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出生于商户大家,原本拥有父母健在,长兄疼爱的日子,但是一夜之间,父母双亡,一家数百口人皆死于非命,盗贼猖狂,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血洗我倪家数百人,只剩我与长兄相依为命。
除去我与长兄以外倪家还有一位幸存者,那便是我的姑姑,安国侯府庶子莫长意之妻倪夫人。
我与长兄千里迢迢从清海赶到长安,却不曾想,人都是会变的......从前那个将我与长兄放在心上疼着的姑姑,变成了宁远侯府的三夫人。
我曾经怨过她,也厌过她,只是现在却不曾如此了……
她乃商户之女,即便倪家是清海大家,富可敌国,可长安的世家依旧瞧不起这漫身铜臭味的她……
她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教训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知道......
长安繁华的街道下埋葬了多少可怜人的初心,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人是会变的,就像兄长会变,我也会变一样......
兄长变得不爱笑了,从来到长安后他就开始在长安经商,且办的很好,一点一点地蚕食长安原本的商业,父亲曾说过兄长经商天赋了得,屡屡想要他接手家里的产业,只是那时兄长顽劣,总是不好好经营,如今,他却早出晚归地处理事务,当初那个顽劣的孩童已经不见了,已经被现在冷漠深沉的他替代了......
我们也渐行渐远了,他不在只是一个宠着妹妹的兄长,他还是一个商人,还是整个倪家的主人。
可我整个人生的悲剧却是从他开始的--莫家莫许言。
呵,这么久了,我却依旧记得鲜明。
他是莫家长子的长孙,从小在莫老太太的溺爱下长大,莫家是二品侯爵,按理来说侯爵之位理应由长子继承,可莫家长子莫长林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嘴脸,莫家老太爷倒是明些事理知道莫家在莫长林手里撑不了多久,才将这个位置传给了莫长清,以保莫家太平。
可同为莫长林,莫长清母亲的莫老太太却觉得莫老太爷这般做实在是对不起莫长林,因此对他百般维护,即便莫长林在外头杀了人,在莫老太太眼中也依旧是个孩子,孩子嘛,哪个孩子不犯错呢,呵。
莫许言便是同他父亲一样的性子,一样在莫老太太的溺爱中长大,一样的干着令人恶心的事。
莫许言好色,本来我在莫家老三的院子里头好生待着,原是碰不到他的,可那天他却偶然看见了我的贴身丫鬟璧珠,璧珠生得美,她长于风水秀丽的苏州,眉间像含着一汪泉水,可惜生来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初初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模样很是可怜,一个人在寒风里头,身上也只有破破烂烂的一身蔽体的衣服,她小时候便长得好看的很,人贩子秉着想卖个好价钱的心理,故意让她穿得很是不堪,她那时不过豆蔻年华,却不知辗转的这些年受了多少苦,磨平了她一身的菱角,那个时候我的母亲看我停了下来,知道我是心软了,她摸了摸我的头顶道:“有些美人美则美矣,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母亲还是买下了璧珠,用来给我做个玩伴,璧珠同我一同长大。母亲在璧珠十七岁的时候曾问过她,可愿嫁人,璧珠曾答。
“待到小姐出阁之时,璧珠便功成身退了。”
她知道母亲是在担心我,怕璧珠会取得我夫君的欢心,可她却舍不得就此离去。
也许是将我当做妹妹,也许是将我当女儿。
但是无疑她终是不放心我一人,后来我说,待我长大了,一定要帮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相貌的夫君。
可未待我替她相看挑选,在我来莫家的第二年的冬天,我接到了莫许言小厮抬来的尸体。
有些美人,美则美矣,却不是什么好事······
她是,我也是。
未待我想出什么报复莫许言,他便见着了我这个人。
“你便是倪漫漫,长得也挺不赖的,怪不得你那个侍婢,想方设法得不让我注意到你,啧啧,还真是姐妹情深,真可惜,你没听见她临死的惨叫,那可真是宛如天籁。”
那时候的我听他此番话,恨不得杀了他。
可后来直到那一晚我才明白,没有兄长在我身旁,没有父母庇佑的我,如何抗得过这滔天的权势。
莫许言一时兴起将我绑至花楼,要哪里的老鸨好好调教调教我。
对花楼里的小厮而言,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落在了他们手里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所以他们打我,用污言秽语骂我,可我都忍了,为什么?因为我想活着,活着才能报仇不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人生不再有自己的意义,也许是璧珠死的时候,也许是他奉命抓那个姓王的贪官时救下我的时候,也许是莫家老太太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廉耻,逼着我嫁给莫许言做妾的时候,也许是姑姑她袖手旁观的时候······
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喜欢他,很喜欢,像贪恋着这世间最后的一缕光芒。可惜他不喜欢我,也是,我这么没用,说要报仇的人这么久了,连个方法都没有想出来,璧珠她,对我很失望吧,也是,像我这么蠢笨的人啊······
如果是她呢?那个被沈大人放在心上的人,她姓顾,是这个世上所有女子的想要成为的人,我也不例外,许是上天垂怜,让我有一张同她有六分像的脸,给了我一次垂死挣扎的机会,如果不是这样,他哪里会屈尊降贵地看我一眼,说来我还感谢她呢,可,就算被救回来,我也依旧拿莫许言没有办法。
顾丞相呢?只是区区一个莫家,她一定可以很轻松地就解决了莫许言吧······
毕竟她从大理寺少卿到一国丞相,即便是女子的身体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她翻过多少冤案,解决过多少民生,如果,我是她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从冒起来开始便在我的心上生根发芽。
是啊,我是她该有多好,璧珠的仇得报,他的心上人也会回来,我也会得到解脱的不是吗?
这样多好,他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暗自神伤了,多好。
我不贪朝暮,不恋夕颜,唯愿你安好如初。--致我最后在这世间依旧舍不得的你。
我的母亲最后留给我的那本以命换命的玄书,最后却留以此用。
也是,人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