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年过去。
九重殿——
陆司一手支着额,慵懒地躺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时不时捏起剥好的荔枝放到嘴里。
一双雪白的手扒在门边,细白的指尖在门上轻轻敲了二下,陆司手顿了一下,狠狠咬了口荔枝。
手指又敲了几下,然后等了一会,一只雪白的脚又探出来,在地上跺了一下,陆司抬头,然后又低下,终于,手脚的主人忍不住了,探出头来,发辫滑落下来。
眉目如画般精致,眼尾上挑,娇俏又灵动,唇色嫣然,色若彼岸,眉心冰蓝色彼岸花灵印更映的肌肤如雪细白。
陆宝抬头,发辫甩出一道弧线随着脑袋一起隐到门口,陆司终于认输,坐起身怒叫道:“阿宝你还不给我过来!”
阿宝又探出头来,仔细辨认他的表情,计算着自己待会该有的惩罚,觉得这一顿是怎么都避不了的,于是她壮士断腕一样昂头走过去。
陆司抬手,在她脑袋上狠狠一通蹂躏,直将她发型弄成个抽象派才停手,咬牙说道:“我就出去十天,你就把我的墨莲揪得就剩下根棍了!”
那是他从十重天移植过来的,当女儿一样养了四十年,好容易快开花,平时她就看那株墨莲不顺眼,每天定时早晚三遍揪几下,他女儿很坚强,一直顽强不倒,时间久了他也没当回事。
这回好了,直接给揪没了!
阿宝脑袋往他怀里拱,撒娇求饶,委屈地说:“谁让你不带我到人界去,我自己在这里都没个东西跟我说话,我难过。”
陆司将她抱到怀里,一下一下帮她整理头发,没好气地说:“你出得去吗?你一离开九重殿就会魂飞魄散,你想找死那我下次带你去死好了!”
“我不管,你下次再不带我去,我把那根棍也拔了,要不你也不准去。”
阿宝在他怀里拱啊拱啊,陆司觉得胸前酥酥麻麻的,他突然一把固定住她的脑袋,阴森森地说:“再动,打屁股二十下。”
没心肝的小东西,不知道乱拱会擦枪走火的么!
阿宝勾住他的脖颈,一口咬在他颈间,陆司疼得嘶嘶地叫,捏着她的腰将她按在身上,阿宝水润的眼睛饥渴地看他。
她刻苦地研究了《绝版春·宫百图》,一直致力于将陆司扑倒,可惜从来没得逞,她真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标致的美人啊,陆司还矜持什么!
“陆司啊。”
阿宝觉得有必要和他沟通了下,陆司嗯了一声,目光从她长长的眼睫移到她柔软嫣红的嘴唇上,眸色渐渐幽沉。
“你不是处了吧?”
陆司眼中的激·情如肥皂泡沫一样,无声炸得粉碎,他幽幽地问:“你怎么知道‘处’这个词的?”
阿宝笑他无知,得意地说:“小说里都这么写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凭我敏锐的洞察力,高超的判断力,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处了,所以么,你就别矜持了,从了我吧!”
他无比佩服自己,虽然几千年没那啥,但经验感觉都还在,这架势完全老手的感觉,当然阿宝那木头脑袋也分不出老手和新手。
阿宝眼神都要醉了,慢慢恢复了点理智,想着最近看的小说里说男人喜欢女人主动热情,她想展现下自己热情,于是一翻身想将陆司压在身上,骑在他身上。
“啊!”
阿宝忘记了,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有几千年功力的超级鬼灵,一巴掌能拍碎一幢房子,于是陆司被她直接甩下床,在地上翻了个滚。
阿宝默默地伸出手,陆司爬起来,一扭头走了。
反应冲天……
太丢脸了!阿宝这死丫头没一点女人味!!
阿宝躺回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又失败了。
做女人……真难……
夜色静好。
陆司的房间外布着结界,阿宝来了好几趟都被弹飞出去,先是生气,然后黯然地跑到彼岸花层中伤心。
陆司一下午连看翻了几本文,代入了下,才重新找回自信,中午的那点尴尬终于散去,他去敲阿宝的房门,房门是开的,阿宝不在房中。
陆司愣了一下,直接闪身到彼岸花层中,她果然在那里,盘膝坐在那,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纤细的背景有种脆弱的寂寞感。
陆司走到她身边坐下,阿宝扭过头,往旁边坐去,陆司跟着移过去,将她捞到怀里,声音温柔轻软,“生气了?”
阿宝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胸前,小声说:“陆司,你不要不理我,你可以到人界,到很多地方去,可以和很多人说话,可是我只能呆在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
陆司的心疼了一下,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深入了解寂寞的感觉,他魂魄散去,自行封印在九重殿,那时候,没有花,没有草,没有任何声音。
四千多年,他在结界里除了想象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方式,偶尔日月明珠的光辉洒下,他才会觉得自己在地府,不是孤立地在天地一角。
陆司五指轻柔地滑过她的脸颊,轻声说:“我已经在给你找药,很快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到人界去了,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一样一样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
阿宝的悲伤散去,乖乖地答应。
陆司放开她,从空间袋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指环,上面镶着剔透璀璨的水晶石,嵌在彼岸花中。
“这个叫戒指,我在人界的时候亲自己做的,喜欢吗?”
“嗯,漂亮。”
陆司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心中涌起温暖的柔情。
在人界,这是结婚的意思,可惜她这个傻丫头,可能连结婚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有多少幸福,到时就会变成多重的伤痛!
阿宝欢喜地左看右看,喜爱的不得了,陆司看她单纯天真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幽幽地说:“从前……”
他只说了这二个字便停下来,阿宝转头看他,好奇地问:“从前怎么了?”
“从前我有个徒弟,也是个活泼的性格,我每次送她东西,她都会很开心,像你一样。”
阿宝心里有点不开心,闷闷的让她难过,她抬头问:“女徒弟?我从来没听你提过。”
“女徒弟,是十大阴帅之一的日游。”
陆司叹了口气,阿宝的好奇心被勾起,陆司却不愿意多说,阿宝追问了几句见他难过便立刻住口,很快释然,不再执着。
陆司喜欢她的豁达,当年的日夜和阿宝的性格有几分像,最大的不同,就是日夜太执着,几欲成魔。
他当年那样骄傲,还有几分迂腐的思想,日夜不顾一切告白,他断然拒绝,怎么都不会接受当时的爱恋,对日夜也渐渐疏远。
日夜忍受不了他的漠视,她本来是他疼在手心里的宝,自认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他说她不过是他稍微喜欢些的徒弟,她不能接受。
他不胜其烦,开始和不同的女人欢逢场作戏,却引的日夜越发激烈,性情大变,将那些女人一个个杀死,魂飞魄散。
一条条性命,终于引得三界震怒!
他亲自将她压在冰渊下,其实是为救她一命,她用墨冰神剑自刎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她说,她要他一辈子亏欠她,她说要让他永永远远记得,他曾经亏欠过她日游。
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陆司回过神,低头,看到阿宝正埋头苦战,用彼岸花长长的花瓣系在他食指上,试图打出个花朵的结。
结果毛手毛脚的,花瓣断了,她沮丧得直叹气,不开心了,说:“花瓣太脆弱了,等以后我病好了,我到人界去,我也给你做一个戒指。”
陆司笑起来,抬手起,食指上的花瓣指环歪歪扭扭,他没有嘲笑她,柔声说:“下次我们一起到人界,我教你做。”
“嗯。”
阿宝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