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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们的身体是深渊战场(2)

阴道抑菌的原理与制作韩国泡菜相同——粘膜上皮附着有大量乳酸杆菌,可以将糖原分解为乳酸,从而使阴道保持较强的酸性环境,以此抑制其它致病菌的生长。而阴道上皮糖分的多少又与雌性激素的分泌水平有关,内分泌正常的健康女性的阴道乳酸菌生长比较稳定,内环境就越清洁。这些乳酸菌虽不会吞食精子,却也会让精子大量死亡——精子根本无法适应那里的酸性环境,就算放在酸奶里锻炼过也不行。

为了对抗强烈的酸性环境,精液中含有某些碱性物质,可以中和阴道内环境,对精子起到临时保护作用。这时你可以理解阴道排挤精液的意义,那样阴道内环境就不会被太多的精液所稀释,从而对精子保持高压态势。

当然,女性也不好意思完全袖手旁观,她们会在暗中帮助精子一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这种帮助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性交时的愉悦感,最好能在射精前达到性高潮,作为回报,阴道会分泌大量碱性液体,甚至以潮吹的形式喷涌而出,对原有的酸性环境起到很好的中和作用,保证奋勇出征的精子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由此我们知道性爱前的调情和抚摸有多么重要,那其实是在诱导阴道中和自己的内环境。只有很好的前戏才能有效调节阴道内环境,改变酸碱度,更有利于精子存活。一个干巴巴的阴道也是一个危险的阴道,对此阴茎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它们更喜欢润滑的环境。

作为副作用,一次趣味盎然的活塞运动后,阴道内环境会从酸性迅速变成中性,大约需要八个小时左右才能恢复正常。如果反复出现机械磨损,则容易给其他杂菌留下生存空间。所以有些广告才会极有诚意地劝告大家:劲酒虽好,但不要贪杯哟。

精子也不傻,它们明知阴道绝非久留之地,为了迅速逃离这片死亡陷阱,同时也是彼此竞争的需要,它们不惜轻装上阵,扔掉了几乎所有细胞质,并把原本存在于细胞质中的线粒体转移到了尾部,密集地包裹在精子尾巴上,专门负责提供前进的动力。一时间阴道内千舟竞发,百舸争流,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着终极目标奋勇前进。

有一批勇士虽然成功摆脱了酸性环境,但同时也丢掉了防护设备,就是那些配方精良的精液,精液不可能同步跟进,而脱离了精液保护的精子基本处于裸奔状态,它们将要面对更为严酷的挑战。有的精子因得不到足够的果糖而失去了动力,确实是累死在路上的;有的则失去了方向感,跑错了地方,当然也只有死路一条。当先头部队历经艰险抵达子宫颈时,大约只剩一百万左右,仅是出发时的百分之一。

先锋队在宫颈口很快遭到了宫颈粘液的封锁,其中含有大量粘蛋白,浓度受雌激素水平影响,在排卵前期,雌激素水平升高,宫颈粘液变得稀薄透明,富含多糖和微生素等营养物质,可以为精子提供后续能量,健康的精子可以迅速通过。但那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宫颈粘液就像是巨大的迷宫,并且无人指路,很多精子被搞得晕头转向,只好原地打转,无奈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因为那里还埋伏有封杀精子的强大火力网。在射精数分钟后,宫颈粘液中就聚集了大量白血球和各种抗体,有些抗体专门针对精子,它们与蜂涌而至的精子狭路相逢,只要目标出现,无论死活,一律吞杀。有些女性就是因为精子抗体过多,结果直接导致不育。除了白血球和抗体,精子还要面临自相残杀的困境,特别是当同时出现两个以上男人的精子时,它们之间的战争将更为复杂与诡异,当然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话题,暂先按下不提。

就算经历如此残酷的劫难,精子仍然没有死绝,残余力量会继续挺进,它们很快就可以接近终极靶标,但在此之前还要押注一次关乎生死的赌博——前面将会出现两条输卵管,其中只有一条准备了成熟的卵子,另一条则玩起了空城计。精子别无选择,它们只能分头前进,有一支必定扑空,同时也就意味着死亡。那不是子宫在玩弄精子,之所以需要两条输卵管,只是准备了一份备胎而已,万一某条输卵管堵塞,另一条照样可以行使生殖功能。

最后真正能够到达受精部位的幸运儿所剩无几,大约只有一两百个,相比于出发时的数亿大军,死亡程度不可谓不惨烈,然而它们并不都能笑到最后,有幸能和卵子结合的名额只有一个,很少会有两个,其他精子都将成为殡葬品。更为可怕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受精大厅里都是空空荡荡,没有卵子,也没有任何欢迎仪式,精子只不过是偶尔经过,并在当地悄然死去,无人祭奠。

如此众多的悲剧,只为衬托一个喜剧的上演。总会有那么一个精子,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找到了正确的卵子,它会奋勇钻探,直到把自己的基因注入到卵细胞内。当接受了一个精子以后,卵子就会关闭外壳,并且高速旋转,以此防止另一只精子再行侵入。对精子而言,第二名常常得不到任何奖励。

一旦卵子受精,这个女人将在十多个月内无法再次怀孕,这也就意味着,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将有数以亿计的精子奉命出征,然后悄然在她的阴道中白白送死,并且不知为何死去。

由此可以看出男人对付阴道的简单策略,你可以埋伏无数杀手沿途干掉我的千军万马,但我却会源源不断地派出万马千军,远远超出狙击手的屠戮能力,总有一名勇士会冲到终点。从宏观角度而言,面对那条黑暗深渊,男人是最后的赢家——他们看见,他们征服。

先放开这些浮浅的表象,这时我们将要考虑一个真正有深度的问题:阴道为什么要给精子制造如此多的麻烦呢?它是想逼迫精子另寻出路么?

当然不是。目前看来,阴道仍然是精子惟一正确的选择。女性之所以对其采取无情的截杀策略,必然有着合理的依据,否则这一性状不可能得到有效进化。

放眼动物世界,很多雌性的生殖系统都对精子都提供一定的保护,因而可以大大延长精子的存活时间,比如切叶蚁蚁后能贮存数亿精子,并连续使用十多年。一些鸟类和爬行动物都有类似的本领,能够贮存并延缓精子衰老。很多哺乳动物也比人类对精子更友好,可能的原因是它们有固定的发情期,精子得之不易,不像人类精子就像自来水一样随时随地可得,所以不需要太长的寿命。一夜醒来,竞技场里的精子已经阵亡殆尽,幸存者也将在一天到一天半之间先后死去,就算有些躲进了阴道粘膜小窝内多活几天,也只是等死而已,它们早已丧失了授精能力。

另一个更有深度的问题是,人类阴道让精子如此短命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清除外源物质只是表面现象,而不是根本原因,不然阴道就与其他开放性伤口没有本质区别。根本的原因很令人意外,很可能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怀孕。

如果精子可以长期存活,无疑对男人有利而对女人不利,男人完全可以在射精后便转身离去,反正他的精子将会长期存放在女性体内,对卵子守株待兔,确保女人无可避免地怀上他的孩子。

但阴道对精子的截杀则使这个阴谋很难得逞,一次性留下的精子不可能像其他动物那样有较长的保质期,它们在阴道内的寿命正好和人类作息间隔一致,授精能力仅能维持二十个小时左右,那绝不是巧合,其背后的进化含义是,今晚的事情已经过去,明天晚上最好重新来过。交配后就溜之大吉永不回头的家伙很难留下后代,那是阴道对负心人的暗黑报复。只有长期居住在一起,并且保持一定的性交频率,不断提供新鲜的优质精液,才能得到有效的遗传回报。

反过来设想,如果阴道对待精子像对待阴茎那样极尽温柔之能事,在每夜风流之后都得到了大量不同的精子,并为其提供一切必要的生活保障,像蚂蚁那样在生殖道中贮存几十年,那么女人的命运将会怎样呢?射精的男人早已踏着夕阳离去,而她却根本无法预测将生下谁的孩子,当然也就无法要求孩子的父亲担负起必要的责任,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耳鬓厮磨长相厮守呢?所以女人有理由不贮存精子,取而代之的策略是不断索取新鲜精液。

综上所述,阴道是对精子进行严格考验的深渊战场,而不是理想中的温柔之乡。主要的进化动力是为了得到最优秀的精子,同时迫使男人源源不断地进货。严厉的阴道是拴住男人并维持稳定婚姻关系的重要手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女人有理由设置更多的保险技术,对精子的截杀只是其中的一道屏障,另一条更重要的措施是隐蔽排卵,那可能是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阶梯。

既然如此,下周就让我们深入浅出地谈谈女人为什么要隐蔽排卵吧。

总是有些人对“深入浅出”这个词怀有恶意,那明显是阅读态度问题,并不代表作者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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