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勒着他,哭得惊天动地。
所有人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很一致的去看澜尧,期待着他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为何。
澜尧在万众期待下,脸不红心不跳,咳嗽一声,略带威仪的声音淡淡道:“婚前综合症呗,大概是舍不得娘家了。”
樱锁和元修了然的对视一眼,雨末不满的瞪樱锁,发现她和元修很默契时不太高兴,元声略带迷茫的对着元修挑眉,元修很郑重且欠揍的点头啊点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被嚎啕大哭的谢玖压在身下的狐晚抽着气,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救……命……”
他觉得再过一会儿,他要么被压死,要么憋死。
“刚刚师父是不是说什么了?”认真的大师兄朱桓皱眉。
“好像是……救命?”小师弟纪泰不太确定。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雨末说的很笃定。
“是啊,他只是发了两个音。”樱锁肩膀上的伞转啊转,“类似于‘啊——哦——’一类额语气词而已啦。”
“嗯。”元修笑眯眯的,看起来非常温良无害,“樱锁姑娘说的对。”
元声和澜尧对视一眼,一起望天——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狐晚求救后遭到众人的一致嫌弃,原因大概是……他活该吧……
人在做,天在看啊。元声乐呵呵的瞅狐晚——平时太得瑟,果然要遭报应的。
没想到这狐狸也有栽了的一天……澜尧若有所思,叹了口气。
被谢玖压着的狐晚彻底气死。
婚礼的准备工作再次开始,婚期临近,谢玖却越来越黏着狐晚了,非常听话的乖乖守在九度山不和元声见面,樱锁提出的一大堆节食要求也乖乖的遵守着,她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让狐晚也留在九度山陪她。
这简直真的像是“离不开娘家的婚前综合症”了。
狐晚的反应更怪,他不止没高兴,反而开始躲着谢玖。
老远的看到谢玖的身影,他的反应是立刻跳起来逃跑。每次看到狐晚红着脸低着头匆忙而过,众人就心照不宣的叹口气——哎,又在躲着谢玖了。
综上所述,新娘是这个德行,新郎陆元声很郁闷。
最让他觉得烦人的是,元修派崔宜来给他和谢玖上礼仪课。第一天的课在谢玖的呼噜声、崔宜的怒吼声和元声的叹气声中度过了。后来谢玖就以先前的“成亲前不能见面”为理由开始逃课,可怜的崔宜老师本来就两个学生,两个学生中他相对而言比较喜欢的那一个还溜掉了,每天面对元声那张有气无力的脸,崔宜觉得他头发掉的可以让他提前困扰中年谢顶的问题了。尔辞的表现倒是非常有良心,看到自家兄长为了这桩婚事焦头烂额,她主动跟自家的厨娘讨教了几个养生汤的秘方,天天煲汤给崔宜补身子。尔辞以前从未下过厨,为了自家兄长开始的学习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厨艺及食材打交道。小都蓝王府的下人们只看到一锅锅的实验品往崔宜面前送,崔宜看到汤时的脸色就算再黑,在一句“这是大小姐亲自下厨”后也就只能捏着鼻子硬灌了,只不过有时候尔辞兴致好,一天能送来十几锅,她的厨艺在这个过程中到底有没有进步众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家兄长大人喝多了养生汤后开始有些黑化的趋势。
另一边,被樱锁强迫着尝试了多种“美容茶”的谢玖对崔宜深表同情,只不过不同的是,谢玖喝多了茶水,真有些精神抖擞油光水滑的样子,而崔宜……只是头发掉的更厉害罢了。
转眼间,成亲的日子就在明天了。
当天夜里,在九度山的谢玖睡不着,从早上开始亢奋到了半夜,还是精神振奋异常。被她折腾了一整天的纪泰和雨末已经靠着对方呼呼大睡了,他们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周围一片空旷,可以看到满天璀璨的繁星。
樱锁打了个呵欠。
“不要啊——”立刻被谢玖拽袖子,“小樱不要抛下我。”
樱锁眨巴眨巴眼睛,又打了个呵欠:“真是的,你明天本来就还要早起,这样下去,简直不用睡了。”
“小樱……”谢玖对手指了半天,犹豫道,“我……我好像……有点儿紧张……”
“拜托。”樱锁满不在乎道,“都是第二次了,上次那么搞笑的卡在墙里了也没见你们两个有在乎过,也没要死要活的自杀,那次那么丢人你都厚着脸皮活下来了……放心。”她拍拍谢玖的肩膀,“这次就算你俩完全被封在墙里了,我也会保证礼数完整的。”
“喂。”谢玖不满,“你这种说法完全安慰不了人好吧!”
她亢奋的样子忽然消失,默默的坐回去,蜷着腿,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埋着脸,声音闷闷的传来:“其实我,也有些高兴的……”
樱锁继续大呵欠。
“小樱,你知道吗,最近。”谢玖犹豫了一下后,继续。“最近我知道师父的过去……我忽然觉得,活着真好,能爱一个人并被这个人所爱,真好。”
她说着说着,脸红了起来,自己庆幸埋着脸樱锁看不见。
“怎么办,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幸福到无以复加了。怎么办,小樱,我实在太幸福了,反而害怕失去一切……这种幸福让我很不安,还有些负罪感,在我感觉到这么幸福的时候,却无法让师父也体会到这种相同的幸福……”
周围的沉默像是空洞,谢玖本来就紧张,自己说了半天听不到回答,更紧张。抬头,发现樱锁已经歪倒在地上,睡着了。
她大概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没有保持形象,大张着嘴睡着,腿也乱没形象的岔开着。
谢玖呆了一会儿后,噗嗤的笑出来——没想到平时正经的樱锁也可以睡成这样。
她的眼神忽然柔软下来,幸福的感觉像是充斥着四肢百骸,刚刚的一切不安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要有对方在,就会觉得幸福……这样的存在,并不一定非要是爱人呢。
谢玖望着天,呆呆的傻笑起来——自己真的是很幸运啊……
终于把喋喋不休的崔宜和“用眼神杀人”的梓潼送走,元声叹了口气,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明亮的烛火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很温暖,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卷书来——明天开始,他就要告别过去的生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多少有些不安,但这种小小的不安让元声很满意--每次有好事要发生的时候,他往往都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有些不安,但不安中更多的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明天,明天他就要和阿玖成亲了……
他心爱的姑娘,就要被他娶进门了。
自顾自的傻笑看起来一定蠢透了,元声决定制止这种行为,所以他坐下来开始翻书--每次看书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会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转移。
他无意中翻开的书刚好是一出折子戏,描述的内容是凡人和仙子的爱情故事。故事里,这段禁忌之恋虽然曲折,但结局永远是好的。
“哪会有那么多好事……”元声一边翻着,一边忍不住失笑道。
“有什么趣事不如说出来分享一下啊。”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元声并没有太意外,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大咧咧翘着二郎腿晃着尾巴飘在半空中的不速之客,微微一笑:“哟,师父大人,晚上好呐。”
因为元声现在也算是九度山的弟子了,偶尔心情好,他也会称呼狐晚为“师父”一下。
狐晚才懒得计较称号的问题,又不会因为这个多给他几两银子,他摆摆手,像是把这个称呼带来的不快挥走。
“你小子这么叫我,总觉得让人一阵恶寒。”
“师父别来无恙呐?”元声继续微笑。
狐晚无语,不是白天刚见过的嘛:“有恙,有恙你是给我付医药费还是给我送慰问品啊?”
说完,他不等元声回答,落到地上,咚咚咚光着脚上前几步,一把提起来元声手里的书,拿到眼前瞟一下:“唔,这种白烂的大团圆爱情戏你也看?果然是宝石山里生出来的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
对狐晚尖酸的讽刺,元声无所谓道:“偶尔翻一下,反正这种普通人的感情,像你这样的大仙人估计也是明白不了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狐晚在翻书,元声懒洋洋的打呵欠。
似乎这种沉默在两个人看来都是非常正常的,双方都没有觉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狐晚快速浏览完了整个故事,把书往一边一扔:“一般般。”
拍了拍手,他看着元声:“我觉得,还是做些准备比较好。”
元声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以防万一。”狐晚慢悠悠道。
“嗯。”元声打了个呵欠,“我也这么想。”
“我虽然不想再多说一遍。”狐晚慢慢道,“但你知道,岁数大了,有时候就忍不住多唠叨几句,你们年轻人,不要嫌弃老人家的念叨,老人家可是为了你们好,战战兢兢的多唠叨几遍,不过想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狐晚看着元声,元声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狐晚皱眉,慢慢道:“你们的感情不过是谢玖必须经历的一个情劫罢了,她的道路是仙,而你不过是个人妖后代,不一定能活过人类的年纪,你不过在她生命中占了沧海一粟的时光罢了,有一天,她会忘记你的……现在她为你放弃了本来拥有的一切,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元声的表情没有变,笑道:“那……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吧。”
他想了想,问狐晚:“这些话,你应该早就对阿玖说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