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西红柿的小姐姐，照片中的母女，吊死的那些人，还有兰香，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事情好像更复杂了。可惜，对老马头的背景一无所知，郑飚子也查不到下落。
临近傍晚，余建新来电，约石屹到事务所聊聊。来到事务所，女助理端上一杯咖啡，告诉石屹稍候，余老师正在接待客户。
过了一会，里间的门打开，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女人略显焦虑，但难掩眉中傲气，余建新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见有其他人等候，女人的眼中闪过警惕的目光，转身对余建新道：“余律师，这件事情请务必保密，一旦走漏什么消息，可能会对公司产生负面影响。”
“嗯！请放心。”余建新点点头，伸出手来。女人象征性地和余建新的手掌接触了一下，算是握手了。
见年轻女人离去，石屹道：“建新，人家说，握手时要等女人先伸出手来，男人先伸手是失礼的。”
“嗯。”余建新坐下来道，“我知道，但这是西方的老规矩，中国女人有几个受过这种正统的尊重，你要是不主动伸手，说不定她反倒觉得你没教养呢。所以嘛，在中国轻浮的家伙反倒更有女人缘。有句话什么来着？生活就像那——就像那什么什么……”
“咳！咳！”旁边的女助理咳嗽两声。
“那女人找你什么事？”石屹道，“看模样像是有钱人家的女人。”
“嗯，的确，是个富姐。他找我来是想——呵呵！刚才你听到了，她不让我说。”
“是嘛！”石屹道，“好呀，职业操守，应该的。”
“什么职业操守呀，这纯属我个人操守。石屹，你可能不知道，我觉得七十二行里就属律师这个职业肮脏了，颠倒黑白、无理强辩、无中生有、胡搅蛮缠、有钱就是爷，比那洗头房的小姐肮脏得多。”
余建新话未说完，就见坐在电脑台前的女助理来回扭了扭身子，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嘘——”石屹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余建新先别说。
“小范！”余建新转头对助理道，“我和朋友之间随便开开玩笑，你别当回事。快5点半了，你先回去吧。”
见女孩离去，石屹道：“你不是说这女孩正在准备司法考试吗？你本人作为律师都这么说，让人家怎么想？”
“呵呵，是呀，9月份考试，还有一个月。不过给她打打预防针也好，免得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法律卫士、正义先锋，以后感受和今天的理想差别太大，反倒没好处。律师嘛，纯粹就是拿钱办事，而要办的事就是想方设法为罪行开脱，说这个职业龌龊，一点也不过分。”
“真的可以开脱罪行？律师有那么大的本事吗？”石屹问道。
“当然没有。怎么判是法官说的算，但很多有猫腻的案子，都需要律师的胡说八道来做判决依据。”
“是嘛，那你真是辛苦了。”石屹道，口气不无戏谑。这时，石屹注意到余建新仍带着手套，连忙问道：“建新，你的手？”
余建新将手套摘了下来，只见黑色比原来扩大了很多，蔓延到手指。
“这不行呀，建新！”石屹着急地说道。
“不行也没办法，我去过医院了，除了变色之外，查不出任何问题，哪天再去找中医看看。先不管了，反正不痛不痒，不说这个。最近几天怎么样？有鬼直接找你问话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又出现幻觉了。”
“那个手拿西红柿的女孩？”
“不是，和我搬到这里之前的梦境差不多，但只有一瞬间。我去老马头的房间偷拍了一张照片，看照片时感觉到的。拍的本身就是照片，你明白？”说着，石屹掏出U盘递给余建新。
“拍出来的东西，不是照片还能是什么？”余建新问道。
“我拍的那玩意就是照片，也就是说，是照片的照片，你看了就知道了。”石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更好。
“你是怎么偷拍的？”余建新问道。
“我偷配了他的钥匙，然后偷偷从门溜进去拍的，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好惊险啊。建新，这犯法不？”
“怎么说呢，处于本罪与非罪之间吧。非法入室的情况在中国太多，房子都能给你拆了，入室算什么？所以，只要没造成什么实际危害，一般是不会被追究刑责的。但如果有人就是想和你过不去，按照《刑法》第245条的规定，可判你非法侵入民宅罪，最高刑期3年。要是齐文武知道，你就又多一条把柄在他的手里了。”
“我是越来越被动了呀。”石屹叹了口气，“建新，看看照片吧。”
照片打开，余建新盯着电脑屏幕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女孩的眼睛挺漂亮的嘛。”
石屹凑过头来，的确，一对单纯又略显好奇的眼睛，毫无恐怖之处。
“石屹，还发现什么其他照片了吗？”
“没有，只有这一张，藏在书桌抽屉的最下面，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是呀！这么一个孤单、落魄、古怪、难以接近的小老头，珍藏着这样一张照片，的确奇怪。照片中的母女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人，或许是他的老婆和女儿。”
“嗯。”石屹道，“我本来也这么想，不过，如果是他的妻女，为什么他将自己用笔涂成这副模样，仿佛有仇一般，不合常理。所以，我觉得说不定是他的初恋情人，可惜被人横刀夺爱。多年之后，当年的美少女已为人妇，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后来因为某种机缘两人再次相遇，老马头仍不忘旧情，时常纠缠；但女人却心如止水，安于目前的生活，并送老马头全家福一张，以明心意。可惜这老马头心胸狭窄，看到照片中的男人便嫉火中烧，以笔戳之，久而久之，被彻底画得不见了原型。应该是这样吧。”
“哈哈！”余建新笑道，“你的分析有点像小说，太过蒙太奇了。不过，这张照片应该是个线索，我拷贝几份。”
两个人见面，总是要喝点。余建新和石屹照例来到枫叶饺子馆，边吃边聊。石屹道：“建新，你看我身上有没有鬼气？”
“为什么这么说？”
“据说，被鬼缠上的人，身上会有鬼气。从我的恶梦或者幻觉来看，恐怕真的被鬼缠上了。你看不出来吗？听说狗也能看出来。”
“只看人，不太能看出来。”余建新摇摇头，并不在意石屹将他同狗列在一起，“听说有阴阳眼或者修行过的人能看出来，狗嘛，据说的确可以看到人眼见不到的东西。”
“是呀！最近我遇到的狗总是会朝我狂叫，以前不是这样的。”
余建新灌下半杯啤酒，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还是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吧。鬼，或者鬼魂，有人认为是磁场，也有人认为是电磁波或电场，可以脱离肉体独立存在，肉体死亡，不适合灵魂寄居，灵魂便会脱离肉体，成为游魂。”
“磁场或电场？那应该是无形的东西吧，怎么能看得到？”石屹问道。
“嗯，是呀。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到的，而是感觉到，不论磁场还是电场，都会有一个频率，我们活人也一样，尽管思维没有脱离肉体，也是有一定频率的。当你的思维的频率和鬼魂场的频率有某种叠加，就会感受到他们，也就是看到他们。”
“是嘛，不过，据说看到鬼的人，都是实实在在看到了鬼的外形，如果是什么磁场或电场，哪会有形状？”
“石屹，你不要太讲科学，太科学就成教条了，也就没法分析了。鬼魂脱离肉体独立存在，至少也是一种生命形式，当然不同于我们现今了解到的磁场或电场。鬼魂场是脱离了肉体的思维，他们会形成一个残留影像，可以称为‘阳世残留影像’，这个影像可能是他们生前最喜欢的，或者印象最深的。对了，看过电影《黑客帝国》吧，尼欧他们的思维进入Matrix（矩阵）之后，不是也会形成一个和真人无二的影像吗？这个影像是他们当初生活在Matrix中时对自身的记忆，鬼魂的影像应该也是这个道理。”
“还真有点道理。”石屹道，“难怪传说中的鬼魂多是一副凄惨恐怖的面容，估计死亡的一瞬一定是他们印象最深的，因此残留影像也多是最悲惨的模样，是吧？”
“呵呵！”余建新笑道，“我也只是推测，大家都是推测，我倒真希望鬼魂能亲自找你问话，你也顺带帮我验证一下。”
“行吧。”石屹道，“不过，关于鬼魂的传说那么多，好像多是女鬼，男鬼就不见几个，难道是因为男人的鬼魂场很弱？”
“据说是这样，人死前怨气越重，死后的鬼魂场就越强。一般情况下，女人的心眼比较小，容易有心结，如果解不开就会形成怨气，并且越积越重。再说，这个社会女人也更容易受到伤害，如果在冤屈之下惨死，怨气就更重了。这可能是女鬼比较多的原因吧。”
“嗯。”石屹点点头，“建新，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个法师。”
“是嘛！精神分析师还差不多。法师就太玄虚了，只会跳大神，呵呵！”
说到这，石屹不由得想起了二胖、小姐姐，还有曲老师口中的兰香，再次陷入沉思。
吃完饭，余建新提议随便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石屹以头晕为名拒绝了。见石屹心不在焉，余建新也不勉强。其实，两瓶啤酒不足以让石屹头晕，只是他觉得不能让秀儿独自呆在那小楼里，因此不能回去得太晚。
走入大门，走廊静悄悄的，昏黄的灯泡使得走廊看起来很是幽深。石屹嘟囔道：“这么多年，难道就不能换成日光灯吗？”路过秀儿的门口，石屹有意将手中的钥匙串抛起，“哗啦”一声，似在告诉秀儿：我回来了。
果然，秀儿的房间里也传出响声，像是回应一般。石屹放心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会，敲门声响起，知是秀儿，石屹打开门：
“秀儿，还没睡呀，有什么事？”
“我没事。”
“没事那进来坐！”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吃过饭没有。”
“都这时候了，当然吃过了。”石屹一脸轻松地答道。
石屹的态度让秀儿有点局促，一时无言。见秀儿这副模样，石屹不好意思地笑笑：“吃过还不好嘛。秀儿，没事进来坐会吧。”
“这么晚了，可以么？”秀儿问道，怯怯的模样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才9点多，有什么不可以的，快进来。”说着，石屹让开身子。
秀儿走进房间，石屹随口道：“床上坐！”
“嗯。”秀儿应了一声，不过没坐在床上，而是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秀儿，喝点什么？”石屹拉开了自己的小冰箱，不过，里面只有啤酒和可乐。石屹拿出一罐可乐拉开，递了过去。
秀儿连忙摇头道：“不，我不喜欢喝的。”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见石屹看着自己，秀儿喝了一小口，随之露出难过的表情，看来的确不习惯可乐的味道。
石屹伸手摸向后腰，拽下别在腰带上的刀子，放到桌上。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刀柄上的按钮，只听啪的一声，刀刃弹开，惯性之下，刀子在桌上打了个转儿。
秀儿一惊，问道：“石大哥，你怎么还带着这个？”
“治安不好，带着防身的。”石屹若无其事地答道。
但石屹完全没料到到秀儿对刀子的恐惧，只见秀儿呼地站起身来，退后两步道：“自己不去乱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要带着刀子呢？太危险了。”
“秀儿，就是危险才带着的呀，再说，现在带刀的人多了。”
“才不是。”秀儿的表情十分着急，“带刀就不危险了吗？不去危险的地方不就行了？好人哪会总带把刀子在身上？他那样的人都没总带把刀子在身上！”
程老二死后，秀儿在石屹面前提程老二时，总是用一个“他”来代替。突然，石屹想到，程老二就是被随身带了刀子的赌徒刺死的，顿时明白了秀儿的焦虑。再看秀儿，一副又急又怕的模样，就要哭出来了。
石屹连忙抓过刀子塞到抽屉里，对秀儿道：“秀儿，你别这样，别难过，我以后不带就是了。其实这就是个水果刀，只不过，只不过像弹簧刀罢了，现在的刀子都是这样的。
见秀儿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石屹道：“秀儿，刀子都收起来了，我真的不带了。”
秀儿撇了撇嘴，又坐到了椅子上，对石屹道：“石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可是，我真的怕。”
“秀儿，别怕，没事的，听听歌曲吧。”说着，石屹打开电脑，随便点击了一首歌曲。
是英文歌。悠扬的曲调之下，秀儿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对石屹道：“真好听，可是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歌曲嘛，就是听个旋律。”石屹附和道。
“电脑的用处真多呀，这是电脑吧？”
“嗯，是笔记本。”
“笔记本？”秀儿奇怪地问道。
“哦，是笔记本电脑，呵呵。”
“欺负我不懂。”秀儿嗔怪道，“石大哥，懂电脑是不是就能找到好工作？”
“那不一定。电脑只是工具罢了，是应用于其他专业技能之上的，如果仅仅是一般的电脑技巧，也就能做个文员。”
“文员也挺好，我能学会吗？”
“这有什么学不会的，如果只是一般应用，狗都学的会。”石屹其实一向对狗没有恶感，说话也常用狗来做比喻，但别人就不这么觉得了。秀儿又撇了撇嘴道：“又欺负我不懂，我可能就学不会。”
“秀儿，你别在意。”石屹知道这种表达方式不适合秀儿，“我只是想说电脑的一般应用很简单，谁都学得会。你要是想学，我教你，保证几天就熟悉了。”
“真的！”秀儿露出欣喜的表情，“那我给你做饭吃，你教我电脑。”刚说完，秀儿又改口道：“你不教我电脑，我也会给你做饭吃”
“呵呵，是嘛。”石屹笑道，纯粹是觉得秀儿可爱的模样才笑的。
“我说的是真的。”秀儿有点着急，“本来刚才就是来问你吃没吃过饭的。”
看着秀儿的样子，石屹又想笑。不过，为了不让秀儿尴尬，石屹努力将笑声憋了回去，对秀儿道：“秀儿，我一般在外面都会顺便吃的。”
“是嘛。那，以后你要是正好晚饭时间回来，就别在外面吃了，我做给你。”
说完，秀儿不禁脸颊飞红，起身道：“我回去了。”不待石屹答应，便匆匆走出房间。
看着秀儿离去，石屹有点发呆，不由得想：这么单纯的样子，是做了那个暴汉好几年老婆的女人吗？
石屹不太能说清自己对秀儿的真正感觉，也不知道秀儿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不管怎样，和秀儿接触总会让他觉得心情舒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