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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边缘

这座城市很大,但不属于我们。打工的厂子在市郊,我们甚至连进城务工人员都不是——压根我们就没进城。拿王武的话来说就是:“出来打工,连个农民工都不算,真他娘的窝囊。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娘们也没有。”

我们一有空就往城里跑,我们叫“进城”。冯三从不进城。城里那么多穿着小裤衩满大街跑的娘们,冯三竟然不动心。王武说:“冯三,你他娘的就不是男人。”

这次进城我们早先商量好了,必须得带上冯三,让他到这座大城市看看。来打工三四年了连宋城都没去过,回到村里你还有脸说是出去打工的?我们把冯三抬出了宿舍,抬出了工厂,抬到了进城的客车上。

王武回头望了望甩在我们屁股后面的工厂,说:“在这鬼地方上班,跟和尚似的,去城里开开荤。城里的娘们都光着腚,骚得很。”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引起了车上的人的白眼。妈的,在工厂里打工让大大小小的官儿骂的跟个孙子似的,出来了,哪个球蛋管得了我们?在这里谁敢说半句话,揍不死他。

“城里真******有钱。”王武嚷嚷着:“这么多小汽车,你说他们的钱哪儿来的呀?”他隔着客车的玻璃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车辆。我们也一起往外看,确实很多,街道上、楼底下,到处是四个轱辘的车。

我说:“咱老板也有钱,停在厂里的那辆小汽车就好几十万。”

冯三冒出了一句话:“咱老板也是城里人,也有的是钱。”

冯三轻易不说话,说完后就低下了头,跟犯了错误似的低下头,俩手捏着衣角。不过王武觉得有道理,王武说:“城里人嘛,没个百八十万算是城里人?只可惜了张敏敏。”

王武触到了自己的伤心处。

王武和张敏敏是一个村子的,刚来工厂时他俩正搞着对象,俩人整天腻腻歪歪的,没少羡慕我们这些光棍们。那时候没有啥娱乐活动,一回到宿舍就打牌,牌打累了就躺到床上,我们让王武给我们讲他俩搞对象的事,听王武讲他和张敏敏的荤段子。

王武说:“张敏敏的****跟大奶牛似的,一把都抓不起来,滑溜溜的。你别看她平时文文静静的,做起那事来跟日本电影似的,别提多刺激了。”

我们一起起哄,让他继续讲一些细枝末节。这时候他就会说了:“不讲了,不讲了,赶紧地给老子睡觉,明天干活打瞌睡可小心让机器咬了你们的手指头去。”

厂子里除了张敏敏和老板的那个黄脸婆就再也没有女人了。黄脸婆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工厂,张敏敏是厂里唯一的女人,老板的秘书兼食堂大厨。我们每天晚上意淫的除了日本片上的女人,倒过来反过去都是她那张白皙的笑脸了。

我每次看到张敏敏就不自觉的想象着她在王武的身下被搞得死去活来的情形,确实和王武在宿舍里放的日本片有几分神似。我觉得其他工友看到她也会这样想吧。当然,除了冯三,冯三不看日本片。每次王武把买来的二手VCD摆正、塞上盗版光碟时,冯三就一个人出去。据王武说,冯三那小子是去厕所自己解决了,他有一次去厕所就看到冯三在厕所里扒了裤子自己忙活。

我们不管冯三的鸟事,我们只看最新的日本片。

王武可真有艳福,我们每次看着他红光满面地说话,听着他讲自己和张敏敏的故事,都羡慕的恨不能自己是王武。我说:“王武,你小子可真行,这么漂亮的妞让你随便搞?”

但王武进工厂的第二个春天,也就是动物开始发情的时候,王武不敢吹了,张敏敏成了老板的女人。王武不敢理直气壮地在我们面前提到张敏敏。

我们也是,多少对那个挺着啤酒肚,满嘴酒气的老板有些发怵,草草地打完牌就早早地躺在被窝里,用被子蒙起头来,好像我们每个人都害怕听到张敏敏的叫声似的,她的叫声比老板的脸还可怕。

就在男工宿舍的隔壁,张敏敏的宿舍成了老板经常光顾的地方。张敏敏的叫声抑扬顿挫,几乎每晚都会划破了寂静的夜晚。叫得我们心头跟猫爪子挠的似的。王武有时候会鼓起勇气来喊一声:“听什么听,都给老子睡觉!”骂给我们听的,但我知道,他是骂给隔壁听的。

第一次听到张敏敏的呻吟声的夜晚,王武彻底失眠了,他抽了整整一包烟。他把烟屁股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对着墙壁说:“骚娘们,我非剁了她不可!”说着就往外跑。我们拦住了他说:“你不要命了?老板会剁了你的,谁让咱没钱。女人都是爱钱的动物。”

我说:“反正你都把那娘们睡了,老板在吃你嚼过的馍馍呢。”

王武说:“放你娘的屁,老子压根就没睡过她,老子连她的嘴都没亲过,亏大了。”

冯三跟着我们进城时很能装纯洁,明明过来一个******、大****的女人,我们吹一声口哨,喊一声“美女”,他却总是低着头走过去,等美女走远了再扭过头去匆匆地看几眼,怕美女看到似的,估计也害怕我们看到。王武摸了下他的裤裆说:“家伙什还真不小,就是没派上用场。”

王武望着走过去的女人,说:“露着大肩膀和半个大****,一定是鸡,等老子有了钱非睡了她不可。”他开始吹牛,绘声绘色地描述睡小姐的情形。我觉得听起来熟悉,和睡张敏敏的细节差不多,我说:“王武,你吹牛了吧,我咋感觉那是我们看的****啊?”

王武说:“去你娘的。”他一把抓住冯三裤裆里的家伙,嚷着说:“大了,哈哈,大了,冯三也不是太监啊。”

冯三丢了丑,打了王武一拳说:“你侮辱人,谁和你们似的!”生气得跑开了。

望着冯三离开的身影,看着他单薄的身子,有了一种孤独的感觉,我说:“人家冯三是老实孩子,不带这么欺负的。咱们都是来打工的,谁都不容易,我们要团结一心。”

我说的是心里话,有感而发。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我们不是这座城市的人,不团结一致,会遭人欺负的。我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只是我内心的直觉吧。

但王武说:“不用管他,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买黄碟的老头子说又来新片了。”见我们明白他的意思,他嘿嘿地笑着,然后说:“晚上我们去看看冯三还跑不到厕所里去吗?我觉得有意思,抓他个现行。”

在那个偏远的厂子里,太阳一落就是一盏灯和几个大老爷们,除了打牌,还真没有娱乐活动,我们有时候让冯三出出丑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活动。有时候我挺同情他的,但是,如果不拿他取笑,我们似乎没有了生活的乐趣。

我们商量好了计划,决定抓冯三个现行。

晚上我们在打牌,张敏敏的宿舍里又开始活动了,叫声此起彼伏,压过了我们出牌时的嚷嚷声。

王武恼羞成怒,把手里的牌摔在了桌子上,恶狠狠地说:“****,真不要脸。”他用力捶了捶墙,那边停止了一会,接着听到老板五大三粗的声音说:“谁******不想活了!”声音很洪亮,吓得王武倒退了一步。我们听到那边又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呻吟。

王武把录像带放在了影碟机里,把声音调到最大,立刻日本片里的呻吟声盖过了隔壁张敏敏的声音。我们大笑起来,也学着日本女人大声地叫,对老板挑衅。反正他又不知道谁干的。平时你耀武扬威,现在也不给你好脸色。我们卖力地学着日本女人喊,似乎忘记了一切烦恼。

冯三这时候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王武向我们做了个鬼脸,悄悄地耳语,说:“有戏了,一会儿我们去逮他个正着。”说完他又继续朝着墙壁学日本女人的喊叫声。

我们刚要出去准备活动的时候,听到了老板厉声的责骂,声音很大,像头发怒的豹子嘶哑的声音,比我们的宿舍里播放着日本女人的呻吟还清清楚楚。

老板的声音就是权威,很凶悍,很吓人。老板骂冯三,老板说:“偷听老子搞女人,你******活腻歪了?”

我们听到冯三挨了几个耳光。听着冯三在狡辩,但是回应他的是更加响亮的耳光,每个耳光都掷地有声,仿佛打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而不是冯三一个人。

王武咬着牙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自己搞女人,别人去****一下也有错?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王武决定出去理论,被我们拦住了。

我说:“王武,你总是这么冲动。被打事儿小,你冲出去,惹怒了老板,丢了饭碗可就意味着我们一年的工作白干了。去年的工资还没发,可不敢惹着这个活阎王。”

王武觉得有道理,脸沮丧了起来,说:“别看着我瞧不起冯三,可是他真要受老板的欺负了,我真为他打抱不平。我们是一路人。”王武无奈地笑了起来,也无奈地坐了下来。

冯三鼻青脸肿的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倒是一进门冯三自己先说话了,他满脸通红,不知道被打的还是感觉这件事情羞愧,他对我们解说:“我真没去偷听,我去撒尿了,正好路过张敏敏的门口,正好老板就出来了。”

冯三没有说谎,工人宿舍共用一个厕所,就在这唯一的一排宿舍的最西边,去撒尿张敏敏门口是必经之路。我说:“睡吧,明早还得干活呢。别让他抓住把柄。”

我们都知道,刚才我们在宿舍大声地放黄色录像,还学日本女人的叫声,老板没把女人搞好,还丢了面子,他是拿冯三出气的。这狗杂种!

到了七八月份的时候,王武经常往城里跑,炎热的夏季,不说我们也知道他一定到城里的大街上去看美女了。每天早上黑着眼圈溜回宿舍,倒头就睡,直到开工的时间到了,我们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去干活。

我说:“王武,出去搞小姐了吧,你看你身体都要垮了。”

王武明显的精力不足,上班时间还不停地打瞌睡。我感觉他这种状态操作机器很危险,就劝告他说:“你悠着点,别让小姐榨干了你的血。”

那时候,冯三已经让老板找了个理由给炒了鱿鱼,不过晚上还住在这边的宿舍。我们就对冯三说:“去跟踪王武,看他每晚都去哪儿搞女人。”

冯三人老实,晚上真的跟踪王武了。连续跟踪了一星期,冯三调查清楚了王武的去向。冯三告诉我们:“王武去网吧了,我问老板了,两块钱可以玩一个小时的电脑。王武让我坐在他旁边,王武说上面什么娘们都有,日本片有的是,随便看。”

这倒是好事,我们有点好奇,平时也听说过电脑,但是在老家里还确实没有碰过那玩意儿,我们也都跟着去王武去了网吧,确实挺爽。

除了冯三,我们几乎天天去网吧,用王武的话就是:“咱们是网吧的经济支柱,是网吧老板的财神爷。我给你们每人办了一个会员,老板说,可以给我们便宜,玩一个小时一块五毛钱。”他这句话说的很有学问。我说:“王武,这比租碟子便宜多了。”

不过时间久了,看那些日本片也渐渐地厌倦了,我们去网吧玩游戏,几个人一个组一起玩CF,每晚都玩得尽兴而归。我们在网吧喊得震天响,这段日子最开心了,比窝在宿舍打牌,看录像强多了。我觉得我们在那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时常感到孤独,原来是远离了城市的缘故啊。宋城确实是个好地方,让我们打发掉了无聊的时光。

有一天,王武突然对我们说:“冯三他小子准在宿舍里偷看那些黄碟子。要不我们去侦查一下?抓个现行反革命?”

我们就偷偷地溜回宿舍,冯三确实在看碟子,一边看还一边自己解决。我们忍住笑。王武说:“用手机录下来就好了,放在网上,指定成了什么门事件。让这小子整天地装纯洁。”

走出厂门口的时候,王武突然很伤感了似的,回过头来望着高大的办公楼,指着说:“看到没有,三楼老板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那座办公楼有八层,整个工厂的当官的白天都在那里办公,张敏敏也在三楼。我们都知道,自打把冯三打了那件事之后,老板就学聪明了,他把办好事的地点转移到办公室里。那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晚上反锁上办公大楼的们,谁也进不去。

王武朝着办公室吐了口唾沫,说:“呸,狗娘养的。等老子有了钱,玩你闺女。”

我们都笑了起来,我说:“就凭你?啥时候也赶不上城里人,也就配跟冯三似的自己解决。”

王武忧伤的眼神快速地瞟了我们一眼,低着头跳过工厂的南墙,走出了工厂。我们也不敢说话了,一起跳过了工厂的南墙。

我们总共玩了不到一星期的CF,游戏还没升到几级,就出事了。王武彻夜玩游戏,上班时间打瞌睡,注意力不集中,在他和周公做激烈的斗争的时候,一根手指头被机器咬了去。住了几天院,好了以后,他失去了一个手指头,还失去了工作。工资也要不回来了,正好一年的钱。

王武他对我们说:“一个大活人,就不信在这么大的宋城就能饿死?”他决定去城里找工作,顺便在这几天好好想想怎么能把工资要回来。

可城里的工作不好找,王武少了一根手指头更没人要了。他和冯三一起跑了几个劳务市场,到最后冯三终于找了一个搬运工的活。

王武说:“你可真好,找了一个城里的工作,不像从前似的,连个农民工也不算。”

这之后冯三和王武都继续偷偷地在我们宿舍住着。冯三整天不见个人,回来后累的倒头就睡;王武没有工作,悠闲地很。他说:“我的游戏玩到最高级了,装备、武器的谁也比不上。玩这游戏还真没意思,下周换个新游戏玩玩。”

没过几天王武就把一个女人领进宿舍里,这就是他说的新游戏吧。

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工厂里栽种的几株枫树的叶子落满了院子,枯黄的铺满了整个工厂。

我们跟着老板干,不敢现在跟他提工资的事情,他说炒我们鱿鱼就炒我们鱿鱼。可王武现在不跟着他干活了,王武你怎么就不上心呢。我说:“快过年了,工资也要不回来,这可咋回家呀。”

王武没有听到我的话,把领来的女人扔到了床上,拉上还没有来得及摘下来的蚊帐,搞起了女人。女人声音低沉而悠长,充满了暧昧的气息,比张敏敏的高昂而急促诱人多了。

王武一边搞着一边喊:“****你张敏敏,****你张敏敏,你个贱货。”

我说:“你他娘的滚出去。别在公共场合搞女人。”

王武不听,终于惹怒了下床的冯三。冯三说:“王武你有本事找小姐,没本事把钱要回来?快过年了,我看你怎么向家里交代。”

王武停止了动作,宿舍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有点可怕。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都希望谁能打破这个死寂的场面。

过了好久,听到了王武的哭声,王武说:“我真没用,自己的女人让别人抢了,手指头没了,工作没了,钱也要不回来。我咋回家过年啊?”那声音很凄厉,他就这样跟个女人一样哭了起来。直到他身下的女人下了床走出了宿舍,他才停止了哭声。他追上女人,嚷着:“你个臭****,你去哪儿?老子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王武把女人摁在了冯三的床上,继续做了起来。冯三只好爬上了王武的床,唉声叹气着。

我们知道,王武有他的难言之隐。这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听着王武在女人身上发泄着。我忽然感觉特别可怕,王武的吼声那样的恐怖,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似乎撕破了一切。

我走出屋子,点了一支烟,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宋城那么美丽,像一个梦一样。我不敢看头顶,头顶上是一片乌云遮掩的寥若星辰的天空。

老板的车停在办公楼前,骄傲地沉浸在夜色里。我看了一眼三楼的办公室,没有亮灯,也许张敏敏和老板早就睡了,这也是个该休息的时刻。可是,我们这些打工的人都没有睡,在这个偏僻的城市的边缘。

冯三放弃了那份工作。王武觉得不可思议。王武指着冯三的鼻子说:“在宋城找份工作容易吗?我想干都干不了。倒是找了几个钱多点的活,都在他娘的荒山野岭,老子不感兴趣。在城里干活,也算半个城里人,在这鬼地方,啥时候能进去打工?你倒好,自己辞职了?脑子让驴踢了吧?”

冯三说:“那搬运公司欠着工钱不给我,我怕也跟这里的老板似的赖账。而且,整天城里郊区地来回跑还不够坐车费的。”冯三咬着嘴唇继续说:“快过年了,还没赚到几个钱,我想,我想,先把咱们在这里的一年的工钱要回来。”

王武想了想说:“我也是这么觉得,好歹他们几个人还有个工作,咱俩就指着这点钱拿回家过年了。可是怎么要呢?我们可都怕这里的老板。他一下子就能把我们捏得粉碎。”

“我们怕他什么呢?他是大老板?还是他有钱?”王武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碾着,似乎是在给自己鼓足勇气。他坐在了床上,小声地对王武说:“只好求张敏敏了。”

王武当天就把张敏敏叫了出来,他说:“张敏敏,咱们也算是老乡,我求你了,在老板面前说几句好话,把我们的工钱结了吧?谁出来打工不带点钱回家过年啊?可老板一年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们。”

张敏敏的眼睫毛特别长,一眨一眨的,几滴眼泪就掉出来了,她说:“我知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试试看吧,办不到你别怪我。”

第二天时,张敏敏哭着来了,说:“老板说没有钱,还让,让你们滚蛋,还说我多管闲事。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怎么能怪她呢,王武有点心疼这个女孩,他伸出手来,擦拭张敏敏的眼泪,说:“敏敏,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他都五十岁的老头子了。你和我一起回老家吧……”

这时老板闯进了我们宿舍,他挺着啤酒肚,一口酒气地指着张敏敏说:“我早就说了,你和这穷小子有一腿,怎么着?老子还惯坏了你,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也给老子滚蛋,卷铺盖走人。”

王武突然给老板跪下了,我们没有想到有这一处。一向态度比较强硬的王武竟然给老板跪下了。

王武说:“老板,不管张敏敏的事,都是我逼她这么做的。”他不停地给张敏敏求情,老板“哼”了一声走开了。

张敏敏和王武抱在了一起痛哭。这个的确有点戏剧性,像电影里演的似的。是不是王武和张敏敏还相爱?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都愣在那里,忽然都不知所措了。这下子又把张敏敏连累了。

我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女孩子,矮矮的个子,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突然也有些心疼她了。还有王武,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会哭的和个泪人似的。这就是生活吗?让人害怕的现实。

王武决定要出一着险棋,他没事整天泡在网吧里的时候,也知道了一些网络上流传的事情,在看到很早的一些关于艳照门的报道时,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件事情我们不知道,只有冯三和王五知道。他们决定把老板和张敏敏的丑事用手机录下来,以便威胁老板给他们工资。

这是后来王武说的。王武说:“冯三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我问他,你还有多少钱?冯三没有回答上来。我就继续说,我的钱也不多了。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回老家吧?”

王武其实不知道,冯三之所以很快就答应了他的这个方法,是因为他彻底对老板绝望了。冯三之前去了宋城的劳动局,看这个地方能不能帮着他们要回工资来。

工作人员倒是热情,把冯三领到了一个办公室。里面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问:“有合同吗?”

冯三说:“没签合同。”

姑娘就说:“那就没办法了,你得取得证据,证明你们存在劳动关系。不然你凭什么告老板?”

冯三不懂这些,他觉得和得王武商量一下,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当冯三刚要上城里的公交车时,他不知道,劳动局的人已经给老板打了电话。老板非常生气,找了几个人把冯三围了起来,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冯三擦着鼻子里的血,望着这些满脸横肉的人问:“你们是谁,凭什么打我?”

一个人踹了冯三一脚,说:“别不识抬举,打的就是你,你再去告我们老板试试!告诉你吧,劳动局局长是老板的同学,你去告吧。”

那正好是傍晚,霓虹灯闪烁着诱人的光束,女人的屁股似的扭动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将夜晚点缀地光芒四射。一辆辆小汽车经过冯三身边。他感觉有些绝望了,他想回到郊区的宿舍里,可那是老板的厂子,不敢回去;不回去,能去哪儿呢?这么大的一个宋城,原来没有他冯三的容身之地。

这些实情都是王武告诉我的,是冯三告诉王武的。我们知道的事情是当天晚上,他们付诸了行动。然后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们早早地关了的灯睡觉,也没敢打牌,害怕这件事和我们有牵连。但是也希望他俩能成功,毕竟老板也欠着我们一年工钱,他们可以要回我们的工资,我们也要回家过年。我们等到很晚,希望马上能有个结局。那段时间过得很漫长,仿佛一个世纪。

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噗”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同时我听大了“啊”的一声惨叫,我还听到了王武喊“快救人”的声音。我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了,冲了出去。

我看到王武紧紧抓住从楼层延伸下来的通水管道。冯三摔在了地上,一个手机摔出了电池,躺在了冯三的身边。我看到了一摊血。

冯三会不会死?我吓坏了。

老板跑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嚷着:“阴谋,这全是阴谋。”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听到周围似乎起了警车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似乎还有冯三的声音。但是这一切都沉浸在夜色中,被隐没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平静的厂房,以及刚刚升起的太阳。远处的宋城沐浴在霞光里,如大家闺秀的苗条身姿。这个早晨太美了。这个城市边缘的早晨在有心人的眼里也会这样的美丽。我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王武,告诉冯三,告诉所有的人。但是,我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我听到张敏敏说:“我走了。”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拎着沉重的行李袋,从我身边飘了过去,像梦一样飘了过去。

我说:“你去哪儿?”

她说:“回家。”

我问:“王武呢?冯三死了没有?”

她没有说话,拖着行李袋走出了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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