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见情况有异,赶紧追了上去。
连更衣室都没来得及去,段剑锋就被贺子丹带到了训练馆的一间办公室里。然后,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骂什么?一骂段剑锋战术使用失当。前期可以,后来的一记后鞭腿是最大败笔,急于求成反被制。若是碰上水平高一点儿的,必受重挫;二骂段剑锋不敢出拳近战,在已经摸清对方水平不高的情况下,仍然采用腿攻,跟武正云练的拳击都白瞎了;三骂段剑锋妇人之仁,对手倒地,自有裁判上去查看,你抢着上去,就有问题。
段剑锋对于前两条,觉得贺队骂得有理,但第三条,他不服:“贺队长,都是一个系的战友,查看一下不过分吧?”
“你懂个屁!”贺子丹一瞪眼。“大赛规则,一方倒地,另一方不得继续进攻,但你冲上去查看,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裁判会认为你试图继续攻击,判罚你犯规失分;若倒地的选手仍然清醒,有意无意的躺在地上踢你一脚,即使踢到你的裆部,你都得白挨,懂了没!”
“啊……懂了。”段剑锋被彻底骂服了。若被对手在裆部踢一脚,即便有护裆,也受不了。散打中若出现这种情况,被击中的一方基本会丧失继续比赛能力。即便裁判暂停比赛,受击一方休息过后重新上场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陶然见段剑锋被骂得惨,赶紧上来打圆场:“贺队说得有道理,还好,剑锋有惊无险,赢了个开门儿红。”
贺子丹不给段剑锋面子,但得给陶然面子,说话缓和起来:“还是欠经验,以后要长记性。有时候一次失误,就会输掉整场比赛。今天他的对手是个门外汉,算他走运。”
“谢谢贺队长指点。”虽然挨了骂,但是值,通过几次接触,段剑锋已经知道了这贺队的脾气。
一听这话,贺队长好像更来了兴致:“走,找个开阔地儿,再指点指点你。喂,你,还有你,别跟着来啊。我嫌乱。”
说罢,把人带走了,留下陶然和聂晴大眼儿瞪小眼儿。
尤其是聂晴,嘴里发苦。几天没见着剑锋,今天好不容易请假跟着队长借光来看心上人比赛,连句话都没说上。
段剑锋跟着贺队来到楼上一个封闭单间,正是当初他跟聂晴单独PK的地方。他有些奇怪,贺队说要再指点指点,怎么没去换散打训练服呢?
“知道我为什么骂你妇人之仁么?”贺子丹竟然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呃,贺队,刚才你说的我记着呢……”段剑锋觉得没必要再复述一遍。
“那是原因其一,还有其二。”贺子丹态度很严肃。“你是不是看着被你打倒的对手很可怜,有些于心不忍?”
段剑锋仔细思考了一下,点头:“是。”
“这才是真正的妇人之仁!”贺子丹声音异常严厉:“你这种心态很危险,日积月累,随着比赛次数增加,你会强化这种同情弱者的心理。会产生放对手一马的潜意识,甚至在有击倒或KO获胜机会时产生迟疑。格斗比赛,瞬息万变,在对手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时,很可能在暗聚力量,抽空给你毁灭一击!无数比赛结果已经证明了这是事实!”贺子丹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严厉。
段剑锋觉得后背冷汗直流,贺队的话如当头棒喝,令他哑口无言。
贺子丹继续教训:“拳台上强者为王,你只能想着如何取胜,如何把对手打倒!”
“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作为一个军人,必须牢记!”
“是!但他不是我的敌人,是战友。”段剑锋不认可这个定义。
“放屁!在拳台上,他就是你的敌人!”贺子丹大吼一声!
“是!”段剑锋不敢不答是,眼看贺子丹额头青筋直爆,再敢忤逆就动手了。
情绪激动的贺子丹转着段剑锋走了一圈,平复了一下情绪。把段剑锋吓得全身紧绷——这冷血的家伙不会暴揍自己一顿吧?
“你知道傅一龙为什么被称为野兽么?就是他的猛、狠!在拳台上,他眼里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没有领导,只有敌人!”
“是!”剑锋嘴上答是,心中却道——一个冷血只能教出一个野兽,这两人绝配。
“不要以为傅一龙是我的兵,他的功夫就是我教出来的,他的散打教官另有其人,我只是他的队长,没义务教他格斗。”贺子丹仿佛看透了段剑锋的心思。“但他的猛和狠,却是我带出来的!当初,我揍他,就像他揍你一样,一个星期一次,都被我打得半死。”
段剑锋相当不淡定了,难道这位冷血队长要把自己训练成另一个野兽?但不敢直接问。“贺队,那现在呢?你还揍他么?”
“现在各有胜负,有时候我把他打趴下,有时候他把我打趴下。”贺队淡然回答。“被自己手下人打倒,不是耻辱,是光荣!是他们在进步,这正是我愿意看到的。”
“是!”段剑锋终于理解这位冷血队长的用意,突然觉得这位冷血有些伟大,有些可爱。
“你有潜力,但是需要时间磨炼,下午两点到办公室找我,我带你去看看往届比赛录像,长长经验。”
“谢谢贺队!”段剑锋越来越觉得这冷血队长可爱了。
“刚才跟你说的,不要告诉陶然和聂晴。”贺子丹临走嘱咐了一句。
这是为什么呢?段剑锋刚开始想不明白,但没敢问,怕再被骂。后来想到‘妇人之仁’这个词儿,就明白了——女人,再强的女人,也要比男人容易心生怜悯,大自然造物主赐予女性的本能。想必陶队和贺队把野兽找来替换聂晴,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吧。
段剑锋直觉着,聂晴一定会在外面等他,果然,回到散打厅门口,便看到了女神的身影。可惜他猜中了开始没有猜中结局,聂晴直接被贺子丹叫走了,在这冷血队长面前,她只有乖乖服从命令的份儿。
相当失望之余,段剑锋只能安慰自己:这是贺队长怕自己在大赛之际分神过多,影响训练。
晚上,在第三餐厅二楼一个房间,陶然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当然是为段剑锋。
参加的人不多,陶然让段剑锋叫了聂晴、许飞、武正云,这几人可以说即是段剑锋的密友,又是他的引路人;她自己则招呼了张群、杨斌、张亮。桌子边还有两把椅子没人坐,段剑锋猜是给贺子丹留的。
果然,不一会儿,贺子丹就到了,还带着傅一龙。
“唉呀,贺队来了,快坐快坐。”张群站起来帮忙招呼人。
众人寒暄坐定,服务员上齐菜,陶然从背后的一个手提袋中,拎出两瓶华夏干红。张亮很麻利地把红酒打开,为大家轮流倒上酒。段剑锋站起来也想给大家倒酒,却被张亮按坐在椅子上,示意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看着这酒瓶子,段剑锋觉得眼熟,跟自己从家里背过来的干红是一样的,难道聂晴把干红送过去了?想偷偷问聂晴,后者却为了避嫌,坐在了对面,跟许飞相邻。
但陶然的开场白却证实了段剑锋的想法。
“今天剑锋首战告捷,前些日子又立了三等功,相当于双喜临门,我们小聚,为他庆祝,祝他在今后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咱们也不多喝,但每人都喝点儿,这干红可是剑锋大老远的从家里背来的,就是想请大家品尝一下他家乡的特产。”
段剑锋心里的感动又装得满满的。一是为队长的体贴照顾感动;二是为女神知已感动——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就把这酒给队长送去了,想必张群那份也不能少,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
军事学院纪律禁止饮酒,但若经队干允许,便不算违纪。所以,今天一桌人都放得开,唯一放不开的就是段剑锋——只要是酒,他就放不开。
但偏偏有人惦记他。因为他算今天这个庆功宴的主角,大家都轮番敬酒。开始还好,喝多喝少没人怪他,喝了好几次,那杯本来就没满的红酒还剩下半杯。
带头发难的是许飞,欺负段剑锋是她的拿手好戏。特别是那天晚上她和武正云被聂晴捉了现行之后,她当然把所有责任都算到段剑锋头上,见到这小子就忍不住找理由K他几句。今天因为有队干在,没好意思,现在喝起酒来,当然得将他一军。
剑锋站起来向贺队长敬酒,碰完杯欲喝之际,被许飞叫住了:“剑锋,这一杯你得干了,我们贺队可是为你费了大心思,又是请教练又是亲自指导,你得好好表示表示,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当然异口同声地表示这酒应该喝。
剑锋硬着头皮喝光了杯中酒,心道,完了,今天又得被背回去。他已经有了经验,这酒只要这样开喝,必定还有下一轮,何况这次还是干红,比啤酒还厉害。
但出乎意料,陶然出来替剑锋解了围:“别给剑锋倒了,就他那量,这一杯都多,喝点儿饮料,别影响第二天的训练。”
唯有贺子丹反对,却被陶然直接连敬三杯堵回去了。一桌人不禁对这位姐刮目相看——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一桌人宾主尽欢,喝着饮料的剑锋毫无压力,却很受刺激——看着这倒酒的速度很受刺激,喝得太快了,但却没有饭店里那种大声喧哗和磨磨唧唧的劝酒,敬酒、碰杯、干杯,就这么痛快。
后来,喝完八瓶红酒,还上了些啤酒。这时候,剑锋没心思看他们喝酒了,他在一遍一遍地数地上的红酒瓶子。心里一直纳闷儿:不对呀,只背过来一箱干红,六瓶,怎么出来八瓶呢?刚才一杯就喝多了?数错了?揉揉眼睛再数,还是八瓶。
“剑锋,你和武正云去送送许飞和聂晴,她们都喝了点儿酒。”陶然的声音打断了剑锋的百思不得解。原来,饭局结束了。
聂晴酒量也不大,本来喝点酒就脸红,听陶然这么一说,觉得连耳朵根子都热了——这位姐明显在给自己和剑锋创造机会。女学员宿舍楼就在第三餐厅前面,还用得着送?谁听不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