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对他说过,不能再让谢玖拔刀,虽然这个假设狐晚自己也不肯定,但他警告过他的,谢玖的斗神灵魂一旦苏醒过一次,就像是那个守护的阀门被打开了,以后可能一点儿小事儿都会引起灵魂的复苏。
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谢玖这次再犯下什么大错,那全都是自己的责任!既然决定了要娶她,决定了要和她相守一生,他就该好好守护她的。
内心强烈的挣扎让元声勉强睁开眼睛:“阿玖……阿玖……”
他忽然开始在心里祈祷,祈祷那些返祖者有足够的强大,能够抵挡住鸣鸿刀。
鸣鸿的嘶鸣尖叫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元声却觉得有几百年般那么漫长。就在他痛苦到极点的时候,尖叫声忽然停止了,不止是尖叫声,一瞬间耳朵的清静让元声几乎错觉是自己失聪了。
他睁开眼睛,风停了,世界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地上躺着很多人,元声甚至不敢去想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上次的记忆太过惨烈,他其实一直都没能完全忘记。幸好过了一会儿,一些低低的呻吟声开始传了出来。
但是元声已经没有闲暇去注意他们了,尘土飞扬,风慢慢归于静止,一片东倒西歪之中,只有两个人还是站着的。
“阿玖……”他喃喃着。
鸣鸿不再四处流动杀戮,因为被另一把剑抵住了戾气,元声看到澜尧手中的一团红气,比鸣鸿暗淡一些,薄一些,是一把通体红色的剑。
鸣鸿刀本就是没有形体的刀,没想到澜尧的佩剑也是如此,看似有形,想要去细瞧,却瞧不出模样来。
“已经太久没见到鸣鸿了。”澜尧低低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本想随便挡一下,但。”他忽然笑了,“除了我的赤霄,大概这天下也没有多少兵器可以挡得住的吧。”
鸣鸿低低的叫着,就像野兽被扼住喉咙时的低沉怒吼。谢玖的脸上冰冷的像是带着一层面具,她的发色和瞳孔已经都变成了赤色,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改变了,明明是同一张面孔,看起来却那么的冰冷、妖艳和强大。
“真美啊……”澜尧喃喃着,居然在激烈的胶着中,松开了一只手,去抚上谢玖的侧脸,“我喜欢你。无论哪一个你都好。我喜欢你。”
鸣鸿一声低鸣,赤霄再也抵挡不住它的力道,从澜尧的手中脱离,飞了出去。
这种境况下,澜尧居然笑了:“怎么,来杀我啊?”他对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谢玖笑道,“鸣鸿,千年前,你的主人耗尽法力,最终也只是封印了我而已。完全适应了斗神魂魄的焰空尚且如此,何况谢玖并不适应……离开她,她并不是能让你满意的寄主。”他的目光忽的锐利凶狠起来,“离开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这一次,就是拉整个鬼界一起陪葬,我也要折断你。”
黑色的云遮挡住了大半天空,元声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种高手对决时的肃杀之气。连空气的流动都受到了影响,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似的,每吸一口气,就像是把冰冷的刀剑吸进了肺里。
那一刻,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
“你也认真一些吧。”明明处于劣势,澜尧脸上那个嘲讽的笑还是没变,“因为,我可是认真的呢。”
鸣鸿用一阵低鸣回答他的嘲讽,几道锐利的刀光从澜尧的身边擦过,击碎了他身后的巨石,碎石纷纷而落,一时间,仿佛大地轰鸣。
刀风让澜尧的衣袍扬了起来,他本人却岿然不动于这天崩地裂之中。
他仰着头,俯视着鸣鸿刀,嘴角轻扬,动了动。
声音太小,元声的距离并没有听清,但那一瞬间,他忽然知道了他在说什么,谢玖。
他在唤她,唤她的名字。
紧紧握住拳头,他的心情仍旧很复杂,喃喃着:“阿玖……”
鸣鸿仍旧在嘶鸣尖叫,甚至比刚刚声音还要大还要凄厉,刀光四处流窜,不断有东西被击碎破坏,但没有击中任何一个人。
四处都是落石和轰然倒下的大树,巨大的轰鸣和尖叫声混在一起,场面混乱极了。谢玖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抬起来,捂住了头。
“阿玖。”元声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向她跑过去。
“别过来!”澜尧脸色一变,电光火石之间他冲过去,抓住谢玖的手,硬生生的扭转了刀的轨迹。
刹那间,刀鸣和大地轰鸣交混着扩散向四周,就像什么忽然爆炸了,刀光红色的影仿佛鬼魅般四处流窜。
有一道刀光落在元声的旁边,割裂了他脚下的大地,他拌了一跤,摔倒了。
扬起的尘土和飞扬的碎石沙土让他一时之间没能睁开眼睛,耳中似乎听到了有人惊呼,“王……”“鬼君殿下……”
过了一会儿,勉强睁开眼睛,尘埃中,像是隔了一层灰蒙蒙的幕布,元声第一次,看清了鸣鸿的样子。
刀身通红,浓郁的暗色仿佛饮血,围绕着它让人无法看清其真身的红气消弭殆尽,只剩下通体红色的刀身。红的那么美,那么耀眼,就像是烈焰在燃烧,可又冰冷的高贵冷血,让人移不开视线,那红色穿过澜尧的左肩,一部分埋在了他的身体里,另一部分从身体后面刺了出来。
血渍在两个人的脚下形成了一小洼色泽鲜丽的亮红色,澜尧的黑衣看不出来是不是也染了血,但鸣鸿上沾的血还在滴落。
元声僵住了,抬了抬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是为了救他……澜尧是为了救他才……
“我杀了你!”染柒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怒气冲冲的要冲向谢玖,被紫颜从后面抱住了。
“别……”染柒尖叫一声,推开她,“好恶心。”说着,还一脸厌恶的拍着刚刚被她碰到的衣服。
紫颜摔在了地上,她的脸色白了一白,却倔强的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我正要找你呢。”澜尧的声音冷的仿佛千年冰窖,“染柒,是你做的吧。”
“活蹦乱跳”中的染柒僵了一下后,恢复了常态,带着那个看起来格外天真的笑容很无辜的问:“讨厌,阿澜总是乱疑心人家。”
“阿柒,从以前开始,你就喜欢在我身边使坏,把我看重的人一个一个的从我身边撵走……我一直任着你胡闹。”澜尧神色平静,甚至语气里有了些少见的温和,“但,我不会总是原谅你。”
他话说的很轻,语气也寻常,开头,染柒只是抬了一下眉毛,接着,他像是一惊,仔细回味了一遍澜尧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坏。
“阿澜,你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了。”澜尧不动声色,“我倦了。”他闭了一下眼睛,“对于总是要原谅你这件事,我倦了。”
染柒面如死灰,正要说话,澜尧抬抬手打断他。
然后他扶住肩上的鸣鸿,慢慢的把它抽了出去。血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白泽等人急忙上前为他查看伤口。
谢玖的身子晃了晃,向后面倒下去,被紫颜接住。
鸣鸿已经恢复了谢玖平日子所带的那把逆刃刀的模样。耀目的红色消失,变回了暗淡无光的铁灰色。
元声愣在原地,好半天,像是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直到紫颜抬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元声心里一松,可那种复杂的心情仍旧没有消失。他觉得身子一软,自己差点儿也晕倒过去。他强撑着,望向正被白泽他们围着的澜尧。
澜尧神色如常,看来即使肩上的伤看起来多么可怖,他自己是毫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