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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在意

山风很大。

慕秀林还是坐在那里,望着下面。

那是轻禾坠崖的地方。

他还记得她最后的面庞,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坚定,如此的决绝。

我命由我不由人。

那句话像是从她的心底直接呼喊而出,如此的激烈,又如此的妍媚,像是画在天地间的一抹异色。

他并不是哪个对得起她的人,她说得没错,只要是从一开始就骗了,那么经过的真实性也就毫无用处——尽管那确实是真的,她每晚好喝的炖品是真的,他想留住她,想给予她想要的东西也是真的——他在意她,更是真的。

他知道她会痛苦,她会失望,她会恨他——那么便恨好了。知意楼十余年来,接过的委托不知凡几,见过的人情冷暖同样不知凡几……他何时怕人恨?那怕那个人是自己重要的人。这么多年的路,这么多年的风霜,他的心并未冷,血怕是早已冷掉。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着最佳的冷静和判断力。君临天下却无法救护自己的妻儿,惊才绝艳却抵不过谣诼者的一纸文书,这种事情,太多太多了。今天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跟她说:知意楼是生意场,知意楼不救人。

他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两句话其中的悲哀。那个人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如此悲哀着的吧。那人当时背身负手,容色如常,但是眼光中的神采幽深,那里面是已经冰封了的悲哀。

他不过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法,哪怕是死,也不屈服……这就是结果吗?那样美丽的笑容,那样聪明的笑容,那样坚强的笑容——这就是结果吗?

他的心骤然一疼,疼得他险些弯下腰去,他身子一侧,便下意识地用左手撑住,未想到左手腕已经被卸脱,他这一撑更是痛入心肺,一激灵之下,他的神志反而清明了起来。

如果是这么回事的呢……

他懂得医术,凝神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一板一扭,一阵激痛之下,手腕已经接上。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顺着那一点疑惑思索了起来。他记得这座山地处西面,名为艄公山,绵延数十里,高达数千尺,但是树木甚多,并不记得有陡峭的峡谷……他阖目凝神,继续在脑中搜寻着……山中空气湿润,宜成山雾,给人造成下面很深的印象而已……

也许轻禾并没有死!

他刚刚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便喜悦万分,只能按住胸口来缓和一下。他立即起身,寻找有没有下去的路,山路并不十分好找,此山又偏偏草木众多,他只得折了一个枝条探路加以拨开山间杂草,一步一步地绕下山去。

在他的双腿双臂不知被蚊子叮了多少个包之后,天黑之前,他总算是走到了轻禾落崖的地点——那里是一片灌木草地,树叶摧折,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一般。

他连忙奔过去,却没有发现人影,只是地面上有些许的血迹,他蹲下察看,血迹并不多,且早已凝固,也许只是擦伤……擦伤的人,怕是已经离开了。

他的心情忽然一松——她没有死,甚至没有受多重的伤,凭他的下山所走的高度的记忆,这里距崖上不过百尺,她还会武功,如果留神的话,应该不会有大事。

他忽然笑出了声,自语道:“慕秀林啊……没想到这一回轮到你上当!”知道轻禾没事,他心情甚好,觉得上当都是件好开心的事,他笑了良久,直到觉得自己都像个白痴——他眨眨眼睛,心里想如果让知意楼的那八个家伙看到他这样——不知道会怎么的惊讶状。

如此她便离开他了,也离开了自己本来的命运,他笑完之后宁静地想着——如果真是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很好。

他的心里忽然间不知怎的又拧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颇为自嘲地笑了一声之后,便起身随处走走,这里没有人迹,他从小孤独,倒也是喜欢这种地方。

走到某一处时,他忽然间一愣。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个人——不,一具尸体。

他本能想到的是轻禾——瞬间身体晃了晃,连忙冲上前去察看,还好,那具尸体稍微近一点便可以看出是男性,他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皱紧了眉头。荒山野岭,不知是谁葬身于此,连埋身之处都没有,令人可叹。

他便走得更近,才看出那具尸体是被压在一块石头底下,端的是血肉模糊,甚为恐怖。慕秀林又皱了皱眉,忽然蹲下来,仔细地翻看死者的衣物和在石头低下露出的脸庞……

然后他的脸庞上立即显现了惊讶之色,他皱了眉头仔细思索着,越皱越紧……他忽然间站起身来,继续在这一片中走着。

不多久,他就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那些尸体其实都聚于一处比较狭窄的峡谷道中,尸体上面满是落石,像是这一群人正好要通过这里,却赶上山崩,而被砸死一般,死亡之人,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尸体横七竖八,都是面相甚惨,有的还支离破碎,让人看上去犹如鬼蜮。

他却蹲了下来,一人一人地察看。看的时候,还在不时地想些什么。只见他神色沉静如水,却隐隐有着一种风雨欲来之势,他将所有的尸体都查探完毕之后,就起身独立,他一身墨绿衣衫在这一片鬼蜮中显得有些诡异……鬼气森森。

他继续前行,绕过地上那些人的尸体,不远就走到了谷道的尽头,那是一条死路,尽头的山上树木稀少,越往底下越是这样,他在这尽头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在山壁上摸来摸去,沉思片刻后,就原路返回。

他一直返回到原来的谷底,却不爬上山,而是走向了另一条路,此时天色已黑,他仍然在这一片山脉中走着,不知道要走向何方……

不是太常在武林中走动的人,不知道武林中有一个门派叫做蕙风派,这个门派并不大,是掌门“蕙风剑”周无量一手创建,其人在武林英雄榜上排名第二十二,是个不高不低的位置,武功倒也颇为别竖一格。其门下弟子数十,虽然良莠间杂,却也在外面拿得出把式。教训个山贼路霸之类完全没有问题,武林上打杀比试如果派出好手也不至于次次落了下风。不过时运不济,在蕙风派出道的这些年里,每逢武林上的正魔会战,武林大会之类,都没有极为优秀的弟子可以抢占先功或拔得头筹,于是一直无法壮大出名,像很多武林上的小门派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没落下去。

但即使是常在武林中走动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这个不大不小的蕙风剑派,就位于艄公山脉的山中某处,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走到了这个地方,说不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剑派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山门却是富丽堂皇,镀金鎏银,占地甚大,门内房屋也错落有致——说不定还比武林上很多著名的门派来得要精致得多——颇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这一日,蕙风派一个小弟子早上起来打着哈欠开了山门,眼前便是一愣——

他看见了一个人,一身墨绿长衣,正和衣睡在他们的山门前,听到开门的声音,略略睁了眼,看清真的有人了之后,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要站起来。却没有站稳,身子一软好似又要摔倒,他连忙扶住旁边的树干,抬了头望向来人——那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犹如清晨雾气中的黑曜石一般。

那个小弟子看着这双眼睛,不知怎的脸上忽然一红。这个小弟子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刚刚入门,平常的功课也不过就是扫地端茶之类,兼以被她的师兄师姐压榨来早起开山门,蕙风派名字虽然好听,其男弟子却几乎个个面如钟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秀的男子,不仅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话,噎了好一会儿方道:“这位……这位先生……你……你……”声音跟蚊蚋差不多。

那位墨绿衣衫的男子正要回话,忽然间身子又是一软,往小弟子的身上便倒,那小弟子“呀”的一声将其扶住,才发觉他双颊晕红,身上烫手,不由得惊道:“先生!你怎么样?”

那男子微微一抬眼,微微道了声:“失礼……”便要挣脱小弟子的怀抱,无奈病势沉重,手上没有力气,才挣开便又要向后摔倒。

那小弟子一看不成,连忙主动上前扶住。

才见他微微睁眼,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道:“我本来从此路过,却不慎在山里迷了路。”他的眼睛缓缓转了转,像是在打量周遭的情况,“此时身体不便,不知可否借宿……”

他刚刚说完,好似又不胜疲乏地闭上了眼睛,小弟子见他一副下一刻就要晕倒的样子,不仅脱口而出:“先生病得不轻,我先扶先生回……”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并没有犹豫多久,便断然道:“回我房内休息。”

那男子微微道了声多谢,便支撑不住似的继续靠在小弟子的身上,任由脸色微红的小弟子将他连拖带抱地拉进了蕙风派内。

小弟子正在踮着脚走进厨房,一路上躲了好几个看上去颇为严厉的蕙风派弟子,才得以溜了进来,她年纪虽小,相貌也算不上如何好看,但是笑起来却好像苹果般甜美,让人舒心得很。她进了厨房,便连连叫着“姐姐,姐姐”,一边找来找去。

她没有找多久,因为很快,后方的帘子一掀,便露出了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孔来,那女子看年纪约在二十岁左右,眉眼生得颇为好看,只可惜脸上白一块黄一块,生生地破了相貌,兼以有数道不知怎么弄出来的划痕,刚刚结疤,显得更加的不讨喜。

“小舟儿,”那年轻女子笑道,声音十分的好听,“怎么啦?天气热,又想偷喝冰镇的莲子汤?”她说话戏谑,却又是满满的体贴,像个大家闺秀的姐姐一般。

“不是不是……”那被叫做小舟儿的小弟子脸上一红——她的真名叫做如舟,“我……我在山门外面遇到了一位生病的先生,烧得厉害,很不好受的样子……想求姐姐给他做点东西……”她越说脸上越红,话也不太流畅。

年轻女子眨了眨眼,顿了一会儿,才道:“那位——先生,现在人在何处?”

慕秀林一睁眼,面前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片紫苏汤。

“这……这汤驱寒发汗,先……先生可以趁热喝……”如舟一见到他,不知怎的话语便不灵便了起来,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

慕秀林望了望那碗汤,抬头冲如舟一笑,“多谢。”他道了谢之后,就接过了这碗汤,慢慢喝了起来,一直喝完,才递回给如舟,然后很听话地乖乖躺下继续睡觉发汗。

慕先生长得真是好看……如舟呆呆地望着他的睡颜,不知不觉地想着。

这几天蕙风派小弟子如舟的心情很是开心,首先是那位因迷路生病被她“捡到”的慕先生在好好地休息了一天之后,病势好了大半,又休息了三两天,身体基本上也已经恢复。让她不禁暗暗赞叹苗姐姐不仅做菜绝佳,治病也是有一手。然后便是病好后,他居然跟她说,要亲自去找掌门,来解释事情的原委。如舟先是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深知他们掌门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况且蕙风派从来不喜外人进入,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慕先生居然一点儿也不怕,跟她说了声无妨就径直而去。她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看需不需要自己也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慕秀林又完好无损地自己走了回来,并说事情已经说完了,并且还会在此暂住数日,房间正在安排,以后就不用麻烦姑娘……

如舟心中很是高兴,也就忘了去询问这为慕先生是如何说服掌门的,反正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有一种很钦慕仰望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看他神态安静,一双眸子经常半开未合,一副漠不经心,却仿佛又在望着什么……

又在望着什么呢?

夏日将尽,傍晚有微风凉凉而起,炊烟渐生,一派恬静之意。

炊烟间,隐隐有人吟唱着什么,声为女子之色,却不是柔腻的娇声,而是清丽中带着洒脱。

“倚柳题笺,当花侧帽,赏心应比驱驰好。错教双鬓受东风,看吹绿影成丝早……”

透过窗外轻抚的柳枝,可以看见厨房里面有一个女子正在忙来忙去,穿梭不停,她像是正在做菜,繁忙得很,但却好似十分的舒心快意,一边淘米,一边嘴里继续吟唱:“……金殿寒鸦,玉阶春草,就中冷暖谁知道,小楼明月镇长闲,人生——”

她在这句上停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忘记了无法接下去,不过她没有停止多长时间,因为有另一个声音很快就接到:“人生何事淄尘老。”

男子的声音平静而好听,带着浓浓的书卷味儿,萦荡在这片炊烟中。那在厨房里做菜的女子正好端了一盆淘米的水去门外浇花,一抬头就看见了面前的男子,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一身墨绿的长袍,负手而视——看着她,好似就等着她从厨房里出来一样。

那女子怔怔地与那位男子对视,好看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然后忽然将手中的水一泼,险些泼到了他的身上,像逃命一般的“啪”的一声回身关门。

之后门内就悄无声息。

慕秀林叹了一声,后道:“我并非来捉你回去。”

“如果你是劝我回去,那也免了。”里面的声音道。

“我也不是劝你回去。”慕秀林柔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这句话与平常平静淡然的语气不同,说得很是温柔很认真,这种温柔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动心,如果门里门外是一对恋人的话,大概所有的矛盾都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消逝。可惜门里面还是没动静,就像是里面的女子是铁石心肠一般。

“我过得很好,你走吧,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一点的话,回去之后不要说见到过我……那我就很感激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又道,淡淡的。

慕秀林却道:“我不走,除非——”他顿了顿,“除非我带你一起走。”

门里的人气急反笑,“说到底,你还是要抓我回去!”

慕秀林大大摇了摇头,“我抓你回去和带你走完全是两回事——”他直到现在说话的语气里还是那种让人窒息的温柔,“这件事情可以以后再解释,能不能——让我进去?”他试探着问道,然后又补充:“我饿了。”

他这一句补充得十分的……好笑,里面的人想必也是因为这一句话噎了半天,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慕秀林离门很近,门一开,他便伸手扶住,然后望着她——

那女子正是苗轻禾,虽然脸上白白黄黄,而且有数道未好的伤痕,看上去神情憔悴,但依然是一月前的她,那种骨子里的秀丽和韵致,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慕秀林扶住了门,也不说话,只是这样地看着,一双墨色的眼眸比平日微微张开些许,一眨不眨地望向轻禾的面孔,眼光柔和中有着……痛楚和怜惜,那种深深的痛楚和怜惜,让任何一个人看上去都会感觉心里一拧,但愿自己不是那个让他伤心的人。

轻禾与他对望,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不禁连忙说道:“那些黄黄白白的都只是染料,用特殊的东西洗一洗就能掉的……我,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些伤痕……呃……”她噎了一下,仿佛没有好意思说。

“是你施计掉下悬崖后被树枝刮到的。”慕秀林便替她说道,然后他又低头,“你的左脚并不灵便,也是那个时候扭伤的吧。”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轻禾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低头答道。

“这样不行,我懂些医术,回去帮你看一看——”慕秀林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轻禾,你骗得我好惨……”

这一句颇为哀怨的话到了他的嘴里,不知怎的就变得沉静了起来,却又在深处含着更沉重的叹息一般,轻禾猛然抬头,咬着下唇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抓我,我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她不知道怎么说,也许她忽然间开口如此快的反驳只是不想在感到那种沉痛,那种来自他的沉痛,如果说对别人的杀伤力是十倍,那么对她来说就是千百。

她没有空去想为什么她的感觉会如此之甚,只是慌忙地这样反驳着,她忘记了谁是谁非,也不需要去分便什么谁是谁非,这一场是非,如今也许已经并不那么重要……

慕秀林却接着叹气,“我一个人下山去找你,一直顺着你的路走过来,还生病险些病死——若不是及时被人发现的话。”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说不相信我……”

其实这两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不过凑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很不应该一样,轻禾睁大了眼睛道:“我——”

她继续以这个字开头,却还没有说完,慕秀林就抬起头,深深地望向她的眼睛,柔声道:“那么——你就再相信我这一次又如何?”他的话音坚定,“我说过不捉你回去,就是不会捉你回去——如果我此话有假,那么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他发起誓来语气也是这样的淡然温柔,却越是温柔,越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意味。他说话的速度不快,但是轻禾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说完,无法阻止,轻禾定定地看着他,他的表情还是一派淡然,文雅幽静中却又彰显着刚才的事实。

“我是骗了你一次,但是你这样也算是骗了我一次,我们两相抵消怎样?”他道,语音中有着不容置疑,“两相抵消——怎样?”

两相抵消怎样。

轻禾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不,而且不仅不会说不,仿佛只要现在一开口辩白什么,泪水就会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一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稳住心绪,自从见到他以后,自己就忽然变得一团糟,那日如舟来求她煮东西给那位生病的先生,她就已经猜到了是他竟然找来了,八九不离十……她只有镇定地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地答应了下来,但煮制药膳的时候却好几次失神而煮得过火,还在每次送餐的时候不住地询问他的病情好了没有,自己又不能去看……直到他病好,她才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应该离开,心里不知怎的很是空落,空得全是酸意……

但她好歹得忍住,跟自己说时间长了就好了——可是真的是这样的么?她可以依旧快乐地生活,只要是能逃脱田家的桎梏就能快乐地生活,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忆,不能回忆他给予她的那点点温暖,他修长又坚定的手指,写起字来很是好看。他的那双总是半睁半合的双眸,看得深了总是有着流转的光彩,他的话不算太多,但说起来要么会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气死人,要么就是一种平静的淡然,或者,他有时还会轻吟着一些诗句,有些是教过她的,有些是没有教过的,“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微风拂来,他的长衫飘起,忽然间就好似月光大盛,照得他整个人都有了光彩,在那种光彩中又独见落寞。

她经常忽然觉得他很像她,这是个非常奇怪的想法,他们的人生无一相同,但是她就是这样觉得——她既羡慕他的人生,又钦佩他的才华,又觉得他跟自己很像……她在边做饭边因唱的那首《踏莎行》,就是他那时教她的,她吟到最后一句时吟不下去就是想起了他当时的神情,“人生何事淄尘老。”他那时的语气平静,外人听了甚至会觉得有点死板——但只有她注意并记得,那一种深处的落寞。

“你……”

轻禾开口,她开了几次口才得以发声出来,但是声音一出口还是有着艰涩,她眨了几下眼睛,已经是泪凝于睫。

“嗯?”慕秀林问道,声音还是那种让人不能反驳的温柔——这种温柔的语气轻禾以前从没听过,但是——那就是他的声音,没有一点做作,是真正温柔的声音,像那时候的每天夜晚里的一样,那么的好听,那么的好听……那是她迄今为止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月……她还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再听到了。

轻禾忽然再也忍不住,泪水就这样掉了下来,她咬住了牙让自己不要哭得太大声,可还是哭得全身发抖,朦胧中她觉得自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么温暖,又那么熟悉。

如果这是梦,那么又何妨永远也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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