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都被学校辞退，当不成老师了，你还送我公文包干啥？”林少群给葱油饼倒了一杯茶，便直奔主题问道，“人杰啊，举报信拿到了吧……你脸色不好？生病了？”
“没事，昨晚喝多了，又没睡好。”
林少群将那封举报信打开，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越看越气：“白眼狼！养了一条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就说怎么会有全班同学捐款的名单，原来出奸细了！”
“别生气，怎么回事？”
“举报我的是副班长苏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古人说得好，交浅言深是大忌，亏我还掏心掏肺把什么事都跟她说。”
“你说是谁举报你？苏……婉？”葱油饼以为刚才自己走神，听错了。
“苏婉，一个女生，你也不认识，她当时分到我班上来，很多同事都羡慕我得了块宝贝，结果养了一条毒蛇。我一直看她可怜，很早就死了爹，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两老头也是个负担，就靠她娘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庭，本早就该辍学了，也是她命好，撞死她爹的那家人，每年都寄钱给她交学费，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你是说她爹出车祸死的？”葱油饼瞪大了眼睛。
“五六年前的事了，那一年碧河大桥换栏杆装铁架，她爹是建筑维修工，用绳子挂在半空中，谁料一个醉鬼开车刚好撞过去，栏杆还没拧紧，那辆车直接就冲进碧河里，她爹也被撞下去了，两条人命，一辆车，这事是当年的大新闻。酒鬼的老婆后来一直资助苏婉读书，两个家庭，唉……说起这些我好像也没那么恨她了，怎么说咱们还活着，丢了工作可以重新找，丢了命就活不下去了，这孩子也算是我教出来的，有正义感啊，文章写得漂亮，你看这些句子：如果为人师者都可以克扣善款，这个社会的底线何在？信用体系何日才能重建？人们又如何能信得过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多么有想法的一个孩子，我一直鼓励她要参加高考，虽然进了职中很多人都不读书，但她一直都很另类，小学初中的课她都提前修完，班里同学的年龄就她最小，她选择职中是想早点出来工作，但这一定不是最好的选择啊。”
“如果她变成一个妓女会怎么样？”
“什么？”林少群一怔，十分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外甥，“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乱说的，从昨夜喝醉到现在一直活得像条狗，”葱油饼惨然一笑，“也不早了，我想回去睡觉。”
“哦——好吧，你把这公文包也带走吧，看起来挺贵重的，现在给我浪费了。”
“给一个小偷就不浪费？”两个人都笑起来，“这是我在车站偷的，那两个胖子，我本来以为很有钱。”
林少群将皮包打开：“这是什么？”他抽出几张纸。
“不就是几张纸吗？都是字，我没细看，你可以用来垫锅底。”葱油饼穿鞋准备出门。
“关于道生书楼文物价值评估的鉴定报告……”林少群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人杰啊，这份东西好像很重要。”
两人重新坐下来，细细看这几张纸。这是关于道生书楼被地震破坏之后变得毫无价值建议拆除的报告，上面盖了好几个红章，是几个部门的共同决定。后面还附有两名专家对书楼损毁情况的调查报告，将书楼描述成基本坍塌、无法维修的样态，而葱油饼今天中午才看到那书楼，还稳稳当当屹立在十二指街，只是有一根柱子歪了而已。
“奇怪，你看，报告上所有鉴定日期、落款日期都是下个星期，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鉴定就已经把鉴定书给拟好了，这是个大新闻啊！将文物拆除腾出地方建所谓的文化大厦，这真是非常有文化的做法啊！”
林少群义愤填膺，葱油饼感觉他身上那股酸溜溜的气息就出来了，书生意气，仿佛已经掌握了重大的机密，准备大干一场。葱油饼不得不泼他冷水：
“舅，拆迁公司那帮人没有一个好惹的，我听说他们都有黑社会的背景，跟我们破爷也过从甚密，这份文件你还是保存着，别随便拿出来，更别傻乎乎拿给李耀义，他那性子要是拿到这份东西，那还不捅破天？事情要是闹大，追查下来，我们两个吃不消。”
“那我们不告诉李耀义？不妥吧？”林少群皱起眉头。
“你明天可以找个机会跟他喝喝酒，吹吹牛，就说你是听说的，听说有这么一回事，提都别提文件的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拆迁公司如果搞到了合法拆迁手续，那么最大的阻力就是李耀义了，鬼知道他们会怎么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