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最放不下的人应该是十一，毕竟在她的眼里，不单单是血缘羁绊的不伦之恋，还有杀母之仇的不可原谅，他以为是她要开始放弃，他甚至在思考如果她逃了，自己要用什么办法把她绑回来。
可没想到……没想到……
封晔霎间无比喜悦，握着十一的手都在颤抖，“再说一次……在说一次……”
“我爱你！”十一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承认，说爱他，她也只觉得有甜蜜和轻松。
其实，许多年前十一一直觉得，男女之间的‘我爱你’很俗气，也很没必要，若是爱便付出就好，哪里需要天天挂在嘴边的？可是今日她知道了，这本就是一种付出和表现。
封晔将她拉在了怀里，那动作和样子仿佛是要去吻她，然而唇没有落下，却是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句令人都忐忑不安的话，带着惶恐和紧张，就仿佛是一张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纸张，很容易被吹走，也很容易被戳破。
“你不介意，我们的关系吗？”
这是一个底线，世俗的底线便是血缘，他们不是表兄妹，甚至不是堂兄妹，而是亲兄妹，同胞兄妹，即便是最老套的滴血认亲，也可以融合到一起的那种。
“我们什么关系？”十一忽然一笑，翻身压住了他，说趴在了他的胸膛上轻笑着问。
声音温柔带着一点撒娇的意思，没心没肺和以前的十一一个样。
房间内很昏暗，只有床头一盏不亮的落地灯靠着，朦胧的光线下女子的面容姣好，含笑的模样越发的甜腻。
封晔却觉得胸口发闷，这个丫头真是明知故问。
“兄妹……”这一个词语现在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拔不出来，咽不下去，疼到致命。
“你介意？”十一笑眯眯地反问，伸手戳戳他的腮帮子，衣服风尘女调戏良家男的模样，看得封晔没差点把人给踢下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丫头这样恶趣味呢？
说不介意是就假的，然而更多的介意是怕她的心里有芥蒂，毕竟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母亲，他曾经听她说过许多次，那袖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很珍惜，从她的神情看得出来，她是很爱她母亲的。
他封晔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她狠绝和转身离开，她本就是如风的女子，当初将她留下他也费了不少功夫，因为太难得到，所以患得患失。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十一很平静地问出这句话，封晔毫不犹豫地摇头，将她紧紧抱住她，“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不想带我离开，无法面对我，这不是不要我是什么？”十一毫不犹豫推开他，然后直接坐起来和他保持距离。
封晔也连忙翻身起来，“十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十一抱着被子气鼓鼓，“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
“我以为一个月的时间你足够想清楚要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却没想到依旧没有！我以为你今晚来找我就是想要和我说清楚一切，可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好，现在我问你，你需要多长的时间来想清楚这些事情？再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者是一辈子？”十一咬着唇，一字一顿地问。
“十一！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吗？难道该犹豫不决的人不是你吗？”看十一那个嚣张样子，仿佛是他要先离开她的……好吧，虽然他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现在真正应该尴尬的不是她吗？什么女人啊，真会颠倒剧情！
“我为什么要犹豫不决？我心里有坚定的想法，是你自己在哪里踌躇和进退！”十一环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封晔气鼓鼓地看了半天她，越看越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团气在冒，干脆愤愤地丢下一句，“不想了！”然后倒下拉着被子睡觉，还很幼稚得把被子全部抢走。
十一看着他幼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又凑过去，戳戳他的脸颊，“不想了，是什么意思？”
封晔猛地坐起来，要不是十一闪得快，还要被他撞到。
“我他妈这辈子就要定你！我理你是我亲妹还是堂妹，你是我的，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这样可以了吧！”封晔眼底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把她压倒然后烧成灰。
十一顿时弯了眼睛，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非常行！”
于是封晔一身的怒火就在这一笑中荡然无存了。
“封晔，你爱我吗？”
“……爱！”封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将话说出来心里舒服，还是被她折磨得有气无力，长长地叹息一声之后，才幽幽地吐出一个字。
“我爱你，你爱我，这不就成了！”十一说得风轻云淡，封晔却是瞪大眼睛，“就这样？”
十一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我恩怨很分明的，你是你，淑媛是淑媛，害死我妈妈的是淑媛，不是你，我爱你，我可以我可以方向一切成见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恨淑媛，所以我会不择手段为我妈妈报仇。”
封晔苦笑，“那你可记得，她是我母亲，当年也是为了要让我认主归宗，才会……”
“所以我报复淑媛的时候，你会阻止我？”十一看着他。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鸿沟，不是不爱，而是无法爱，她不会放下杀母之仇，而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杀，所以……
“会！”封晔沉沉回答，“她是我母亲。”
“好，我明白了。”十一点头，然后翻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顺手还抢走一半被子。
封晔怔怔地看完他做完一切事情，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等了几分钟，发现这丫头竟然真的是睡着了。
顿时怒了。
把他撩拨得抓心挠肝，结果就这样没下文，自顾自蒙头大睡，这种感觉就好比看电视看到了一个高潮，结果人家播完了要等明天继续，那种心情是很憋屈的。
“起来！起来！把话说清楚！”这回轮到封晔暴躁了，掀了十一的被子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她的鼻子。
十一终于是被折腾醒了，皱着眉头赏了封晔一巴掌，“你不觉得这件事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吗？那些照片为什么拍摄得那么清楚？还有那金水菩提袖扣是我母亲拽下来的，为什么最后道来我义父手里？我义父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身份，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万劫不复，为什么没有把话说清楚就走？在这些事情没有宁清楚之前，我们的事情算得了什么？”
末了，“别闹我了，我困！”
封晔皱了皱眉，这段日子一直浑浑噩噩也没有想太多，没想到这件事中有这么多的疑点，如今被十一点破，才惊觉发现原来他忽略了这么多重点。
十一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吗？每天早上十点半，裴顾泽会来我房间看我。”
封晔指着落地窗，“天亮之前我从这里离开，晚上守卫比较松的时候我再进来。”
十一嗯了一声，封晔的手忽然伸过来，抚上了她的小腹。
“我听湘濡说，你怀孕了？”封晔眼神温柔，是所有父亲看到自己的宝宝所表现出的那种疼爱和喜欢。
十一微微笑了笑，“是啊，有一个多月大了……”说到这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生下来的，他最多只有两个月的寿命，两个月后无论他成长如何，都要被残忍……抹杀。
十一垂下眼睫没有说话，封晔揉揉她的脑袋，“别多想，我该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养好身体，两个月后移回自己的身体才不会太虚弱。”
十一身体微微一颤，封晔既然知道她两个月后要移回自己的身体，那么也应该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留不长久的。
“封晔……”
“我该走了，今晚我再来看你。”封晔凑上去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决然转身。
十一看着他的背影灵活地三两下跃动，从窗口跳下去，迅速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暗的夜幕中。
十一缓缓躺下，握着被子，心却是有些轻松，大概是因为封晔承认了他也爱她吧。
即便是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