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
我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可一听到这名字,心中顿时就是一颤,连忙定睛朝那小伙子望去。只见此人约摸二十出头,留着干净利落的小圆寸,眉清目秀而不失阳刚,儒雅之态尽显书生睿智,却无半点迂腐之相。
“你就是传说中的方程?”林莉好奇地问道。
“哈哈,传说?我这么有名呐?”原方程笑道,目光快速一一扫过众人,但他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扭头问阎长强道,“晓菲呢?”
“遇难了……”阎长强脸色再次转阴,却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哦……”原方程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方才的神采,变得微微有些发红,但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痛哭流涕,甚至没有一声叹息,而是怅然若失的沉默。
一时之间,屋里除了轻轻的抽泣声,便是运动器械发出的声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原方程深吸一口气,打破沉寂道:“阎老师,按照老规矩,一会儿……”
“嗯,我知道。”阎长强不等他说完,便表示理解地点头回应道。
原方程没有再说话,只是勉强对我们点头以示礼貌之后,便重新坐到电脑跟前,熟练地操纵着控制台上的各种按钮。
“还需要多久?”彭敬义有些不耐烦道。
“咱们人多,只要保持现在的动力,最多再有30分钟,就能保证正常使用了,烦请大家再坚持一会。”原方程解释道。
“不好意思,辛苦大家了。”阎长强补充道。
“阎书记,您别客气,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你们的电也不会不够用。”林莉把话接过来,顺口问道,“其实我们挺好奇的,我们这一路走来,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没电,只有你们这儿有,刚才听你们说,电是你们自己发的,我还有点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可我们都不明白,刚才学校门口的那种强电流,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赫连婷附和道。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一路上的奔波逃亡,再加上刚才自告奋勇坚持蹬自行车,早已把她搞得身心俱疲,此时已被一名女生扶到一旁坐下。
“听说,我们现在发出来的电,还能存?”老马也纳闷道。
我本想趁机把之前邓晓菲讲的关于丧尸分类的话题也拿出来问个清楚,却听阎长强抢先道:“我知道大家肯定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方程有点忙不过来,我看不如等吃晚饭的时候,咱们再交流,大家觉得怎么样?”
“哦,那听您安排。”林莉尴尬地笑了笑,便没再吱声。
我心说:虽然这话表面说的漂亮,但实际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和“瞎问个毛线你不烦啊,赶紧把嘴给老子闭上。”是一样的,我看还是知趣地闭嘴吧……
想到这里,我干脆用尽全力,低头猛蹬自行车,以期能够快点结束眼下尴尬的气氛,但实际情况往往事与愿违,待到这无聊的30分钟被原方程宣告结束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连天都比刚才黑了不少……
“感谢各位帮忙!现在咱们储备的电能,已经不影响正常使用了。时间不早了,我想各位肯定都累了,我这就带大家找地方休息。”阎长强笑着对我们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阎长强礼貌待人的态度,在我看来总像是在惺惺作态,而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一切风平浪静,但我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感觉没底,至于问题出在哪里,我也想不明白。
阎长强带我们来到楼道另一端的一间有里外间的房间里,略带歉意地对大家道:“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是教学楼,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床,这间办公室原来是院长用的,里外间各有一架会客用的长沙发,待会我再让学生搬点泡沫塑料板子来,条件简陋,委屈大家先将就一下。”
“阎主任,您不用总这么客气,能有个安全的地方遮风挡雨,我们就已经知足了,这地方已经很舒适了,您就不必再多费心了。”赫连婷回礼道。
“呵呵,感谢大家理解。”阎长强豁达地笑了笑,又道,“那我就不打搅大家休息了,晚饭一会儿会有学生给大家送过来,如果不够尽管和他们说,不用客气!”说着,却也不等大伙回答,便挥挥手离开了。
望着被他随手关上的房门,我半天才反应过劲儿来,忍不住道:“什么玩意儿啊,不说好晚饭一起吃,答疑的吗?怎么又成送饭了?”
“你得了吧啊,黄炎,人家救了咱们,还给咱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挑。”林莉劝道。
“就是,这年月,好人不多啊,人家要是真见死不救,咱又能怎么样?” 萍婶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惜了的那丫头,哎……”
“好人?不一定。说不定他们当初只是想救自己人。而且,我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儿。”彭敬义皱了皱眉头道,随后望向赫连婷,赫连婷面色如常道:“什么地方你都觉得不对劲。用不着胡思乱想,但小心无大碍,如果觉得待着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彭敬义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多留点神,免得吃亏。”小丁调了调十方弩的滑槽,冲没人的地方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你们都想多了吧,我看这伙人都挺好的。”老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拍了拍沙发靠背儿,接着道,“这地方也不错,哝,挺舒服的,你们坐啊,愣着干什么?”
我没搭理他,而是接着他的话道:“地方没什么可挑的,至于人,我觉得除了这个阎长强,其他人还算不错。”
“啊?小黄,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还觉得这个阎书记人挺好的呢,热情又周到……”萍婶坐在妙妙身边,很不理解地冲我皱了皱眉头。
我不愿意跟老人家争,连忙笑着安抚道:“哦,我只是感觉,不一定对哈,没事当然最好。”
可没想到我不坚持,她反倒认真起来了,听罢立即语重心长地对我道:“诶,这样可不好,咱可不能随便给人家下定论……”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回点什么好,当即只好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勉强朝她笑了笑,可看她那架势,显然还有继续“教育”我的意思,弄得我心里直发憷……
关键时刻,幸好林莉机灵,赶忙岔开话题说不如趁早收拾收拾屋子,以便早点休息,这才让热爱劳动的萍婶的注意力发生了转移……
我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房间,陈设无外乎办公桌椅、电脑、文件柜、打印机等日常办公设施,简单朴素,靠近窗户的墙角处,整整齐齐地码着半人多高的教科书,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用手轻轻的掸去表面的浮灰,才能看清楚书名,几乎清一色都是经济管理类的教材,另一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旧款的西装上衣,还是三个扣子的那种,以我的智商实在难以想象以这种打扮亮相,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不过想来曾经在学校里经常看见博士们西装配运动鞋,这种独特的品味,似乎也不是太难理解……
透过窗户,能够看到校园内部的景色,放眼望去,垃圾、废墟、尸骸比比皆是,与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两样,部分铁丝围栏的外面甚至还有些黑影在漫无目的地走动,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安全。操场另一侧的一栋极具特色的新大楼,和周边的宿舍楼形成鲜明的对比,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又是一座钟楼,钟表的时间,定格在了14点28分,这个数字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很多钟表也永远停止在了这个时间上……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有些泛红,估计大约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我换了个位置,想再看看校园里的其他地方,然而这时却听林莉在背后叫我。
“又偷懒?”林莉故意微微皱起眉头望着我,但嘴角分明挂着几分笑意。
“啊?我……”
“逗你玩呢。”林莉不等我说完,便打断道。
“哦,呵呵……”
“你现在跟我就这么没话说?”林莉瞪了我一眼,嗔怪道。
“怎么会……找我有什么事吗?”正所谓急中生错,一步错,步步错。这话,我说完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林莉立即反问道:“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是吗?”把我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林莉哀怨地望着我,竟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故意压低声音道:“看你那傻样儿,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林莉偷偷瞄了我一眼,接着道,“不过我庆幸,你没有变。”
“这,怎……怎么讲?”我一紧张起来,嘴又开始变笨,短短一句话,居然磕巴了两回。
“如果你变了,刚才死的可能就不只是晓菲一个人了。你完全有条件自己先跑,但你把机会留给了我们。”
“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打酱油的……”我惭愧道。
“不,你很重要。”林莉使劲摇了摇头,认真地望着我道,“对于生存来说,力量和体能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儿……”林莉说着,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乳房,被挤压变形,脑子里顿时又想歪了,光顾盯着她胸口看了,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她可能也意识到我又动歪脑筋了,立即故意把手臂交叉挡在胸前,我还以为她在生气,连忙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朝她望去,岂料她并没有生气,而是满脸羞涩地望着我,叹了口气,重复道:“我是说,有一颗善心最重要。”
这不由得让我更加羞愧,我正发愁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呢,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彭敬义警觉地轻轻打开房门,只见来者正是原方程,身后还跟着三个小伙子,手里拎着食物和水。
虽然感到几分意外,但我和林莉仍然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和彭敬义他们一起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
“大家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啊?”原方程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自信。
“因为我们都对你很好奇。”赫连婷回应道。
“哦?是吗?”原方程搬了把椅子坐下,打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道,“咱们边吃边聊,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问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