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你醒了啊!太好了!”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迎面传来,我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老马,当即情不自禁地一溜小跑迎了上去,“老马?兄弟!想死我了!哈哈!”
再次看到老马那张方面大耳的大饼脸上,洋溢着我所熟悉的憨笑,我的心情竟是瞬间转晴了许多。
老马的右肩并没有如我所料一般缠满绷带,着装也基本与平时无异,如若不是他右肩附近的衣衫看起来比左肩略显“臃肿”,我甚至怀疑他的枪伤已经痊愈了……
“呵呵,小黄,你气色可比前几天好多了,这下大家总算可以放心了。”老马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隔着衣衫,但我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久违的暖意,也不知是老马的火力当真够壮,还是我的心理作用使然,总之心中比先前舒坦了许多。
“那你呢?肩膀怎么样?没伤到筋骨吧?”我反问道。
“呵呵,放心吧,本来也没什么事。再说,我这皮糙肉厚的,哪那么容易伤到骨头?”老马边说边瞅了瞅自己的肩膀,眉毛冲我一挑,接着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啊?你也感谢我?为什么?”我不安地瞥了瞥胡勇,心想:老马这厮谢我,不会也是因为我在关键时刻成功饰演“绊脚石”那件事情吧?
岂料胡勇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说话,我正想追问,却听老马道:“是林医生和雷小姐一起为我取出的子弹,我听说这门手艺是你黄大外科主任医师亲自传授的?哈哈?”老马边说边将手电光微微调暗到足以用来照明的亮度。
听了这话,我当时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心说这都哪儿对哪儿啊!现在回想一下不久前给小豆子取子弹的事情,我甚至都有点怀疑那手术是不是我做的,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留给我的印象已经浅到不能再浅,好像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一晃就过去了,现在要是再让我做,别说全套照搬我不会,就算让我从头到尾说一遍怎么做,估计我都说不出来……
可话说回来,这事我还真没法拿出来说,一来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挣脸的事,告诉别人,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二来即使真的说给别人听了,别人也未必信,说不定还会以为那是“骄傲的另一种表现”,毕竟小豆子被我治好这件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无奈之下,我只好故作镇定,陪笑道:“兄弟哪里话啊,这点小事没什么可谢的,呵呵,呵呵……”
“什么小事!算上这一次,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呢!”
“什么什么?怎么又成两次了?”我刚才调整了半天,才将将觉得思路略微清晰了一点,却又被老马的一句话,重新拉回朦胧状态。
“小黄,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感觉你的记性比以前差了很多呢?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老马一边说,还一边望了望胡勇,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神情在我眼里,竟是如此的欠抽。
“去去去,你丫才脑残呢!到底什么情况,快说,别墨迹。”我当即一扬下巴,气鼓鼓地回应道,心里却暗自思忖道:不会真让他说中了吧?话说这次醒来之后,我还真明显感觉自己的智商和记忆力有些不够用呢……
“呵呵,如果不是你先前发短信提醒我注意安全,可能我根本活不到今天。”老马苦笑地望着我,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老马的话不由得让我为之一振,当即忍不住惊道:“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收到我的短信了?”
“是啊。”老马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听罢,激动得上前一把扣住他的双臂,再次确认道:“当真?”
老马连连点头称是,而表情却是一改先前的平和,除了样子有几分窘迫以外,浑身上下还哆里哆嗦的。直到胡勇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抻到人家伤口了,当即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仍然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之情:真想不到,当初我在瑞祥医院门口用胡勇的手机仓促发出的预警短信居然真的奏效了!如果胡勇能收到我的短信,这就意味着当时的通讯系统还没有完全瘫痪,那么别人就也有可能会收到我的短信!只要二狗子能收到我的短信,妈妈活下来的可能性就会变大!这一信息在此刻无异于一针强心剂,不由得让我感到既惊又喜,进而对“妈妈能够幸存”这一信念,更加坚信不疑!
想到这里,我竟是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老马和胡勇投来的异样眼光。他二人被我的举动吓得浑身发毛,当即便摩拳擦掌,准备把我绑了,“押送”回去交给林莉,当做精神病人进行观察,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跟他们解释清楚。
“可惜当时手机很快就没电了,不然还能多救一些人。”胡勇叹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惋惜。
“那也要收到的人肯相信才行。”老马无奈道,“我的同事们,都嘲笑我科幻片看多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算了,现在这会儿,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胡勇望了望我们,叹道,“这都是命,没办法。”
大家似乎都被悲哀的气氛所影响,一时之间,竟是相视无语,最后还是胡勇率先将话锋一转,打破僵局道:“诶,小马,刚才我们不是说好在露天广场会合吗?你跑这边来干什么?”
“哦,我刚才听到走道里有些吵闹,担心你这边出事,所以就过来看看。”老马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木板已经运过去了,我们加把劲一起干,天黑前应该能完工。”
“嗯,好的,那我们赶快过去吧。”胡勇欣慰地拍了拍老马的胳膊,随后挥手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于是,我们三人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一会,只见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老马索性直接将手电筒彻底关闭,并告诉我前方不远就到了。果然,当我们转过走道尽头的最后一道转弯之后,一片宽敞气派的露天广场顿时展现在我面前!
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我感到颇为吃惊,亏我在阜京地区混了这么久,还真不知道,在这片死宅之中,居然隐藏着一个比阜京国际商业中心广场规模还要大的露天广场。
脚下典雅大方的大理石花纹地砖,四面大楼底商门外美轮美奂的欧式回廊,足以向人展示建造者独具匠心的设计和投资人渴望打造阜京地区地标性露天广场的美好初衷。然而那些从石缝间破土而出的闲花野草,因风雨侵蚀而褪色生锈的旋转木马,以及积于破败陈设建筑上的缕缕尘埃,却也似乎在诉说着与理想大相径庭的残酷现实。
广场三面与商厦一层联通,只有一面留有直接与外界相通的拱门,那拱门横宽足够两辆金杯货车并驾齐驱,纵高也远远超过寻常的商铺门面,放眼望去,气派非常。此时,整个拱门,正由两扇高大厚重的铁栅栏门封闭,上面除了铁门自带的门锁以外,还上上下下地缠着许多道锁进行加固,除此以外,铁门边还有许多由废钢筋和削尖的木棍绑扎而成的“拒马阻”,将尖锋伸出铁门外以作防御,看样子足可以和欧洲中世纪的战斗要塞相提并论。
估计连这圣馨国际的业主也不曾想过,这个坑爹的失败投资,居然会在非常时期,成为绝佳的避难场所。
“怎么样?这都是我们来了之后现做的防御。”胡勇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自豪。
“这……好是好,不过以后我们怎么出去啊?”我不解地问。
“嗯,以后再说以后的,等到真要离开的时候,现撤也来得及。”胡勇叹了口气道。
“是啊,更何况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们短时间可能还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这些工作还是很必要的。”老马补充道。
“没错,现在我们这儿伤的伤,病的病,经不起折腾。如果再遇到危险,就麻烦大了,所以准备工作必须做充分。”胡勇赞同道。
从他二人的话里话外,我分明能够听出他们似乎并不想离开这里,至少是不想太快离开这里,而这与我迫切想离开这里去寻找母亲的计划截然相反。我本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但转念又一想:即便是真的要走,也肯定不能丝毫不做准备,抬屁股就走,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再等一等,说不定还能争取大家的支持,不然单凭我自己这块料,说不定连朝阳区都出不了,就直接变身满街找肉吃的畜生了……
想到这里,我便也不再多说话,直接听从胡勇的指示,开始为铁门进行进一步加固——尽量堵住铁栅栏间的空隙,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由于我们三人配合默契,工作进程非常迅速,预计到不再需要赶时间也能很快完成任务,大家便放松下来,继续了先前的闲聊。
“那小子现在情绪怎么样?”胡勇边钉钉子边问老马道。
“您指的是?”
“哎,看来以后得给混小子编号了。”胡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吕锟。”
“哦,他的情绪稳定多了,现在应该还在和刘警官在一起聊天呢。”老马叹了口气道,“不过徐警官的事对他打击确实不小,我觉得想要他彻底缓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吕锟的伤怎么样?”我忍不住插话道。
“他也没什么大事,大腿肚子让子弹打了个对穿而已。”胡勇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听了胡勇的话,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当即忍不住道:“什么?这还叫没什么大事?”
“那可不,即没打中骨头,也没打中肌腱,囊膪进,囊膪出,连拐都用不着拄,这么幸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胡勇不以为然地瞅了瞅我,见我不再说话,便再次转向老马,问道,“还有另外那小子,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刚才路过他们屋的时候,里面倒是也没什么动静。有金大叔看着呢,想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们在说姚千行?”我明知故问道。
“是,他好像受了刺激,从醒了之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老马叹道。
“活该!他那纯粹是自作孽,罪有应得!”我愤愤地道,心想要不是那小王八羔子关键时刻犯贱,我们哪至于那么多人受伤!我正想接着骂,却听胡勇很严肃地道:“不,这事情很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