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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使与魔鬼

“我从中学时代就开始追求我的妻子,”崔医生说道,“那时我和她都很优秀,是班上公认的一对,但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直到有一天,我对她表白,她却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医生,而我成为了歌手,当我们的梦想都实现的那天,我们再开始恋爱吧……从那以后,考上延世大学,然后成为一名顶尖的医生就成为了我的目标,而她也成为了我生命的全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一句话,我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她的许诺。但是,但是……当七年之后,我真的和她结婚时,我以为自己站在了幸福的巅峰,我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但我错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却渐渐失去了当年的动力,我慢慢地陷入一种无力感之中,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明白,我原以为所有的梦想都实现后,我本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是……根本不是!我每天都被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折磨着,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我对我妻子说出最后一句我爱你后,我举枪杀掉了她。我开始从哲学中寻找答案,但是没有人能回答我,直到我遇到了拉康,我发现拉康才是真正理解我痛苦的人,我从他的书中找到了一条解脱之路——那就是梦想永远不应该被实现,因为在实现的那一刻,你会仿佛站在极乐的巅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感,因为你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就会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失去生命的鲜活,所以我愿意她作为我的幻想,永远在我眼前,而我却永远得不到,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地追逐她。”

“那么安雅熙也是你的梦想?”

“对,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天,她就像天使一样穿着校服躲在我楼下的街角哭泣,那个样子多么想让人去珍惜啊。从那一天起,我就爱上了安雅熙,她就是我全部的梦想,我的生命因为她而重新焕发了活力,我知道她不会爱上我,也许永远都不会,但那不重要,或者说她不爱我会更好,那样我会觉得更快乐,我可以默默地为她做很多事,我可以杀掉伤害她的人,她不必再害怕什么,慢慢地,她会发现有一个人一直在保护她。她永远不属于我,也不会属于任何人,她这样美好的存在应该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她不应该长大成熟,被这个世界玷污,她应该在最完美的时候死去,成为永恒的完美。”

我望着眼前这个人,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精神病人。但精神病人是无法讲出这样有逻辑的话吧,我甚至都要被他说服了。

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此时我突然发现安雅熙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也许她身体依旧无力,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是眼睛望着我这边。

崔医生显然还没有发现,此刻他用枪指着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拼命想着该如何继续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又该如何暗示安雅熙趁机逃跑。

我竭力保持着镇静,面对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去隐瞒内心,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我试继续说些什么。

“可是崔医生,你觉得你真的爱安雅熙吗?”

“还用问吗,我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不,你这并不是爱,你只是为了占有而已。”我试图激起他和我辩论。

“哼,我是心理医生,难道你还会比我更了解我?”

“我知道你自己认为自己很爱她,但是为什么你不表达出来,而一定要用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形式呢?”

“我白说了那么多,你根本不理解我,这个世界也没有人理解我,但是我也不需要有谁来理解我……”

这时一阵警笛声远远传来,我和崔医生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公路上。不多时,四辆警车便闪着红蓝相间的灯光停在我和崔医生附近的公路上。

“放下手中的枪,不要冲动,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扩音器中传来的是朴警官的声音。

崔医生没有理会,依然拿枪指着我。

我偷偷望了一眼安雅熙,她的手指略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爬起来。

不要爬起来,我心中如此强烈地呼喊。但是我却不能叫出声音。

不远处朴警官一遍遍地喊话,但是崔医生还是纹丝未动。

我们就这样僵持在这里,这时偶尔路过的车辆也被警方拦下,暂时堵在路上。

“崔医生,你放过安雅熙吧,如果你一定要杀人,把我杀掉就好了。”此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始向崔医生迈步。

“你站着别动。”崔医生此时也开始有些慌张。想从这里直接逃走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劫持安雅熙做人质才能离开。

我停住了脚步,此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接着白色的探照灯打出的光柱从天空照射下来,黑暗的大地上形成一个耀眼的白色圆圈,将我和崔医生还有安雅熙圈在里面。

那一定是载着狙击手的直升机。大概警方意识到让他缴械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让狙击手一枪击毙。

崔医生还是没有放弃,他的手臂开始颤抖。

“你们都退后!都给我滚开!”崔医生突然疯狂地嘶吼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的不冷静。

“听到没有,给我往后退,不然我杀了你!”崔医生红着眼睛盯着我,手臂也因为强烈的吼叫而颤动着。

我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再刺激他了,于是我慢慢向后退。

直到退到距离他有二十多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这时安雅熙也慢慢爬起来,我心中一惊,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此时崔医生显然发现她醒过来了。他突然将枪口从我身上移开,然后正打算转身将安雅熙作为人质时,一声剧烈的枪响传来,我看到直升机上闪出了火光,然后崔医生手中的手枪便飞落在地,鲜血沿着崔医生的右臂喷涌而出,崔医生痛苦地叫着跪倒在地,左手掐着右手的手腕。

这正是安雅熙逃跑的好机会。

“安雅熙!快跑!”我冲着安雅熙大喊。

但是安雅熙慢慢爬起来没有丝毫要跑的意思,崔医生忍着疼痛,挣扎着趴在地上,用左手重新捡起了手枪。

我不断地催促安雅熙快跑,但没想到安雅熙突然爬起身跪坐在地上,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崔医生。

她双臂缠着崔医生的脖子,缓缓地将身体贴在崔医生的后背上。

崔医生刚刚捡起手枪拿在手中,正欲转身劫持安雅熙时却也被安雅熙的动作惊呆了。

两人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直升机继续在天空盘旋,狙击手因为安雅熙抱着崔医生而不好开枪,因为子弹很容易穿过崔医生的手腕而伤到安雅熙。

他们两人在强烈的探照灯下跪在一起,安雅熙从后面搂住崔医生的脖子,崔医生也不知道安雅熙到底要做什么。现场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和呼吸,那一刻仿佛是慢动作一般。

崔医生左手拿着手枪,怔怔地跪在那里,安雅熙抱着崔医生的脖子,慢慢地将嘴唇凑到崔医生耳边,然后微微张开口,苍白的嘴唇微微蠕动。

安雅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但是我的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

我知道那只是短短一句话。

但仅仅是那一句话。

崔医生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像是超脱了一般,那种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的瞳孔变得如此之大,双眼仿佛在夜晚中发光一样。

崔医生呆呆地望着前方,如此发呆了很久。

接着崔医生瞳孔又突然缩小,他慢慢举起手枪。

“狙击手,快射击,射击!直接击毙!”朴警官在我身后对着对讲机大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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