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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最后一步

“嘿,宝贝……”

是夫人的声音,我恐惧的情绪稍稍缓下来一些,气喘得不那么明显了,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静静听着夫人和金童的谈话。

“宝贝,你睡着了吗?”夫人轻轻的呼唤着金童。

“母亲,这么晚你还不睡啊……”金童故意假装从睡梦中醒过来,迷糊着说道。

“天都快亮啦,昨夜梦到不好的征兆,睡不着了,来看看你。”夫人在床边轻轻的坐下,两只白皙的脚后跟就在我的眼前轻轻的摇晃着。

“噢,我挺好的,母亲又担心了。”金童翻了个身,铁床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刚才下来时我好象听到说话声?”夫人好似起了疑心,我的神经立即又紧绷起来。

“说话声?哪会,母亲一定是被昨夜的恶梦搞得神思恍惚了。”金童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我舒了口气。

“也许吧。”夫人有点担心的说道,“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千万别搞出什么差错来。”

“母亲上次不是说教会已经开始怀疑,这最后一步恐怕难以实现了吧?”金童仿佛在帮我问着。

“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们自有安排,不出几日,你便又可以活过来了。”夫人憧憬着,“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可以天天在阳光下玩耍了,开开心心的,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唉,用这么多性命换来我一条命,我又怎么能活得开开心心的呢。”金童叹了口气。

“又开始说傻话了!你怎么不想想,假如没有了你,我和你的父亲要如何活下去!”夫人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可是母亲……”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事已至此,你就认命了吧。”夫人打断金童的话,站起身来,“我先回房了,你再睡会儿吧。”

夫人带着些许的怨气离开了,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通道里,才轻轻从床底下爬出来。金童正落寞的靠在床头,他直直的盯着房间的某个地方。

“看,我跟你说过了,这不是我的选择。”金童冷冷的说道。

我不想再去打扰他,向他挥挥手告别,轻轻的走出了这个诡异的地下实验室,通道对面的窗户里已经有晨光透进来,我快步跑过长长的通道,打开了镜门。公鸡还未打鸣,一楼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我回到地面上,轻轻关上镜门,悄无声息的回到通往禁闭室的楼梯口,我拾起打开的铁锁,正焦急如何制造从未离开的样子,后院却传来公鸡高亢的打鸣声。

我一把扔掉铁锁,一头扎进禁闭室里,卷缩着在墙角躺下,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没过多久,一楼的走廊响起了哨声,随后禁闭室楼梯口的门被推开了。我紧紧闭住眼睛,假装沉睡着。

原以为会迎来崔小姐一通愤怒的嘶吼,却听到铁锁被捡起后锁上的声音,随后楼梯口的门又被关上了。米小姐又回来了吗?我缩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着,但想着鬼魂不可能在大白天出现,那一定是昨天半夜有人发现我出了禁闭室了,早上还好心的又把我锁住,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我竟真的有些睡意了,地底下的寒气毫不客气的往我的身体里钻着,我把身体缩得更紧一些,打算睡上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

“043201,你可以出来了。”崔小姐冷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睁开眼转身看去,崔小姐正像个黑魔鬼一样站在我的身后,盯着我。我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头疼得像要裂开。

“抓紧时间去餐厅,马上就要上课了。”崔小姐催促道。

我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两条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上课前照照镜子,我可不想面对着脏兮兮的脸上课。”崔小姐在我身后警告道。

我无力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走出楼梯间,我向餐厅走去,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摆着,晃得我直想吐。路过那扇雕花屏风时,我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镜子,恍惚间我好象看见了金童那张苍白的脸紧贴在镜子后面,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在餐厅见到了小石头,看起来昨夜他睡得非常好,神采飞扬的。可我连喝粥都快睡着了,小石头在我耳边吹嘘着昨天最后如何让阿德俯首称臣的过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我是不是发烧了?”我摸了摸额头,问道。

“发烧?不可能。”小石头正讲得兴高采烈,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你就是饿了,赶紧多喝点热粥。”

“好象真的发烧了……”我摸着额头,滚烫烫的。

“小篮子,你也太娇气了吧!”小石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又不是女孩子,坚持一下,死不了的。”

我眨着眼睛想了想,也对,就坚持着把热粥喝完,跟着他一起去课室了。进课室前,我跑到洗脸间用凉水漱了漱口,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刺痛难忍。

在课室坐下后,我就趴倒在了课桌上,意识迷糊,连崔小姐什么时候走进课室的也不知道。耳边响起的一记巨响惊醒了我,瞬间把我从意识边缘拉回来,我一抬头发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崔小姐站在我的面前,手里都拿着那把戒尺,挥舞着。我眨了眨眼睛,两个崔小姐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半,交叠在一起。

“043201,到黑板前面去。”崔小姐叫道。

我慢悠悠的站起来,心里直想着死定了,现在这种样子,不被打死才怪呢。我从讲台上拿了支粉笔举到黑板上,等着崔小姐发问。崔小姐在我身后问了一个问题,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我急得满面通红,呆站在黑板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就听到崔小姐的一声怒吼,叫我转过身去。

我乖乖的转过身,伸出左手。崔小姐挥舞起戒尺,向着我的手心打下来,随着一阵巨痛,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好象掉进了一个黑黑的洞穴,这个洞穴好似没有底一样,我一直在往下掉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掉啊掉,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我终于看见了洞底,那儿闪着银色的光芒,靠近了才发现是一团轻盈的白雾。我轻轻地落到了洞底,像是一片羽毛似的。那团白雾慢慢飞舞着,带着我往更深更黑的洞穴走去,走啊走啊,感觉又走了好久好久,那团白雾突然消失了。这时才发现我已来到一扇石头做的门前,门里面闪着紫色的光。

我伸手去推那道石门,石门竟像纸片一样的倒下了。门后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山洞中央摆着一张像黑甲虫似的器械,器械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男人的背影,手里正拿着刀子锤子,对着那黑甲虫似的器械挥舞着。我向山洞中央走去,那男人突然回过头来,是院长先生,头顶上戴着一盏聚光灯,狰狞地朝我笑着,胸前和双手都沾满了鲜红的血,院长先生向我转过身来,捧着一样红红的东西,举到我的面前,我仔细看去,他的手心里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而他身后床上躺着的人,胸口被挖开了一个大洞,正在抽搐着。我想看看那人是谁,往前探过身去,昏暗中我看到了一只灰蓝色的眼珠死死的瞪着。

啊!我看到了自己死灰般的面孔,空荡荡的胸腔,黑乎乎的血液,而鲜红的心脏,正在院长先生的手里突突跳动着。我尖声惊叫起来,整个人像被某样东西飞速的往上拽去,越来越高。

我惊醒过来,发现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摸了摸额头,湿嗒嗒的,全是黏湿的汗水,不过已经不那么烫手了。我挣扎着靠着床头坐起来,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只用了一分的力气,我已气喘吁吁了。

“嘿,小子,你刚才吓到我了,鬼叫什么呢!”阿德的声音从寝室的角落传过来。

我伸头看了看,阿德脑后包着一块白纱布,正趴在床上翻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刚从恶梦中醒来,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没见我正忙着吗?”阿德恶狠狠的拒绝了。

“我就是想知道我睡了多久了,时间不多了。”我想着孤儿院里随时都会有一条生命要消失,心里恐慌起来。我掀起窗帘看了看前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要看时间自己下床去看啊,老子可不是来伺候你的。”阿德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怪叫起来,“唉哟,疼死老子了,哼,老子倒是想起来昨天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说完阿德从床上一跃而起,把书用力甩在床上,向我一步步走过来,眼神里闪着凶光,仿佛要扒了我的皮似的。我心里怕得要死,却根本无力起身阻挡,只能躺着任他宰割了。

阿德已走到我的床边,他歪着头看着我说道:“看来昨天那一拳打得太轻了。”

“不,打得很重,伤得也很厉害,不过……”我故意停下来,来硬的不成,就来点软的吓吓他。

“不过什么?”阿德果然被我的话吸引住了。

“不过,你也知道,禁闭室那种地方,肯定是不干净的,半夜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盯着阿德的眼睛,放缓说话的速度,制造着悬疑感。

“说清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阿德咽了咽口水,看来他已经中计了。

“我看见了……”我伸出手在空中抖动着,像是在抱住一团看不见的雾气,“我看见了一团白雾,从暗绰绰的角落里就这样飞出来,越来越近,最后那团白雾长出了一张脸……”

“脸?什么样的脸?”阿德面色有些苍白了。

“就是脸啊,白白的女人的脸,披着黑黑的长发,只是没有眼睛,鼻子,耳朵,只有一张鲜红的嘴……”

“女鬼……”阿德吓得往后退去,“你一定是见鬼了……”

“对,我见到了一个吓人的女鬼,然后被你打伤的那只眼睛就好了。”我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女鬼问我是谁打伤了我,我就告诉她了,然后她说今天晚上要来找那个打伤我的人……”

“啊!”

阿德突然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惊叫,撒腿就往寝室外跑去,一头撞上了正巧进门的小石头。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石头慌张的跑过来问我。

“没事,就是吓唬吓唬那个纸老虎。”我冲小石头笑笑,指了指自己,“对了,我怎么会……”

“你怎么会,还有脸说呢。”小石头不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被崔小姐的戒尺当场吓死了呢,结果是烧晕了。”

“小石头……”我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小石头在自己的床边坐下,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幅无忧的样子。

我想把昨晚的奇异经历告诉他,但怕他一时会承受不了。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再等一等告诉他真相。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现在几点了……”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刚下课,应该差不多五点了,你看天都黑了。”小石头在床上躺下来,突然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的。”

说完小石头转过身背对我不再说话了,我看着小石头的背影,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他所有的事情,然后这些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包袱可以有他帮我一起分担。可是不能啊,我不能让小石头也置身在危险之中,不让他知道真相也许是最好的。

天很快黑了,我勉强下楼吃了晚餐,虚弱得不行,回到寝室就躺下了。阿德在教小石头他们玩拍纸片,据他自己吹嘘他拍纸片的功夫在整个海市都是数一数二的。

没过多久,我透过墙壁看到崔小姐正往这边走来。

“崔小姐来啦!”我赶紧提醒道。

“快收!”一帮人飞快的藏起各自的纸片,跑回了自己的床上。

刚刚好,崔小姐就进了门,看见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查房,十分满意的挨个熄了灯,关上门走了。

“嘿,你怎么看到崔小姐要来了?”小石头在黑暗中悄悄的问我。

“嗯……”我想着找什么理由,犹豫了一下,“听到的啊,她上楼梯的声音。”

“骗子,你刚刚犹豫了,肯定没说实话。”小石头不满意的嘟哝道。

“……”我竟无力反驳小石头的话,语塞了。

“好了,睡觉了,晚安。”小石头翻了个身,睡去了。

我虽然身体虚乏,可这天一黑,精神却异常的抖擞起来。我盯着头顶的那块乌云,那块乌云盘旋在孤儿院上空好久了,挡住了明朗的星空,一直吹散不去,就像是一个邪恶之物,包围着这块不祥之地。

我久久的盯着那块乌云,云层似乎在慢慢蠕动着,渐渐演变成一张脸,梦中的那个狰狞的举着心脏的笑脸。我从床上坐起,房间内的呼吸声已均匀起来,我知道大家都睡着了。我轻轻的下了床,********,昨晚还有许多未尽的疑问,我要继续去弄清楚。

金童应该还未入睡。

我往一楼走着,时刻提防着四处的角落,从今天早上有个神秘之人给我锁上禁闭室之后,我就感觉这屋里一定有个人发觉了我夜行的习惯。行至二楼平台时,我本不打算停留,眼角余光却瞄到院长先生的书房亮着灯,里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着。我决定先去书房门口探听一下。

我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是不是受了米小姐鬼魂的影响,连我自己也变得像鬼魂那般轻盈了。近了,是院长先生和夫人,正在讨论着。

“明晚吧,时间不能再拖了。”院长先生点着一支烟,坐在沙发上,“越拖下去越危险。”

“可是你还没有给他做筛查,万一有排斥反应怎么办。”院长夫人有些反对。

“没有时间了,只能赌一把了。”院长先生吐了口烟,若有所思道。

“那童童会不会有危险?”际长夫人担心的问道。

“童童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院长先生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院长夫人追问。

“只是万一有排斥反应,我们还是得冒险选用之前筛查过的那个。”院长先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着步。

我想,院先先生嘴里说的那个筛查过的那个一定是我吧,昨晚金童也这么说过,原先想用我的心脏……

“可是这样一来,孤儿院又得多一个死亡记录,教会立即会警觉的。”院长夫人低着头。

“多一个少一个现在已经无所谓了。”院长先生走到夫人的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最后一步成功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儿,等到教会发觉,我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嗯,只是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艰难得许多,还要处处担惊受怕。”院长夫人把手搭在院长先生的手背上。

“唉,这点苦难,跟救活我们的童童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院长先生安慰道。

“那,最后我们走了,崔小姐和艾冬怎么处理,他们一直都参与在这件事里。”院长夫人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但我看出她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了。

“崔小姐当然不用担心了,我相信她会坚守当初的承诺,应该知道怎么办。至于艾冬,等到明晚一成功,你就把他骗他下面去,我用电击把他的记忆都通通消除掉。”院长先生笃定的说道。

“那这样,他岂不是要变成傻子了?”院长夫人惊呼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我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来搅乱我的计划。”院长先生突然恶狠狠的说道,“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条,死……”

我被院长先生最后露出的杀气吓得往后退去。事实已经清楚明白的摆在我的面前,明天晚上,就将进行那最后一步,孤儿院又将有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不过……

我仔细的回忆院长先生和夫人的谈话,明天晚上他们带走的人好似不会计算在孤儿院的孤儿总人数里,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冷山孤儿院的编号,我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即将被打开胸膛取出心脏的人是谁。

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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