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城，空气中夹杂着少许湿气，不时刮起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现在是冬至，街上还看不到几个人影。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待在家中，没有出门。
街头，一位老人掀开冒着热气的竹制蒸笼，一股肉香混合着竹子的清香的烟气飘散出来，缓缓升起，又渐渐散去。
“米老头，这么早就出来了？”一位年老的妇人，手里提着篮子，缓缓从对面走来。
老头听见了，却依旧忙自己的，手里的活没有停下来，开口道：“是啊，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想这么早出来啊，但是我的包子得卖出去，不然就可惜啰。”
妇人笑了起来，走到老头身边，看着蒸笼里冒着热气的包子，说道：“那给我拿几个，我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吃。昨晚忙活了一宿，挺累的。”
老人用纸袋子装起几个包子，放到篮子里。又问道：“昨晚怎么了？”
听到这里，妇人脸上露出喜悦感，笑道：“哎呀，我家的媳妇儿昨晚生了，闹腾了半宿呢！”
“哟，生了？！”老人有了些反应，貌似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是啊，还是个大胖小子呢！一生出来，那哭声，整个屋子都听得到，可把我家那口子高兴得！”妇人整个脸都是笑红了，“哟哟哟，你看看我这记性，我差点忘记给钱了。”
妇人连忙去拿出钱袋，刚准备拿钱出来，却被老人的手压了回去。
“还拿什么钱，才几个包子而已。快拿回去给你家那口子吃吧，别凉了，这东西趁热才好吃。”老人说道。
“好好好。”妇人的嘴简直合不起来了，在这个冷天里，却有着温暖相随。
“请验心师了吗？”老人又问道。
“还没呢，今天早上母子才安顿下来，估计下午应该才行。”妇人回答道。这时，她的脸变得暗淡下来。
“请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这些平民，都是些没有天赋的，又不是那些高级家族，各个都是些变态！”妇人语气有些重了起来，说完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了。脸一下子红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看到妇人的窘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也别这样说，那也有天才在平民当中诞生的啊，世界上哪有一开始就有那些贵族呢？”
“对对对，我相信我这个孙子绝对有天赋的，一定能群压那些天才。”妇人说道。然而，话音刚落，她的脸色变得紧张起来。
“喂喂喂，米老头，你看，那不是那个人吗？”妇人连忙说道。
老人抬头望去，远处，一个体型偏瘦的少年行走着。正朝着老人的包子铺走来，走的很慢，每一步仿佛要走很久很久。
“哦，你是说他啊，他这一向每天早上都要在我这里买包子的，挺照顾我生意。”老人平静地说道
妇人变得吃惊起来，“什么？你还敢卖给他？你不怕受到诅咒啊！”
“哪里有什么诅咒，我从不相信那些。”老人不以为意，拿出一个纸袋子，准备往里面装包子。“不就是没有灵……”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他快要过来了。我走了，孙子刚出生，我可不想招惹些晦气。你卖完了早点回家，这么冷的天。”妇人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头都不往后望一下。
“唉，迷信。”老人摇摇头，拿出三个热气腾腾的肉包，装在纸袋子里，突然他好像想到些什么，又从蒸笼里拿出一个放在袋子里。
少年这时已经到了老人的面前，身体时不时地发抖，一口口雾气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喷出。
他身上穿着破旧的蓑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破旧的棉衣在蓑衣的里面，护住少年这偏瘦的身体。可是也挡不住这寒风的侵蚀，因为棉衣时不时的有些棉花飘出来，在这空中飘舞。
少年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三枚钱币，放在蒸笼旁。
“老规矩。”少年开口了。
老人收起那三枚钱币，把纸袋子交给少年。少年接过纸袋子，准备离去，但好像发现了什么，将袋子打开看了一眼。
“怎么多了一个？”少年有些不解。
老人笑了起来，说道：“今天搞活动，你运气很好，刚好赶上了。”
“什么活动？”少年问道。
“看我的心情，心情好就是活动，不好就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就心情好。”老人说道，有点像个喝醉酒的无赖。
少年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他还是开口，说道：“谢谢。”
老人没有回答，倒是伸出来手拍在少年的蓑衣上。
“这苏家不是号称风城首富吗？！怎么连饭都给仆人吃不起。”老人说道，语气中有些怒气。
少年的眼中出现惊讶，缓缓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
“从冬天来了过后，你每天早上都要在我这里买包子，你都是我的常客了。既然是常客，我肯定知道。”老人回答。又摸了摸少年的衣服，“连冬衣都不发放吗？”
少年不开口了，苏家当然要发放这些东西，因为这些又不值钱，苏家当然不会吝啬。
但他想起那些苏家里那些讥讽的话语，嘲笑的脸色。那些人，连他的东西都不放过，抢去扔掉。包括今年的冬衣，要不是这件去年的，现在他都没有衣服穿。
“苦命啊，老天爷到底是瞎了眼了。”老人有些不忍，看着少年瘦弱的身体。
“老爷爷，别人看见我都是跑的，欺负我的。怎么你不害怕吗？”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蓑衣，将包子放在蓑衣下。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老人说道。“诅咒吗？那些人，愚钝！”
少年望着老人的样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眼睛有些湿润。
“谢谢您，老爷爷。”少年又一次说道。
“谢什么，我看见你就想起我的那个孙儿，如果他没死的话差不多跟你一样大。”老人语气低了下来。“你看看，我说这些干什么，真是的。”
“以后没吃的在我这里来，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管饱。”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有月奉的。”少年说道。“不会白吃。”
老人没有回话，仿佛拒绝他这个回答。
“老爷爷，您说，是不是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少年望着天空，有些疑问。
“世界怎么可能抛弃你呢？他给我们每个人都活着的权利啊。”老人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少年眼中突然涌现处强烈的憎恨，牙关紧咬，如同一只猛兽。
“权利吗？”少年恨着天，“终究不过是笑话罢了。连最低级的灵心都没有，我连一条狗不如。”
少年眼中的憎恨渐渐的变成忧伤，天空中突然落下雪花，风刮着雪花到处飞舞，天气变得更加的寒冷。
“下雪了。”少年抖了抖身子，“老爷爷您早点回家吧，估计今天您是卖不完的。”
“没事儿，我这把老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苏家应该还是暖和着的。”老人催促道。
“我住在柴房的。”少年转过身，“那地方，比这里冷多了。”
说完，转过身去，脱着那破旧的蓑衣，一步步的离去。
老人给冒烟的蒸笼盖上盖子，望着那离去的瘦弱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