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站起来，向莫母示意了一下门外：“莫夫人，你的儿媳的情况，我能够说的和建议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还要指导一台大型手术，护士已经过来叫我了，我就先过去了。”
莫母不想让李教授离开，但是李教授是德高望重的专家，能为她的儿媳抽出时间亲自诊治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她没法再执意留他，只能客套了一句，“好的，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李教授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穿上了白大褂，离开了诊室。
莫母回头，看到秦歌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滚落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沉肃下去。
她拿起桌上的毒性分析报告，看着上面标注的一排重加号，一手渐渐攥紧，慢慢地，却是重重地压到了桌子上。
腕上的祖母绿手镯碰在桌子上压的一层玻璃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幽长的响声。
有人真是够胆大包天了，竟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害她莫家的儿媳和孙辈！
她要是不把幕后的人挖出来，狠狠地收拾，让对方后悔被生下来，后悔害过她莫家的后代，她就干脆把当家人的位子，让给对方好了！
莫母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分析报告，突然合上了眼睛，重重地深呼吸了几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滔天的怒火，只剩下一派镇定和果决。
她走到秦歌身旁，从祈安的手里，接过秦歌的手，紧紧地握着，让秦歌看向她的眼睛。
“孩子，听话，你看着妈妈。”
她有力的双手，像是积聚了无数力量，秦歌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勉强抑制了一点心理的情绪，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却让她看不清莫母脸上和眼中的神情。
莫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孩子，你听妈妈的话，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担心，一切都交给妈妈来处理。不管是谁要害你的孩子，都也是要害妈妈的孙辈，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妈妈都一定会让对方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你明白么，你相信妈妈吗？”
秦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母。她现在心里很乱很乱。
那个老教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其实，还用那个老教授说什么吗。她中毒了啊！发作时间那么短，却那么激烈的中毒！想也知道，她那么脆弱又敏感的宝宝，怎么可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
秦歌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也好怕好怕，她甚至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害了她的孩子，她只希望她的孩子什么事都没有！
莫母却不允许秦歌这样逃避，她更重地握住了秦歌的手追问：“秦歌，你听到妈妈的话了吗？你能不能振作一点，拿出一个做母亲的样子来，为你的孩子做主？”
莫母的话刺激到了秦歌，她泪眼模糊地重新抬起头，看向莫母，终于哽咽地挤出了一声“嗯”，但是内心的情绪，还是将她的理智积压的一塌糊涂，聚不成型。
“好，你要记得，你答应了妈妈，你要振作一点！”莫母拉着秦歌的手，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模样，估计她就算答应了也是白答应，只有将祈安叫到了一边，低声嘱咐。
“安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伯母现在只相信你一个人了。这件事对秦歌的打击一定非常大，她的情绪肯定很不稳定。你能不能答应伯母，帮伯母好好照看住她，陪着她去做检查，如果出了结果，尽快告诉伯母一声？”
莫母拉着祈安，眼里饱含恳切：“伯母必须尽快回家，保存证据并报警。不过你放心，伯母一定会尽快让子谦过来这里的，不会一直让你一个人看着秦歌，好吗？”
祈安现在心里也乱得很。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真的相信，竟然有人能在秦歌的家里，给秦歌投毒，而且还成功了！
而整个过程里，她一直就在秦歌的旁边，竟然完全没能发现任何异样，也没能及时阻止这件事。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当时是她亲手将一杯水从秦歌的手里拿出来，换了另一杯放进去。
如果她没有换那一下，如果是她喝了秦歌喝下去的那杯水，现在，秦歌一定不会有事了。她又没有怀孕，为什么不是她替秦歌喝下那杯水，为什么她把那杯水给了秦歌！
祈安的心好痛好痛，她不想让莫母看出自己内心的纠结和煎熬，低头快速点了点头，认真地承诺：“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秦歌照顾好的。”
“那好，秦歌就拜托给你了，伯母就先回去了！”莫母和祈安又嘱咐了几句之后，最后看了看秦歌，就立即离开了诊室，往家赶去。
莫母离开之后，整个VIP诊室，就只剩下了祈安和秦歌两个人。
祈安看着不断抽泣的秦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出了这样的意外，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
她想了想，转身关上了诊室的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秦歌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彻底爆发开来。
她捂住了脸，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祈安无措地看着她的双肩不断抖动，片刻之后，搬了一把小圆凳放在秦歌旁边，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她。希望自己的拥抱，可以传递给秦歌力量。
很久很久之后，秦歌终于能短暂的从痛苦的思绪中暂时抽离一些，转过身，仿佛抱住了一棵可以让她渡过痛苦的浮木一般，紧紧地抱住了祈安。
“安安。”秦歌轻轻地叫祈安的名字，声音，已出现轻微的嘶哑。
“安安，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秦歌哽咽地问出来，每一个字，都因为迷茫和恐惧而充满了颤抖。
“为什么那么多人从怀孕到生下宝宝都那么平安，我的宝宝却要遭受这么多，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所以老天不希望让我生下宝宝，养育她长大吗？”
因为混合着哭泣，每一个字都显得含混不清，但是祈安听懂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祈安心疼地用力抱紧了秦歌，想要将她这些错误的想法，统统赶出她的大脑：“傻瓜，你不要这么想。所有的事都不是你造成的，宝宝受到伤害，没有人比你更痛苦了，你是受害者，你不能这样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她的错么？
秦歌紧紧地搂着祈安，无力地将头靠在祈安瘦弱却有力的肩膀上，眼睛已经肿得好像两个核桃。
她发现自己现在好累，累到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错才造成的。
“安安，我好累啊。”秦歌靠在祈安的怀里，只是说出这一句话，都仿佛耗掉了她大半的力气。“我不想去检查了，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吧，好不好？”
她不想去检查，她知道她答应了婆婆，要去检查，要给自己和孩子一个结果。
可是她真的很怕，很怕在经历过以前那么多磨难和危险之后，在以为自己终于要幸福之后，却突然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失去了自己曾经那么拼命地，竭尽全力地想要守护住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可能，更不知道，一旦确定了结果，要如何把这件事告诉莫子谦。
最近一段时间，不论工作忙到多晚，莫子谦都会回来陪着她，还会傻傻地和孩子聊天，和她一起看胎教视频。
虽然莫子谦从没有说过，他多么爱这个孩子，但是她完全能够从莫子谦的行动里感受到，他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藏有多少期待。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被他们寄托了多少共同的期待和盼望的孩子啊！
她要怎么才能告诉莫子谦，她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宝宝，他再也看不到这个宝宝出生的一天了！
想到莫子谦失望的眼神，秦歌就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眼泪再度溢出眼眶，秦歌紧紧搂住了祈安，将脸埋进了祈安的肩窝里，不想抬起来。生怕一抬起头，就会看到莫子谦失望的眼神。
她抓紧了祈安的手臂，声音嘶哑地低声大吼：“安安，安安，我做不到，我没办法面对他失望的眼神，我真的很怕他会失望！”
“不会的，秦歌，不会的！”祈安听到秦歌颤抖的话，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歌才好。
她很想告诉秦歌，不要怕，莫子谦不会怪你的。可是，她却不敢说出来。
对莫子谦的为人，还有莫子谦对秦歌的感情，她始终持怀疑的态度。
秦歌肚子里的宝宝，可以说是秦歌和莫子谦之间最重要的联结。她不敢确定，莫子谦对秦歌的感情，和秦歌肚子里的宝宝有多少关联。她也无法想象，失去这个宝宝之后，莫子谦对秦歌会有怎样的转变。
莫子谦真的有足够爱秦歌吗？就算失去孩子，也可以和秦歌共同承担和面对，好好陪伴秦歌走出阴影，继续爱秦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