出自己一截的楚冥华,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那眼角的余光中带着多么尖锐冷冽的冰峰,和那周身的萦绕的嗜杀气息,应该都是他在战场上久而久之磨砺出来的吧,那师傅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见她半饷不言语只顾盯着自己看,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两年不见,不认识了?”楚冥华好笑道。
“不是,因为在这里能见到师傅,实在是太意外了。”她终于开口。
“那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来找我的?我还以为我的徒弟怎么突然变得神通广大,竟然能算出她师傅住在国相府呢!”楚冥华装作很是沮丧的样子。
“师傅,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你就是国相大人的二公子呢?”秋婉吟看着他,问道。
“那个……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能再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再过几日,我又要远赴南疆了,到时候你就看不到我了。”
“你又要去打仗么?”
“嗯,那边战事吃紧,我奉太子的命令去剿除叛匪。”
“这一去得多长时间?”
“少则半年,多的话要等到明年才能回来,哎?怎么光说我的事情,你既然不是来找我的,那你怎么在这啊?”楚冥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要进宫,参加太子选妃一事。”秋婉吟低下了头。
“什么?这钰儿要进宫,你怎么也要进宫?不行,你不能去!”楚冥华神色严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师傅,我已经在参选名册上了。”
“我去请父亲帮忙,反正你就是不能去!”他说着就要去找国相,秋婉吟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师傅你不必为我担心,而且我肯定也是选不上的。”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被选上,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去的!父亲和大哥为了把钰儿送进宫,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他们就算使尽手段也不会让钰儿落选的,可是你呢?他们为什么还要拉着你去?”楚冥华扳过她的肩膀,十分焦急。
“她是陪我去的,二哥,你才回来两天,怎么会认识她的?”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楚钰今天穿了一条碧绿色的纱裙,内有白色的绢锦相衬,更显的青如翠柳,清新脱俗,她款款迈着莲步走来,语气带着一丝埋怨,楚冥华从回来到现在,跟自己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怎么跟她倒是有说有笑的?
“钰儿,你不能带她入宫。”楚冥华看着自己美若天仙的妹妹,语气淡淡的。
“二哥,这你就为难我了,是爹要她陪我入宫的,又不是我非让她去的。”
“那我自己去找父亲。”楚冥华转身离开,秋婉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有楚钰在这,她也不好去拦着他。
“秋婉吟,你什么时候巴结上我二哥的?你可真有本事啊,我二哥不过回来两天,你就粘上他了,还让他给你出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早在渝州就认识了,我也没想过要他帮我出头。”秋婉吟转身准备离开。
“你站住!我让你采集的露水,你弄到了吗?”
秋婉吟看了看手中空空的竹筒,无奈的转身,“对不起,我忘了。”
“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这种人,就知道攀龙附凤,你就是插上了羽毛你也不是凤凰!”楚钰嘲讽道。
“楚钰,请你注意你的仪态,你这个样子如果被王嬷嬷看到,咱们两个今天晚上的晚饭都不用吃了。”王嬷嬷是宫中派来专门教导他们两人宫廷礼仪的人,听说是郑后身边的人,所以连国相也不得不敬她三分。
“你少拿王嬷嬷威胁我,她看到了又能把我怎么样?”楚钰嗤之以鼻。
不料身后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老身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老身会将你的一言一行全部上报给郑后,郑后可是多次问及我你的品行如何呢。”
楚钰自知这事要是传到郑后耳朵里,她参选的事肯定是没指望了,只能厚着脸皮上前讨好:“嬷嬷您先消消气,我刚刚是跟阿吟闹着玩的,我也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啊。”
说完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放到了王嬷嬷手中:“嬷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的气了。”
王嬷嬷看了看手中的簪子,两眼终于露出了光亮:“算了算了,年轻人嘛,看在国相大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个小丫头计较了。”
王嬷嬷拿着簪子走远了,楚钰呸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我当上太子妃,看我怎么收拾你!”
秋婉吟无奈的摇摇头,不顾身后楚钰的种种挖苦,也转身走了。
傍晚,楚冥华找到秋婉吟,提出要带她离开国相府,看来国相大人并没有答应楚冥华的要求。
“师傅,我不能走,我的名字和画像都已经交了上去,现在事情已经成定局,你我都无法改变了。”
“你走后,他自然会想法子处理之后的事,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你不用担心。”楚冥华之所以这么肯定的说,是因为他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的手段了。
“我不能走。”秋婉吟看着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的父亲就彻底得罪了国相大人,官位不保是小事,我担心他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不能走。”
“他们都舍弃你了,你竟然还为他们着想?”楚冥华重重的叹气。
“不!我爹不会放弃我的,他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师傅,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就算不能入选,也没什么的。”
“可是一入宫门深四海,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忘了,你也教过我那么多的功夫,一般人谁敢欺负我?”秋婉吟比划着招式,好让他宽心。
楚冥华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用心,只能摸摸她的头没再多说。
他们之间年龄差并不大,楚冥华今年二十三,他参军已经有六年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但唯有这一次,眼前这个女孩,让他放心不下就这样离开。
“你要记得,进了宫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使用武功,遇事能忍则忍,不要逞强,我是知道你的性子的,宫中不比在外面,可以任性妄为,到了哪里,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嗯,我记住了。”秋婉吟默默的听着他的嘱咐。
“那就好。”楚冥华长吁一口气,心情还是很沉很压抑。
“师傅,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秋婉吟张开胳膊,轻盈的旋转着,趁着他不留神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围着舞动着长剑。
楚冥华笑了,弯成月牙状的眉眼,还是像以前一样,她最最敬佩仰慕的师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