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驼子，拿着一个大手电，领着江一凡三个人走到仓库的最里面。
那里有楼梯通到楼上。
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楼上，上面是个几十米宽的大房间。靠着墙边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摞着流水账本，出入库单。
除了两张桌子两把椅子，另一侧的墙边有一只大供桌。供桌上积满了香灰，看起来是经常上香祭拜的。
可是供桌后面只有一面白墙，没有供奉的塑像、画像，甚至没有起码的灵位神牌。
驼子领着江一凡三个人走进房间，刚刚站定。江一凡就把手里的腰带递了过去。
驼子看了一眼江一凡手里的腰带，说了句：
“把你个布带带围起来吧，我不要。”
你不要？
江一凡原打算，驼子只要伸手来接腰带，他就跟着一拳打到驼子的脸上，把这一路上的积攒的怒火全都发泄到驼子身上。
驼子却说，他不要腰带。
不要腰带，还想要什么？
驼子看了看多多，冲着江一凡说道：
“今天个事，太突然了，眼看见女娃被人家劫走，我们只能先抢下来，再做打算。”
江一凡转过头看着多多。
一开始劫走你的人，不是他们？
多多只记得当时饭店里吵吵闹闹，江一凡冲向门口去追抢平板电脑的家伙，小胖抻着脖子看热闹。然后多多眼前一黑，连挣扎都来得及，就被人连拖带拽地弄到后面了。
驼子说道：
“抢了电脑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一伙的。”
看了一眼江一凡，驼子又说道：
“你不会以为，他们真是一群贼娃子吧。穿西装打领带，出来偷东西。”
追到饭店门口，看到那个抢了平板电脑的家伙，江一凡曾经怀疑过他的身份。
只不过因为多多丢了，事出紧急，根本没时间去探究他们的真实身份。
驼子接着说道：
“他们都是考古所里宗教授的人。”
江一凡看着驼子，回忆着走进饭店时的情形。
三个人走进饭店，后面跟着走进两个人，坐到江一凡他们身后的桌边。门口那个撞翻面碗的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江一凡没印象。因为当时已经在看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了。
江一凡把手里的腰带系到腰间，冲着驼子说道：
“你又是谁？”
驼子后背上的鼓包，压迫脊柱变形，让驼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出身体。所以驼子想要认真打量一个人的时候，都要用力扬起上半截身体，向上扬起脸。
驼子扬着脸，打量着江一凡，说道：
“考古所的宗教授，去火车站接你，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物。你们从考古所出来，老宗派人跟着你们，我就知道有事情了。我原本也打算找个机会会会你，没想到饭店里的事情一下子弄大了，我就让我的人，把个女娃直接抢出来，带到这里来。”
江一凡盯着老宗。
火车站广场，布置了监视眼线的，是你？
驼子扬着脸，瞪着一双空荡荡、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眼睛，看着江一凡。接着，驼子说道：
“我是哪一个？我跟考古所的宗教授，是仇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下。我想要会会你，就是想知道你是我的敌人，还是朋友。”
可是你还是没说出，你究竟是谁。
江一凡看着驼子。
驼子却冲着多多和小胖说道：
“你两个娃儿，困了就去桌上趴一下。”
随着驼子的话音，多多和小胖真的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接连的哈欠，挤得眼角流出了眼泪。多多有些不好意思，冲着江一凡笑着，揉着眼睛。
江一凡扶着多多走到墙边的桌子前坐下，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到了多多身上。
再转过身时，却看到驼子的身体里，一闪一闪地晃动出另外一个身影。
身影，散发出淡淡的辉光，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显眼。
闪烁出辉光的身影远不止一个，闪动的影子让驼子的身体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接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多出好几个影子。
倒悬在房梁挤在一起的是蝙蝠，弓起腰身抻着懒腰的是一只大猫。还有一个个头更大的家伙，把身体拱进供桌的下面，藏头缩尾地蜷成一个球，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大猫竖着尾巴走到桌边，伸着鼻子闻着多多。然后蹭地跳到桌上，仔细地闻着多多的趴在桌上的脑袋，接着委着多多的旁边爬下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江一凡转回头看着驼子。
这很神奇。但其实，江一凡也有。
只不过，江一凡身体里的那个，那个影子，是黑色的。脾气格外暴躁。
而且那个影子，好像并不受江一凡的控制。
每次都是江一凡足够愤怒时，那个影子就会克制不住地冲出来。
而且那个影子每一次冲出来，都会闹出点什么事。
第一次在县城旅店里冒出来，店老板的獒犬就死了。
第二次在胶囊旅馆的楼下，呕出一团烈火，烧死了常亮的手下。
“它们都是我的眼线。”
驼子说道，掀起衣服，冲着江一凡露出自己弯曲的脊背。又说道：
“那上面有一个记号，你认识吗？”
在驼子扭曲的脊背上，有一个纹身。
暗红色的纹身，纹出一个符号。
江一凡见过那个符号。在神山下的毡房里，那个小和尚的头顶上，就纹着一个相同的符号。
江一凡冲着驼子点着头，说道：
“我见过，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不晓得是啥子意思？”
驼子显得很吃惊。
“这是咋回事嘛。”
驼子扬起头，冲着江一凡打量了半天，接着又问道：
“那你个腰带是从哪里来的？”
江一凡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在神山脚下的遭遇，简单地说给驼子。最后说道：
“给我腰带的小和尚，脑袋顶上有一个完全一样的纹身。”
驼子听完江一凡的讲述，恍然大悟一般点着头，又问道：
“那你晓得个腰带是干啥子用的不？”
现在看起来，绝不是系裤子那么简单了。
江一凡冲着驼子摇了摇头。
驼子问道：
“那个小和尚，也没跟你说啥子？”
江一凡摇着头。
“奇了怪喽。”
驼子说道，来回踱着步。江一凡的眼神跟随着驼子的身影，从房间的一头，踱到房间的另一头。最终，驼子问道：
“你晓得四神的人不？”
什么的人？
江一凡看着驼子。
读音，江一凡听得很清楚。但是究竟是哪个字，江一凡吃不准。因为不同的字，表达的意思可是天壤之别。
驼子用脚，在地上画出那个字。嘴里跟着重复道：
“四，神，的人。”
江一凡看着驼子画出的字，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
正确的发音是：“誓，神，的，人！”
那么，誓神的人又是什么人？
发现江一凡竟然连誓神的人都不知道，驼子彻底没了主意。嘴里轻声嘟囔道：
“麻烦了，你啥子都不晓得！”
那你就解释给我听啊！
江一凡看着驼子。
半晌，驼子说道：
“我就是誓神的人，我起誓于神前，发誓做一个好人，一辈子不能做坏事，还要跟坏人斗。考古所的老宗，就是个坏人。所以我就要跟他斗。我们这种人，随时都要听从神的召唤，行神的正义，铲除邪恶。”
扬起头看着江一凡，驼子又说道：
“你带着个神的腰带，咋会不知道誓神的人呢。”
神的腰带？
江一凡看着驼子。
之前在考古所，老宗也问过江一凡，相信鬼神吗。告诉江一凡，那条腰带其实是凭着神秘力量发挥作用的，避弹衣。
江一凡相信驼子没有骗他，在对他实话实说。只不过，江一凡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又要如何相信。
江一凡问道：
“那你们信奉的，又是哪一位神灵？”
驼子转过头，看着供桌。
可是供桌后面，什么都没有啊。那里，只是一堵白墙。
江一凡看不到供桌后面的神像。这一次，驼子彻底惊呆了。
江一凡可以不知道驼子后背的纹身，江一凡可以不知道誓神的人。可是江一凡受领了神的腰带，竟然不知道受惠于哪一位神灵。
这该如何解释？
驼子急，江一凡心里更急。
离开神山，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连发生。就连小胖都怀疑江一凡是不是被神灵附体。
江一凡迫切地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江一凡就会变成神经附体了。
驼子又在房间里踱着步，最终冲着江一凡说道：
“我嘴巴笨，说不清楚你的事。我的眼力更差，看不透你的来历。”
驼子说着，扬起头看着江一凡。
“你明儿个，去趟青城山。青城山上有一个张道士，叫个张添木。你去找他，就说驼子让你去找他相个面。他一定能看出你的事情，跟你说明白。明天，我就派人送你过去。”
驼子说完，扔下一句“睡一下吧”，就往外走。
江一凡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
这里连张床都没有，特么要怎么睡。
江一凡挨着墙边坐下来，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