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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片丹心贯九霄(6)

王鼎成身体一直不太好,1956年入华东医院治疗,静下来思考之后,他认为这样下去会给党群关系带来危害,会使群众远离我们党,于是在医院里写下《我们需要感情》一文。1957年1月,文章发表于《解放日报》,当时社会反响很大,特别是引起知识分子的共鸣,许多人同意他的观点,认为党员不应是冷冰冰的,不能老是居高临下地训人。从1月到6月,报纸上发表了许多文章,争论非常激烈,听说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拍了桌子,曾发表意见,并命人写反驳文章,包括姚文元也写过。王鼎成得知柯庆施的态度后并没有惧怕高压,又写下《再谈感情问题》,甚至把柯庆施暴跳如雷的形象也写进文章。华东医院有一些病友支持他,有的还直接对柯庆施提出批评。看到第二篇文章,柯庆施更生气了,决定处理他。1958年,王鼎成被打成“反党分子”,撤销职务,开除党籍。上海市委书记石西民石西民(1912—1987),浙江浦江人。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江苏省委常委、上海市委常委、上海市委书记、文化部副部长、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局长等职。认为王鼎成只是思想问题,并不是反党,也曾积极挽救,但在当时的气候下,他也无能为力。在出版社大会上,就由那位来自老区的老干部宣布对王鼎成的处理决定。其实这个领导也很可悲,他在单位里给自己设一个独立的办公室,每天独来独往,与上海人格格不入,认为上海人太“右”了。不久,他到市里参加会议,竟从锦江饭店南楼跳了下去。

七、 十年浩劫

1966年,“文化大革命”全称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亦简称“文革”。1981年6月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爆发,当时我担任徐汇区地区办公室主任。最初还没有批斗,我们这些当权派只是“靠边站”,即从领导岗位下来。先被集中到区委的一个地下室,后来红卫兵搞大串联,听说北京来的红卫兵要打人的,区里的造反派也担心出事,就把我们分散转移到基层劳动。我被安排去嘉善路菜场担任仓库保管员,一去就是几个月,每天天不亮就要上班,但那段时间仍拿到原来的工资,那里的工人对我也蛮好的。

1966年底,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大规模的批斗也开始了,我是区里第一批被批斗的人。当年坐国民党监狱在这时成为罪名,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我是叛徒、特务,最令人伤心的说法是: 你既然被捕为何还能活着出来?各单位轮流在文化广场开批斗大会,记得当时用大卡车把我们这些人拉到广场,给我们挂上写有罪名的牌子,并被迫跪在地上。但最初没被隔离,只是口头批判,打人还不多见。

12月1日,我们几个人被宣布隔离,其实就是被关进部门私设的隔离室,不能回家,也不允许和家属见面。我被单独关进一个朝北的小屋,走廊对面就是开批斗会的地方。就在同一天王鼎成也被隔离了。批斗我的造反派,都是地区办公室、区政府办公室和区民政局的干部,他们和我一起工作多年,好多人还是我一手提拔培养的,他们并不是不了解我,可却在这时诬陷我,这令我很痛心。抄家也是由本单位的造反派搞的,他们先把几个孩子关到厨房,然后一间间屋子翻,把所有的信件、笔记本等文字材料都拿走了,我在狱中写的信一直保存着,这时也被抄走,直到“文革”结束才还给我,所以有的还盖有“革命委员会”的印章。

那时造反派的水平是很低的,批斗也不过胡言乱语,这些知识分子讲出的话就像文盲一样。当年我出狱时黄包车把我拉到大姐所在的大通路小学,大姐还在讲课,我先去了她的寝室。在监狱两年多,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梳着两条辫子。等了一会儿,我决定先去剪头发,又想留个纪念,剪之前先在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我成年以后一直剪短发,被捕时也是短发,姐姐下课看到我,也仍是短发的模样,因此仅有难友见过我长发的样子,然后姐姐急匆匆送我到沈老师家,我也来不及跟她说剪发的事情。“文革”时审查我入狱的事情,问起这张小辫子照片的来历,我说是刚出狱时拍的,而姐姐却说从来没看到我留辫子。这下造反派以为抓到什么天大的证据,非说这张照片是特务给我拍的,目的是要我潜伏下来,所以要我改装等等。总之,围绕一张照片又造出许多无中生有的罪状。

有一次,他们要我读毛泽东的《南京政府向何处去》和《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这是极其阴险的一招,因为这两篇文章是解放战争末期解放军对国民党军队的劝降书,读表示我承认自己是人民的敌人,不读却是对抗,所以我只能说:“这两篇文章不适合我。”果然,第二天早晨到处贴满大字报和标语,历史问题变成“现行反革命”,罪名上升为反党反毛泽东思想,当天把我弄到隔壁气象局的大礼堂进行大会批斗。那是一个全区的批斗大会,一排人挂着纸牌,被迫跪在台上,气象局党委书记刘次恭原是常熟区区委书记,我作为他的陪斗,既然说我是叛徒,那么就证明他“招降纳叛”。

大会就这么一次,其他都是小会型的批斗。造反派逼我承认在国民党监狱里做了叛徒,我始终给予否定,于是他们分早中晚三班来批斗,几十个小时不让睡觉,最久的一次长达九十六个小时,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想尽办法折磨人,打耳光是常事,或者把人拎起来再丢下去。侮辱人的花样也很多,记得有一次我想去厕所,看管人员捉弄人,要我双手捏着筷子两端举在头顶走过去。这些做法和国民党特务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看管除干部之外,还有两个市二女中的女红卫兵,一个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女生比较文雅,而另一个出身工人家庭的就粗暴一些了。有一次批斗会,那些造反派又集体围殴,那个女孩也趁势挤上来打我,混乱中她的手也被别人击中,当时就恼羞成怒,但一时也不好发作。批斗会结束回到隔离室,她又用扫帚对着我劈头盖脸地一顿打。当然,有的看管干部还是有良心的,一段批斗结束,有人叫我快点休息,晚上他们吃宵夜,也有人送来给我吃,对我说:“斗归斗,批归批,吃归吃。” 在“文革”中,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后来我们被送到上海交通大学,表面说是学习班,实际上仍是隔离交代,每天写材料、学习,反而安静一些了。

我们夫妻被隔离之后,工资被停发,只是按每人十五元的标准发一点生活费,当然无法支付保姆工资。当时家里最小的孩子不满十岁,而这时庄阿姨并没有离开,她看管着孩子,支撑着我的家。大姐是小学校长,所在小学的红小兵也造反了,要打倒所有的老师,他们为贴大字报把糨糊弄得满地,大姐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眼睛又高度近视,她孤身一人,无人照顾,所以也住到我们家来了。后来一群无法无天的红小兵又来揪大姐去开斗争会,阿姨恐怕出事,一直陪着大姐到学校,帮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光。

“文革”武斗闹得最凶时,婆婆患胆囊炎,在中山医院开刀,那时医院秩序大乱,手术后婆婆的刀口一直不能愈合,到最后肠子都露出来了。我也去陪了六个晚上,临终那晚却没在她身边,第二天早上听同房的病友说,婆婆叫了一宿的“向顷”。我父亲本人虽然没受到什么冲击,但总有不少人找他调查儿女,令他十分忧虑。一天,他接到来自江西的信,说我大哥也被隔离了,他哆哆嗦嗦地拿着信,嘴里嘀咕着:“好人也要被隔离吗?”一着急患了脑溢血,几天后就不行了,逝世于1969年6月9日。1971年清明,母亲也走了。

1968年10月28日,我们被送到崇明前进农场,这个农场划出一片给徐汇区办“五七干校”。干校的学员分作两等,大部分学员要参加劳动但不关禁闭,每月可以回家一次。而我们六个包括原区委书记、区长、卫生局长等,则作为被机关清理出来的对象,另外被铁丝网圈起来,每天有人押着我们出去劳动,当时叫“监督劳动改造”。在干校我从事过多种体力劳动,插秧收稻、养猪种菜,我都干过。开河时我去挑泥,铲泥的人故意多铲几锹,让我几乎挑不起来。早春站到齐膝的水田里插秧,老是弯着腰,冷风直接吹入肚子。在田里也走不稳,常常滚得一身黑泥,旁人讥笑说:“再敷上点稻糠,你就完全像个皮蛋。”后来落下慢性病,一到冬天肚子就冰冷难受,这时才知道农民腰里系根稻草绳是很有道理的。

1969年,中共“九大”之后,才让我们与一般学员一起学习劳动。那时劳动强度比较大,时间一长许多人的衣服裤子都磨坏了,干校安排一批女学员缝补衣服,一般在裤子的屁股和膝盖部位打上两个大补丁。我也参加这个工作,刚上缝纫机时难免轧断针,而这种小事也被扣上“反党”、“有意破坏公物”等罪名。

1970年孩子才被允许来看我。他们在工地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我,就问人家:“我妈妈怎么没来?”那人问:“你妈妈是谁?”孩子说:“向顷。”那人抬手一指,说:“那不是吗?” 我被关进去时他们还小,几年不见,妈妈的形象已模糊了,另一方面我改变也太大,那时头上包着毛巾,腰里系根草绳,又黑又瘦,他们都不认识我了。其实看到小儿子,我也不认识了。1969年1月和3月大女儿和小儿子先后赴安徽和江西农村插队落户,我也不能相送,只能由庄阿姨为他们操办衣被行囊,送两个孩子踏上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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