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泽，有雨珠打在我脸上。”于舀手掌车头，脚一蹬一蹬地倍显卖力，破旧的小凤凰经过他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折腾，显露出红漆掩饰不了的本来面目，车轮嘎嘎作响，整个车身似乎随时会散架，人和车都在较劲般，看谁先不行而放弃骑或者被骑的角色。
“嗯。”我眼光八方，“赶紧找个地方躲雨，看这架势，这雨一旦洒下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乌云黑压压地堆在头顶，远达天边，枯叶和散落在路边的传单被强风刮得到处乱转，空气里都能嗅到这上苍喘息的气息。
我们正处于一条步行街，行人依旧在谈情说笑，慢吞吞地穿梭于泥铺的街道。有时我们一头扎在人群中，只能赶紧刹车，他的凤凰刹车还不好使，之前在路上如果遇到斜坡较陡的，他会一边“哇哇……”叫，一边伸直双腿，随时做好将两脚板充当刹车皮的准备。不过毕竟现在繁忙的步行街，我们也骑不了快车。
摆在外面的露天小摊开始匆匆收拾各自东西，于舀看到街角有一处卖烧饼的，就在路边，老板正将烧好的饼一块一块地拿进纸箱中，准备收摊。他连忙推车过去，我见状也跟着过去。
“老板，烧饼一个多少钱？”人还没到，于舀就开口问道。
老板抬头朝我们看了眼，回答道：“三块钱，要吗？不要我就全部收走了。”
“要要要。”于舀连忙回应，生怕老板不做他这门生意，他回过头问我：“源泽，你要吗？”
“要。”尽管在一个小时前，我们才吃了早餐，但是莫名地，看到这些小食品，我觉得又有了胃口，“我要一个。”
“老板，来三个。”于舀边说，边拿下背包，伸手往包里掏钱。
老板这时才喜笑眉开，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卖出三块饼，声音洪亮地回道：“好嘞。热腾腾的烧饼，买一个赚一个嘞。”
我看到旁边不远的摊子在卖袜子，正确的说是便宜袜子，摊子的最左边竖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四个字：十元六双。
老板是个九零后的美女，头发染成鲜艳的红色。说实话，首先让我关注的不是她的摊子，而是她那火红的头发，好似整个世界都灰暗了，转过头你却发现在这颓废的世界中还有一抹亮色。顺着她头发往下，是一张精致的V型脸，皮肤白皙。接着往下，是一身青色连衣裙，再往下，才是她那满满一车五颜六色的布袜子。
“我去买袜子。”我扔下话，推车朝那走去。
这段时间以来，每天的穿着中，能够奢侈地用一件扔一件的只有袜子，实在是懒得洗，换下来不洗又没有再穿回去的勇气，关键还是总能在市场找到一些类似的便宜货，可以完全充当我们的一次性用品。
于舀帮烧饼摊老板撑袋子，方便老板将烧饼装进去，听到我的话，他朝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遥声喊道：“那没卖男袜子。”
“没事，我喜欢小Q。”
红发美女正在尝试地将一把大伞撑开，好插进小摊边的水泥块中，路边卖水果的就几乎人人一把这样的大伞。看到我停在小摊旁，也不停下手中的活，声音甜美地问：“帅哥，买袜子？”
近前一看，感觉她不但貌美女神，而且更加清丽脱俗，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听到问话，我连忙回答：“呃，是的，我看看先。”
“您随便看，我很快就弄好了。”
“没事，你忙先。”一滴豆大的雨珠砸在我的脸上，这已经是第五次，我抬头看天，说：“很快就有暴雨了，你不先躲躲吗，这袜子要是湿了就卖不出去了。”我注意到小摊子上的袜子并不是都卖十元六件，超级廉价货只是一小部分，占比率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没事，经常这样的天气。”红发美女笑着回道。
我很纳闷这么极品的美女，竟然会甘心在这摆摊：“这生意很好吧？”
“不好。”她一声否定，“下雨更没客人了。”
“那你还坚守这里？”
“没地方去呀！您想，现在收摊回去，窝在家里多无聊，在这坐坐，看过往的人千姿百态，比国产电视剧好看多了，偶尔有客上门，聊聊天锻炼锻炼口才，又能赚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有一瞬间，我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想点头称是，出口的却是：“可是下雨好麻烦耶！”
“是很麻烦，所以万一我闷了，拿布出来将摊子盖一下，我就下班了，可以逛街也可以回去睡觉，什么时候想上班了再回来。”末了，红发美女补充道：“我住宿就在隔壁一条街，其实我已经四天没出来工作了，没想到精神饱满一大清早过来摆这东西，还遇到这鬼天气，昨晚我才看了天气预报，说这个礼拜都是天气晴朗。”
听到她终于抱怨了，心中似乎才有种理所当然的气通，顺着她的话，说：“天气预报跟新闻联播一样。”
说话的这挡儿，红发美女终于将她的大伞撑好，伞的边缘正好可以将整个小摊笼罩在内，她拍了拍双手转过身来。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摊子叠放整齐的一排排袜子上，问：“你把摊子搁在这里走人，没问题？”
“没事，店主是我朋友，她可以帮我盯梢，不让别人趁我不在将这摊推走，当然，周围这些摆摊的基本也都认识，没什么可担心的？”红发美女弄眉示意我往后面看，在她身后是一个水吧，店子很小，除了一个可工作的吧台和容纳下相关的器件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空间。吧台正对着街外，有一男一女坐在吧台里面乐呵呵地聊天，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们正看着我们俩，或许也是没事可做，他们只是在看外面过往的行人，也或许只是在看越发浓郁昏沉的空气。
“城管呢？”我收回目光。
“城管人很好的，平时见面打声招呼，聊聊天，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的。”红发美女哈哈大笑，“都是老熟人。”
我想也是，面对如此极品的一位美女，谁舍得为难，谁不想勾搭？
“您是买给自己穿吗？”红发美女伸手将一双被抽出来的袜子重新安放回原来的地方。
“没，给我妹妹买。”
她歪头看我身后的自行车，紧接着目光游离到我背后的双肩包，说：“您在旅游？”
我宛然一笑：“对。”
“哇，您应该给妹妹买好点的。”
“你说得是。”我点头表示深感赞同，手指着十元六双的那一堆袜子说道：“我就挑十二双这些好了。”
“您确定。”她扭过头顺着我指的方向，语气狐疑，“我帮您挑吧？女孩的东西还是需要女孩来挑。”
我挠头：“好，不过我妹妹比较喜欢中性的。”
看到她已经在动手从那堆粉红色袜子中抽出一双，我再次强调：“不要太女性的，中性就好。”
“美女，帮我妹妹也挑几双。”于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时从旁边冒出头，说道。
“好的。”红发美女看一眼于舀，“那我随便挑咯？”
“她也喜欢中性的，我妹妹自小跟他妹妹玩在一起，好好的小女孩不比谁更漂亮，反倒比谁更帅。”于舀手搭在我肩上，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
“哟，你们还是十几年的哥们呢！”
“什么十几年，光着屁股的时候就凑在一起捏泥巴，现在也二十多年了吧！对了，美女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好让我们落脚躲过这场雨吗？”于舀手掌朝天，原本稀落的雨滴变得越发密集，虽然还不至于弄湿，但明显暴雨随时会倾盘而下，他继续说道：“有个坐的地方就行，比如肯德基之类的。”
“酒吧你们去吗？在前面路口左拐的第一家，你们绕过路口就能看到。”她用黑色塑料袋帮我们把袜子装好。
我接过她递来的袋子，问：“白天酒吧也营业？”
“嗯，那家酒吧二十四小时营业，啤酒的价格也比超市贵不了几块钱，你们可以试试。”
于舀问：“你肯定经常去吧？”
“嗯，不满你们说，我是股东之一，偶尔我会过去帮忙。”
在这么一霎那，我和于舀都觉得，眼前的红发美女处处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神秘感简直令我们觉得她在这摆摊只是为了替酒吧拉生意，或者实在是个生活逍遥的人儿。
似乎是察觉到我们的迷惑，她甩甩红发，解释道：“也就开着玩的，体验生活嘛！跟你们四处旅游差不多，只是方式不同而已，目的是一样的。”
告别神秘的红发美女后，我们径直朝她指示的方向，打算就窝在酒吧等雨过后再走。风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未走到街角的时候，整个云层像打翻的水盘，雨珠连成线倾泻而下。
我们忙骑上车，手慢脚乱地往前蹬，于舀人一马当先，我拼不过他的速度，跟在他后面。一拐过街角，我差点连人带车一头撞在他身上。只见他已经跳下车，正要打下脚架，拎着包作势就要冲。
我注意到旁边的招牌——昼夜酒吧，正是红发美女的小酒吧。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跳下车，把车往门口一扔，撒腿就只有几步之遥的酒吧跑，“人都湿了，还停什么车？”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顿时一股劲爆的电音四处袭来，我停下脚步，以便适应周围灰暗的环境。慢慢浮现在我眼前的是足有几十平的大空间，吧台在里面深处，沿着过道至少有十张木桌，头顶的迷彩灯不断地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各色的霓虹灯紧贴在墙壁上，在吧台的右侧还有一个小舞池……
于舀跟在我后面一溜烟地跑进酒吧，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回头朝他说：“香格里拉的天气真是怪，都入秋了还有这么急的雨。”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于舀大声问道。
“我说，上午这里也能这么劲爆，真是太棒了。”我提高分贝扯开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