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没说完,忽然从黑布包袱里乍现的光华让元声晃了一下眼睛,美玉无瑕,饶是元声这种见识过人间无数宝贝的,也被面前这几块玉石的华彩摄的一瞬失神。这玉根本无需仔细鉴定,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价值连城,不是他府里那些石头可以比的。
“这,陆吾为什么……”元声回神,咳嗽一声,“阿玖啊,这饭可以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可不能乱拿啊!”
“不是不是。”谢玖急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用它去换银子的。而且阿吾那里种了好多,比这个成色好多了的有的是,阿吾让我拿这个回来是……”
她尴尬的顿了一下,不说话了。
“种?”元声瞪眼睛,“玉是种出来的?”
“嗯。”谢玖点头,“阿吾种了好多种,你看,这是羊脂白玉,这块是翡翠,我各拿了一个来。这些可都是阿吾的宝贝,要不是因为我要……”她又诡异的一顿,“我、我和他关系好,他才不会给我呢!”
元声挑眉:“这些玉,你到底是想拿来做什么用?”
谢玖又一次沉默下来,她盯着元声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我说了,你可不许怪我的!”
“喔。”元声满心的疑惑,点了点头。
“那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其实在仙界,很多神仙是喜欢把玉当成一种食物的。”
“喔。”元声点点头,好像是有听说过。可是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吗?他忽然汗了一下,难道,是他家阿玖放开了胃把鬼鬼的玉石林吃光了,才从陆吾那里要来玉石准备自己种赔给人家?天,这种成色的玉,他卖了整个王府不知道能不能换几块来。
“吃玉可以增加修为。”谢玖继续,似乎仍旧有点儿犹豫,“还可以长命百岁……元声,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感觉?”
“哎?”元声满脸疑惑,“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是吗?”谢玖略为沮丧了一下,但接着振奋起来,“其实是这样的。”她忽然不再犹豫,一口气说了出来,“你这一个月来的饮食里都被我加了玉石磨的粉末进去,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聚集起来的仙气?”
元声张了张嘴,手里的书再次落在谢玖的小脑袋上,不过这一次下手可一点儿不轻:“仙气个鬼啊!我就说最近怎么老是不舒服,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啊!我是人啊,石头吃进去根本就是不消化的好不好!”他揪住谢玖的一只耳朵,冲里面吼——“不消化的啊。”
“元声元声,你觉得把这两样混一块儿怎么样?”
谢玖的声音永远欢快而充满元气,而回答她的声音老样子的死气沉沉:“我不知道。别问我。”停了一下,传来书翻页的声音,然后,“你把这个当做礼物送给陆吾,过几天你就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了。”
“为什么啊?”正扎着围裙制作“糕点”的谢玖闻言,疑惑的抬起那张熏得灰扑扑的脸。
“别问那么多问题。”元声的眼睛压根儿就没从书上移开过,“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喔。”谢玖乖乖的点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她正在奋战着的“翡翠石粉糕”上了。
元声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抬了下眼皮——服了这丫头了,都不知道那个绿油油的东西是怎么发起来的,他才不做第一个尝试的人呢,那东西看着就让人一阵恶寒冷汗直流了。本来身为一个周围一群仙啊妖啊的普通的人,他的寿命就是最短的,再因为某人的黑暗料理提早中毒身亡那就冤枉死了。
“元声元声。”
正在专注料理的某人忽然抬头。
“说。”发呆的元声赶紧装着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免得谢玖再来个什么神来之笔般的更奇葩的思维,他还可以装着自己太投入看书没听到。
耳中听到某人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口气略带委屈:“元声,我想吃崔宜家的兰花乳猪了。”
谢玖说完,略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小都蓝王府时可以放开胃口胡天海地大吃的日子,那真是她人生中的最高峰,再看看如今,她不止要亲自下厨拿自己做的那根本咽不下去的东西喂饱自己,还要养活一个天天不劳动也不运动就知道看书睡觉的大少爷,每天被油烟熏陶的各种憔悴不说,关键是偶尔嘴馋一下,味觉勾起的记忆会迅速进入回忆杀模式,谢玖揉着自己手中那团“绿油油好健康”的东西,满心的感叹号——真是时不待我、我不待人啊!她人生的最高峰就这么快的远去了……
都说心里想什么,会在外表显现出来,于谢玖而言,是脑子里满是过去塞进肚子里的美食的记忆,反应在身体上,就是她的肚子代替她的嘴巴哀鸣了几声。
谢玖没有试图去阻止肚子的哀鸣,也没有像一般的正常少女在这种时候“娇羞无限”的反应,事实上,她还蛮想让元声听到的。她觉得此时绝对是无声胜有声,肚子叫的声音胜过了去说千言万语。
问题是,左等右等,她的肚子响亮的叫的好不欢快,元声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谢玖去瞧他,发现他双手捧着书卷,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别提有多专注了,专注的一动不动,眼睛都呆滞状了。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完全没听到她刚刚的话。
抚摸了一下自己擂鼓般响着的肚子以示安慰,可怜巴巴的瞅了瞅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诡异状态的元声。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脑海里天人斗争了半天,终于,谢玖叹了口气,放弃了吃兰花乳猪的念头,很好心的想还是不要打扰到元声了,这件事可以下次再议,再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虽然现在手艺不咋地,但不证明经过练习之后,她的手艺不会有进步。说不定这就是个最佳契机,一个让她通过努力成为名厨的成长之路。
有了目的,谢玖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精神振奋,开始更专注的投入到自己的糕点制作中。
正在装石头已经要装的全身僵硬的元声偷偷抬了抬眼皮,发现谢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抬手揉了揉自己差点儿僵掉的脖子,悄悄的松了口气。
至于后来这个“绿油油很健康”的糕点送到陆吾那里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就没有下文了。
“姐,你在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雨末忽然从自己身后冒出来,吓了樱锁一跳。
看到是雨末,樱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师父……我在做什么,你不会用眼睛看的呀!”
边说着,边小心的看候着炉子下面的火苗。
雨末瞅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你——”樱锁气的想用手中的蒲扇敲雨末,眼看扇柄都快敲到了,忽然停住,转回嘴边,蒲扇遮住半边脸,只有樱锁娇滴滴的笑声从下面传出来,“我、说、了——你不会自己看的啊……”
雨末再次瞅了一眼炉子上的药壶,不说话了。
药香浓郁,他仔细的闻了闻,试图探究出这是什么药。
这些天樱锁一趟趟往外跑,平时连发现衣服上的一丁点儿灰尘都会尖叫的她,居然好几次脸上沾着泥土、衣服划破了几道大口子的回来——此刻她满头的汗,小心的扇着扇子,脸上无妆也无瑕,眼神清亮,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自己熟悉的姐姐。
“你加了人参?”雨末皱眉,“天,师父宝贝的要死的那块泰山墨玉你也……”
樱锁丢了蒲扇,一把捂住雨末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作死了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放心,我就在上面磨了一点儿下来,看不出来的。这东西辟邪,可是必不可少的药引!”
“你到底怎么了?”雨末摇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姐,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上心的熬过药,这药到底是给谁做的?”
“上心?”樱锁哼了一声,“我可没上心。不过是你的好姐姐我最近想研究医药了,顺便发发慈悲罢了。”
“发给谁啊?”雨末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最近九度山也没听说有谁病了的,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有哪路大仙身患什么重症的。泰山墨玉可是养生的至宝,何况是被狐晚那么宝贝着的那一块,俗话说的好,玉养人人养玉,这玉跟着狐晚时间也不短了,本来它就是玉中上品,现在在狐晚这个奇葩的常年“熏陶”下,恐怕已经是极品了。
樱锁为了那个患病之人居然连这个都用上了,如果不是她脑筋不对忽然发神经,雨末只好猜测对方一定患的是重病加奇病,才让樱锁冒着不惜惹怒狐晚的风险来救人。
樱锁专心看着药炉,也没抬头,就像是顺口说出来的:“还有谁,小十九那位忧国忧民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亲家公呗。”
“小十九的……”雨末啊了一声,脑子被迫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啊哈?当皇帝的那一位?”
“嗯。”樱锁的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药上面,基本无视雨末,也没有发现听说这药是给元修的,一贯精明的雨末傻乎乎的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
“真是的,最理解不了你们这些男人的想法了。”一边摆弄着药,樱锁一边顺口抱怨着,“明明身子底子就不好,居然还动不动就看奏折一夜不睡!实在是太奇怪了,人间的帝王,不都是该花天酒地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吗?雨末你说是不是,这人太奇怪了!而且没人提醒一下,他从来都不知道休息的,哪天他要是累吐血了,我也一点儿都不意外!”
雨末张了张嘴,满心的疑问,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