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祖制:古寨儿童,春祭测定仪式半个月后,无论资质高低,都必须进武堂受训三年。
季祖达看着季尘,眼里充满了忧伤。春祭测定资质后,季尘一直处在癫痫的状况:走路时双拳一出,遇树拱树,遇石拱石,遇山拱山;吃饭时也双拳一出,拱翻了饭桌,拱破了碗勺……眼见武堂受训的日子到了,季尘却还不见清醒,这又如何是好?
季祖达带着季尘来到了祖祠,来到了祭祀苏九望的面前,他想请苏九望出手治疗。苏九望凝视季尘很久很久,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为古寨带来了巨大的惊恐,只是这病,却也不是病。苏九望叹了一口气,望着祖先的牌位道:“这病,得他自己醒来。”说完,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无论季祖达如何苦苦地哀求,他却再也不说话。
季祖达只得带着季尘忧心忡忡地向着武堂出发,季尘依然如故,猪拱而行,一路撞树,撞石,撞坡,身上旧的伤痕没好,又添了新的伤痕。当到了武堂的时候,他又流血披面。
季苍虎是武堂里的一个武师,他看着流血披面的季尘。季尘是千古废体的事情、祖先的预言和季尘这些天疯癫的表现,早已传遍了整个古寨。他也非常清楚季尘的事情,有些同情地看着季尘。只是生活在蛮荒森林里的人们,不是只有同情就可以生存下去,还必须与妖兽进行殊死搏斗,才有可能获得生存的空间和足够的食物。所以即便是一个废物,也必须进武堂受训,只有训练,残酷、残酷、更残酷的训练才能让一个废物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生存下去,才能让整个古寨延绵下去。古寨没有同情。季苍虎渐渐收起了他的同情,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季祖达看到季苍虎,停下了脚步,季尘却没有注意前面有人,依旧双拳一出,向前而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季苍虎的身上。季祖达苦笑着道:“季尘顽劣,还请武师多担待。”此时,季尘才注意到前面有人,他抬头看了季苍虎一眼,避开了季苍虎,双拳一出,又是一招猪拱。
季苍虎皱了皱眉头,盯着季尘,大喝道:“季尘!”他的威势让季尘为之一顿,季尘收住拳势,茫然地看着他。季苍虎目光如电,继续喝道:“可愿为古寨的强大而努力?可愿为古寨的坚强后背?可愿为古寨的未来而牺牲?”季尘为他强大的气势所震撼,他大声回答道:“愿意!”
蔡立群到达武堂的时候,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古寨第一天才的头衔招来了许多羡慕的眼光,武堂里的人渐渐地聚拢在他的周围,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骄傲地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忽然他有些不舒服了,他看到了一个在角落里呆头呆脑笨手笨脚地练着拳的人,对于他的到来,毫无反应。是什么样的人见着他竟然视若不见,蔡立群很生气,径直向那人走去。
季尘一直沉浸在拳的世界里,当蔡立群走到他的身边,他毫无察觉,练拳依旧。蔡立群更生气了,一个千古废体,而且还是一个会给古寨带来灾难的废体,竟然敢漠视一个天才的存在,是谁给了他的骄傲?蔡立群越想越生气,于是他大叫一声:“季尘!”
季尘全身一颤,忽如其来的大喝声吓了他一跳,他收住拳脚,疑惑地看着蔡立群。蔡立群鄙夷地道:“你这哪是练拳呀?像猪一样蠢笨。”季尘想了想道:“我练的是猪拱呀,应该要像猪呀。你觉得像猪,可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呀?”他纳闷了一会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摆开了架式准备继续练下去。
蔡立群闻言脸色铁青,他走到了中间,道:“我告诉你怎么练拳。”他把龙拳一招一式地使了出来:龙踞、龙翔、龙舞、龙盘、龙啸、龙击,如一条幼龙旋天出世,在空中飞舞,播得了众人的喝彩声。季苍虎看了后心里暗暗称赞。练完以后,蔡立群得意地问季尘:“我练得怎么样呀?”
季尘认真地道:“很好看。”他又侧着头想了想补充道:“就像春祭上跳的舞一样好看。”
蔡立群脸黑了下来,如果一个人练的拳法只能用好看来形容,尤其是好看得像跳舞来形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尖锐的讥讽。说的人越认真,听的人越愤怒。他大叫道:“来,我们俩来比试一下。”摆开架式就要和季尘比比。
季尘没有动,他很诚恳地说道:“我练的没有你好看,我比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练得像猪一样,一定会比你练的好看。”他的脸上自信油然而生。
蔡立群立即想冲上前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季苍虎站了出来,他叫住了蔡立群,威严地道:“一个天才去挑战一个废体,无论输赢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看着蔡立群恨恨不已的离开,季苍虎有些头痛了:蔡立群的龙拳在古寨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从来没有练过,又怎么去指导这个天才呢?好在这拙拳也见过不少,很容易练,也很容易指导,指导一个废体总不要花什么心思。他看着季尘心里有些安慰。很快,他发现他的想法也错了。
季尘练的猪拱,粗鄙不堪,季苍虎看了一遍,眉头皱得高高的。他叹了一口气,亲自演示了一遍猪拱,出手犀利,勇猛如虎,季尘在旁边看得毫无兴趣。演示完了,他叫季尘再练一遍,季尘却还是练的笨笨如猪。他被季尘消磨得全无耐心,吆喝着要季尘跟他学,季尘立即提出了抗议:“你不像猪,我不跟你学。”季苍虎勃然大怒,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季尘一边被揍得鬼哭狼嚎,一边还是硬着脖子大嚷道:“你不像猪,我就不跟你学。”到后来季苍虎连揍得自己都失去了耐心,季尘却依然硬着脖子,不肯跟着学,依然练着自己的如猪一样笨拙的猪拱。季苍虎只有放弃了自己的主张,由着季尘自己去练。
天才教不了,蠢才又不让教。季苍虎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