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屋协议一早备好，刘家树大笔一挥，签得干净利落。
他郑重与我握手，手掌宽厚，掌中几枚粗茧。这是一双勤力的手。
周嘉鱼就此留在我的客厅，同我吃茶，对我诉说她想唱歌。
“爱好音乐的人有许多，但是……”我不能不想到传闻中的阴暗面。
“不论如何，我会先找一份工。”她声如泉水。
本有一肚子语重心长的话，但我想还是闭嘴的好。
尚记得十九岁的自己，与室友半夜攀窗外出未遂，校舍管理员谆谆教诲，四个女生站成一排，还不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
也许每个人，都只能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
而此刻嘉鱼更急待了解的，应该是标满日文的洗衣机如何使用。
架子上的书哪些是好的，取阅后务必放回原处。窗户不宜常开，巨型都市大气污浊。地铁公交夜里十一点统一停运，不懂的路线可以事先在互联网地图中搜索。这里有台旧电脑，稍有年岁，也还用得。
我一样一样教她，她“嗯嗯”附和。
此间，刘家树又上来过三次。
第一次他放下嘉鱼的行李。只得两小件皮箱，打开来看，皆是春夏衣物。
第二次他拎着两大袋吃食，冰箱中除了水果，又添许多干货。
第三次，他买来一套白底碎花的床单和棉被，以及一小盆绿萝。
男子为女孩来回奔忙的样子，真是可爱。
北京的夏天也苦，屋里冷气开到最足，止不住刘家树汗如雨下。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贴身白衬衣前后湿透，变作半透明的。
“看呀，看呀，家树哥的……”嘉鱼嬉笑，指向他胸前两粒深褐色。
我掩口笑，再拧开一座电扇，对准他敞开的领口，呼呼吹去穿堂风。
嘉鱼鼻子嗅嗅：“家树哥的汗水有海洋味儿，十多年没变过。”
“嘉鱼真太含蓄，”我动动鼻头，“明明是咸鱼气，皮子还晒焦掉了！”
那头黑皮咸鱼正咧嘴大笑，哪个客户的电话又追了来。他半步不离风扇，深起喉咙对电话里讲：“是王先生？稍后给你回过去——啊是，我正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