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陆陆续续走进大厅的男女老少呆滞无神的目光,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也逐渐加深,这幅场景让我越发相信老王的话,等待我们的,或许真的是一场残忍的屠杀……
我原本心里挺紧张的,可左等右等,过了好一阵子,直到我腿肚子都转筋了,也始终不见那个所谓的“大祭司”出现。我心想:老子小时候偷邻居玉米被老妈罚跪搓板儿都没受过这么长时间的罪,再这样下去,恐怕老子还没被他们搞死,就先累瘸了,到时候就算能有机会逃跑,怕是也把握不住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问身边的守卫道:“你们那个大祭司怎么还不来?什么时候才能来?”
那守卫惊讶的瞪了我一眼,半天才回应道:“不,不知道……”
“太没时间观念了!”我怒道。
那守卫愣了愣,终于忍不住道:“你还挺乐观,大祭司来了,你就没几分钟活头儿了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故作怯懦道,“你看我这都要死的人了,你让我站会行吗?
没想到那守卫一点也不傻,当即会心一笑,紧了紧手中的枪,说道:“你还是老实点吧,别给我们惹事。”
“什么叫惹事?”我一边正想据理力争,一边已经用脚蹬地准备站起来,可话才说了一半,却突然看到那守卫原本略带嬉笑的神情突然僵住,猛地一脚踹在我小腿肚子上,我的腿本来就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而酸痛难忍,此刻想伸直了都费劲,更别提是挨上一脚!我当即只感觉腿上一软,膝盖“咣”地一下撞在地上,疼得我直吸凉气儿,差点瘫在地上,正想回骂,却见守卫们自己居然也都跪下了!
正当我大惑不解之际,却听台下一阵骚动,百十来号人竟是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与此同时齐声喊道:“恭迎大祭司!恭迎圣使!永生上神,恩泽苍生,福泽四海,功德无量!永生神教,永世永生,千古传奇,万古流芳!永生上神,恩泽苍生……”
我不禁被这骇人的场面慑得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尚且还没来得及细想,便闻声望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侧门进入礼堂,昂首阔步走上台来,看样子足有十几二十口子,为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须发花白的老者,头戴高筒三棱帽,看起来竟和欧洲中世纪的方尖塔有几分相似,身着黑红相间的落地长袍,一手持书,一手执杖,杖长六尺有余,杖头亦是那尊三头六臂的不明凶神,虽然姿态略有不同,却同样透着凛人心神的狰狞与妖异。我不由得心中一紧:这人一定就是他们口中的“大祭司”!此人目光阴郁,面如死水,脸部肌肉从始至终都紧绷着一动不动,对台下一众拥趸的赞颂吹捧,也俨然做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当他走上台时,随手将手杖轻轻一举,台下便立即鸦雀无声,台上守卫也尽数站起身来,对我们进行严密监控。
寇晟东和另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紧随其后,一人守捧金盆,一人怀抱银匣,并驾齐驱,他二人身后十数名男子各执不同器具,两两一排,整齐划一。
我焦急地翘首而望,却迟迟不见林莉她们的踪影,不由得越发感到心慌。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一见是红黑相间的长袍,不禁心中一凛,当即连忙仰头望去,果然看到一张满脸横肉,邪气缭绕的老脸,对我投来极其轻蔑的目光,四目相对之时,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愠色,进而轻轻冷哼一声,撂下一句:“敢妄动就掌嘴,废话多就封嘴。”随后却也不再看我,径直向我们身后走去,我下意识地跟着他行走的路线转身望去,却被守卫一巴掌抽在脸上,并被恐吓再乱看就崩了我,于是不得不把头扭了回来,可即便如此也仍然没能摆脱被他们用胶条封嘴的厄运……
此刻,只见台下男女老少突然如逢大赦一般纷纷站起身来,虽然高矮胖瘦良莠不齐,却是个个挺胸抬头,活像打了鸡血一般,紧接着便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各位虔诚的永生信徒,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们的祭祀为什么会提早在这个时候开始吧?让我来告诉你吧!昨天,我们的一位护卫,在为大家寻找资源的途中遭到邪恶的异教徒的袭击,生命垂危!”
此言一出,台下立即像炸了锅一般,惊呼声、骚动声、议论声、甚至哭丧声和哀号声,顿时乱成一片。
我不禁悄悄偏了偏头望向老马他们,却见他们此时也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当!”身后突然传来类似经堂木一样的响声,台下再次奇迹般地瞬间噤声,夸张到活像电脑被按了静音键一样。
这时,只听那个沙哑的男声再次响起:“按照我们永生神教的教义,害我教众者,当被作为邪魔毁去肉身,封印灵魂,但在我神游太虚请示上神的时候,上神告诉我,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教亦宽容仁厚,若他们愿意主动奉献,采阴祭神,便可净化灵魂,免于皮肉之苦。”
那声音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变得怒不可遏,“可令上神无法容忍的是,这群卑鄙的异教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恩将仇报,把上神的宽厚,当成他们的本钱,变本加厉地危害苍生!正如你们所见,就在刚才,他们的同伙烧毁我们的粮仓,袭击我们的同胞,有四名守卫在与他们的抗争中不幸以身殉职!他们是一直守护我们的勇士,是我们至亲的骨肉兄弟!”
我心说:你大爷!亏你个老逼尅子颠倒黑白都能颠得这么煽情,这要搁到和平年代,还不得得个鲁迅文学奖啥的?要不是被枪指着脑袋,我真想转身冲上去咬他两口!
这时,却听那个声音又接着道:“当太阳不再照常升起的时候,当星宿纷纷陨落光明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当肮脏的人类被诸神所抛弃的时候,当失落的世界迎来末日审判即将终结的时候,是至圣至明的永生上神选中了我们,净化我们的灵魂,赐予我们与邪恶抗争的神力,让我们免疫于恶魔附身,不惧来自地狱的索命饿鬼,每一个甘愿将肉体、心灵和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上神的虔诚弟子,都可以摆脱世俗与躯体的束缚,得以永生!
“上神圣明!赐我永生!”
“上神圣明!赐我永生!”
“至亲的骨肉兄弟!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上神,藐视神威,我们永生弟子,理应如何?”
“屠阳祭天,采阴祭神!”
“屠阳祭天,采阴祭神!”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心中一沉:屠阳……采阴……这已经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看来老王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应该是真的了……
我心说这可是首都皇城啊!这可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啊!居然有人公然组织邪教活动?从这帮教众被洗脑的程度上看,这个邪教绝对不可能只存在了一两天,应该是早已暗藏的社会阴暗面的地下组织,真难以想象,这种畸形的社会产物,居然就存在在我们的身边……
望着台下群情激奋,歇斯底里呐喊的愚民,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那就是:如此大的声响,难道不会引来丧尸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这个邪教组织真的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技法,能有效地应对丧尸?不然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真的是什么二逼上神的庇护吧?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的糟老头子又做了什么指示,台下的闹声再次戛然而止,瞬间静得令人发慌,随后只听寇晟东喊道:“带祭品!”
一听这三个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当即赶忙朝刚才那扇侧门望去,果然看到林莉、钱冰冰和赫连婷,还有另外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妇女,被七八个彪形大汉带进礼堂来,她们四人无一不是带着手铐脚镣,而且也都被胶条封住了嘴,不过看她们的样子,除了身上脸上粘了些灰土泥污,个别地方有些小伤以外,到也没有非常明显的被殴打和凌辱的痕迹,我这才将将勉强松了一口气。
当她们看到我们时,原本呆滞的眼神立即变得复杂起来,林莉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委屈地流下两行眼泪,冲我轻轻摇头,钱冰冰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憋得面红耳赤,直到被人抽了耳光,枪口顶住脑门,才不得不控制情绪,赫连婷则是始终不动声色,双眼冷静地一一扫过我们几个人和周围环境,当即竟是眼睛一亮,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后便又新陷入了沉思。
眼瞅着她们马上就要被带上台来受刑,我不禁心急如焚,而相比之下,窝火的情绪比焦急的心情更甚,我怨恨自己无力保护朋友,愤恨这群心理变态的卑劣手段,更憎恨天道不公,为什么总让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还有,丁不可这个小王八羔子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救哥?
林莉她们被带到舞台的另一侧,铐在台边一根柱子上。我很担心她们,赶忙把身体转向另一侧准备看看她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可身体才转过一半,就又被身边的护卫抽了一个耳光。我嘴巴子吃疼,心中不由得更加憋屈,当即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那小子此刻俨然一副吹胡子瞪眼的主人翁姿态,像极了老胶片电影里地主老财家的狗腿子,颇有几分喜感,当即不禁在心中苦笑并暗自感叹: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就是奴化的产物,中华民族走向繁荣富强的绊脚石……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在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嗯哎诶哟呜呼哀哉噫吁兮斗来咪发嗖拉稀all money home 如勒令的,乱七八糟叨叨了一大长串儿,不但古今中外几乎一应俱全,而且还知道合辙押韵抑扬顿挫,叨咕得我直犯晕,这段魔咒儿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不知道,但想必应该对催眠有奇效……更让人抓狂的是,台下众人居然还跟着他一块念,呜哩哇啦的闹了足有十分多钟,听得我胃里直反酸水。
“至圣的神明,请原谅凡人的愚昧无知吧!与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心魔相比,他们不过是一具具可怜的皮囊罢了!请神明赐予我净化心灵的神力,让我助您一起,帮这些迷途的羔羊得以解脱吧!噼里啪啦饿了****阿三思密达牙卖呆……”在一段热情真诚的诗朗诵和一串不知所云的鸟语之后,那个道貌岸然的大祭司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厉声喝道:“把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带到台中央,其他人暂时清场!”
虽然我看不到他指的是谁,但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指的人会是我……
果然,我忽然感觉双臂被四只大手死死扣住,肩头猛然一紧,与此同时膝盖上陡然一轻,我被两个护卫直接两脚离地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