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脑和颓废好不容易让时间打发远点。回归正常生活。就像今天,跟他说要相亲,他一反常态主动去摘瓜割菜配合。
高爸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臭小子?”就一句表达。
应该说相亲准备的有条不紊和讲究。高会计打早上起床来来回回不知去了多少趟城内十字街。每来回一次都带回一种食物,水果有、糖果有。要票的不要票的都有。现庭阶(厅堂)八仙台子上,摆满了生果(水果)、软糖硬糖子(糖果)瓜子啊,还有自家种的花生,甚至连本村自制的月饼也有。可能是发现少了一样什么,高会计又入十字街。
老爷子更爽,瞅着八仙台上食品,捋着山羊胡时不时还夸:“喜事嘛就得这样办,多花点也值~~。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啰。”
晌午,东洋村上空:两朵大白云牵着分散的云朵,缓慢地在太阳底下游移,随意的炊烟一点也不张杨,缕缕直上。半天农忙告一段落,放下扁担锄头家家在歇晌。这时候,村口出现两个女人,一个妇女模样,一个少女正当,妇女模样那个叫岚彩风,也就是高会计说的岚姨,那少女正是来相亲的新娘子,叫芭艳红,俩分一前一后朝村内走去。村道土少沙多、弯也多,路也窄,五畜劣迹(排泄物)斑斑,到处可见,幸好沙土吸干所有劣迹成板栗状而不恼人。倒是路过哪家的鸡鸭猪寮圈时,那股冲鼻味真不好闻,如停留于地,可换不过气来。
正好啱啱遇着刚刚,俩进村的女人恰路过一家猪圈,“嗯——这么大味,难闻死了。”芭艳红捏紧鼻孔。
“嗯,条条村都不大爱讲卫生。”岚姨和风细雨般和着。
不见猪跑,却闻到猪屎,本是一件极不快事,倘说新娘子嫌弃这条村不讲卫生,斤斤计较上来,扭头出村,这如何是好,想到这茬能说会道的岚姨马上转钛,说:“艳红啊,不是我说,这条村肥头,你闻味儿就知道,家家户有猪有牛,养的鸡鸭狗吃无兮(吃不完),一日三餐不会比农科所少。到夜恢头(夜晚),出村没几步就是城内十字街,这条街名声你不是不知,什么都有得吃,你作工作度(在)杨家,每个星期六、日回来,夜恢头出去小吃摊,吃蒸、煮、炸、白斩、腌、酸、甜、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讨活丂活有活丂活(要多么快活有多快活)。
听这赞不绝口,艳红嫣然一笑:附和:“姨,是够惬意,只要有钱,不过话又讲回来,我看中的是秋哥,不是看中十字街。”
岚姨欣然转喏:“那是那是~~。图吃不咋地,咱图的是人,对不,”这时候,媒人葵扇虽不持手,但也能穿街而过,扇来空气有密香似:看人家岚姨是怎个能说会道的:“唉呀,你真会找,你这个秋哥可是棒得不能再棒了,还有这陈家,秋哥他高爸,他爷爷都是头刺好字的大好人,一家子乐融融,非常好相处,我真不知道你是怎样找到的。”
“姨真会说话,说出的话令人真开心。”这下进村后颗忐忑心好像不忐忑了,是这样的打上长途汽车,芭艳红的心就不踏实了,进村后不踏实不但没消失反又叠上忐忑。诚听岚姨这说法,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似,开始关注仪表来:“姨,我的头发没让风吹乱吧。”芭艳红扎一条马尾辫,而辫又不长,挺好看。
“挺好。”岚姨前后瞧了下。
“姨,你说秋哥会看得上俺吗?”芭艳红没说完,少女的羞赧红已上脸。
“瞧你说的,我不是跟你娘说了吗?”岚姨像黄婆卖瓜似,拍着篷篷的胸脯给芭艳红做胆:“不有姨在吗,包成!”
芭艳红“噗哧”一下——稍微美聊一下,想着:“煲成?(包、煲同音),煲燶(焦)差不多。”想到这‘燶’和原先打下的保票,不自禁地“嗯”地一声长,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一种久违的激动就涌了上来。马上见到心上人、从此告别哀婉的日子,能不激动吗。
是这么回事,此缘起于县农运会。那时候,芭艳红就读杨加中学,由于人长得比通常女孩子高,有一米七三,学校体育老师就围绕这个高度,组织起一支女子篮球队——杨加中学女子篮球队。以她为主力,她间中参加也杨加公社女子篮球队的比赛,且所向披靡。无巧不成书,这个陈篮秋也喜欢打篮球。只不过是附城中学的纯中学生男子篮球球队主力,而不像艳红那样是校队包括教工。但可别小看这支学生队,许多成年队和他们交手几乎败在手下。陈篮秋还是附城公社篮球队的主力,这支农民篮球队对战绩彪炳,也所向无敌,在一次县举办的农民运动会的上,篮球项目夺得第一名。本一个在杨加公社,一个在附城公社,本八杆子也打不着,可在颁奖时,得女篮第二名的杨加公社不能上台领奖状,只的眼巴巴在台下看人家领奖,芭艳红目睹了得第一名陈篮秋做代表上台领奖的风度,又回想起农运会期间,观摩过的男子蓝球赛;陈篮秋场上飘逸潇洒的风姿,那一刻,少女的芳心给俘获了,当下就下决心——非此人不嫁。回去后陈篮秋那飘逸潇洒的风姿和领奖的风度,这一动一静的两种‘风’无时无刻萦绕脑海,芭艳红开始消瘦了,以致茶饭不思,整日心事重重,眉头不展,一天比一天憔悴,一个平时挺活泼可爱的女孩,打从县城回来就变了个样,当妈妈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有一天,妈妈从女儿的嘴里得知,原来女儿看上一个人,钟情一人得了相思病。做为农村妇女的妈妈,乍一拍大腿,说:“傻女,这事你早跟妈说嘛。不就跟我在饭堂打菜分菜一样——小菜一碟。”
(艳红妈妈是杨加农科所临时工,做饭堂工作。)
“唉——我说了你也没办法。”芭艳红还是一个劲地叹:“毕竟山长水远,且又不认识,哪里谈得上是人家的菜啊——妈,只当女儿不孝,让我想着他,心里装着他去吧。”
“呸呸呸!胡说,妈不走前,你兄弟姐妹哪个也不许说去的话,你做为大姐,给我记住!”妈妈顿过呸,又说:“我生的妮子,还愁嫁吗,就这模样,莫说是百鸟之凤凰,那也是方圆百里的第一靓,远看像运动员,近看像百花奖里的电影演员,身材高条姿好,打蓝球还是县里第二名,又有工作又有粮出,谁家能娶了,那是他家祖坟冒青烟,呸呸!现破除迷信反对说这话,不说不说。对了,前几天公社书记的还出媒来搓合你给他的大儿子呢~~。”
“闸住!妈,我不嫁那个竹杆(公社书记大儿子)。”没等她妈说明原由,艳红就下闸了。
“不嫁就不嫁,”妈妈同意女儿的不嫁之说,不过她很快就有主意,说:“妈虽没见过你那个秋哥,但妮子这么钟情于他,做妈的也只得认了,接下来妈给你想办法。”
“妈,有办法吗。”
“有是有,就怕你嫌老土加反对。”
“说嘛,我不嫌,不反对,只要能和秋哥结合,我都依妈的。”
“刚才我说过‘出媒来搓合’使我突然想到,俺家为什么不照本划葫芦呢。”
“妈,你真好。”芭艳红一个高兴扑到母亲身上,跺着脚嗫嚅:“那咱就找媒人。最好找一个有把炮的(有能力的),一说即成。”
~~~就这样,经多方寻找方找到岚姨,并许下三倍谢媒金——三张大团结。
有这重金托着,岚姨不接受才怪,同时还莫忘给出令母女满意的答复:“这事我三包了。”不过她多了个心眼,隐晦了她与陈家,高会记的港澳(情人)关系。
高会计的家——典型乡村农舍。土墙;土房;全土户型,土房子用青石打基础上面施土夯实成土墙、稻草混搭筑起。其坐向很好,坐南向北。虽是草房,但布局不错,户型也够大气,庭阶(堂屋)正中为明间;东屋、西屋为暗间;东屋与连厢(耳房)相通,西屋紧连柴房和灶间,但不相通。老爷子住东屋,高会计住西屋,陈蓝秋住厢((耳房)),东厢,柴房的伸延一形成半个院子,再用蓠笆围起,一个长12米,宽8米空地就成了院。农忙收割院子就是小晒谷场。院子有一半搭架,平时用来晾晒农获。不过从里到外地板依然是土,不过夯实了。蓠笆墙设简易蓠笆门,蓠笆门和蓠笆墙一般高——齐腰,平时不怎么关,留条缝,方家禽进出。
此时,老爷子躺在东屋的竹榻上,一巴掌托一本破旧雷歌小本,另只手食指蘸舌头的唾液,有意无意地翻前页突又疾后页,在找出什么戏,“阿咧~~阿咧~~”哼着。
高会计在灶间,蹲灶前,往炉灶里送柴草——造午饭。陈蓝秋还没回来。各有各忙,只等新娘子到来。
岚姨到来,屋里人甚至没察觉。岚姨一点也不分生(不分轩轾),随随便便就像进自家门口似,到了蓠笆门处,随手就将蓠笆门提高一公分再往里挪出条大缝容人进出。
“岚姨有狗吗?”跟后面的艳红蓦地想起看家护院的狗,提了个醒。
“这家六畜全齐,就差狗。”岚姨踏进院子。
岚姨今穿一身簇新的黑色北海丝做的中式斜襟衣。由于头顶上的阳光时隐时现,整得她一身的黑北海丝骤亮忽暗。亮时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光。这光打哪哪就生芒。院子有个阴凉角落,专供这家的鸡鸭鹅栖息,现全伏卧在那里找凉,当光芒打到这里时,胆小的鸡鸭顿时乱作一团,咕嘎乱叫,可一只大鹅王却很大胆,登时就不满了。只见它红冠一竖,引着颈扑扑就冲了过来——鹐(qiān)人。
不打招呼,不经同意擅自闯宅,不鹐你才怪。不鹐你就不是鹅王,鹅王此举的大概意思就这样。
岚姨见来势汹汹,顿时慌了,急呼:“诶!诶!诶!屋里有没有人啊,快出来管住这个鹅王。诶!诶!你这畜生连我都不认识了。”
高会计闻声则探头、见鹅王快鹐到人便拿根大柴火扔出去,随之喝道:“大灰得了,要什么流氓。”然后笑脸相迎:“来了,欢迎欢迎。”
鹅王收敛了,但还是看不起这身黑色,把条长脖子甩来甩去和继续扑腾翅膀,像要告诉那人;你赶紧换衣服。
高会计见这情形便高一声:“大灰(鹅王毛色是灰色),得了,领赏去。蓝秋,去砵里拿几颗葵瓜子赏大灰。”这一时忘了蓝秋不在家。
没人应——
“砵在哪里,我来。”艳红见只鹅通人性,主动应了:“呵呵,这鹅真行,和狗一个级别,会看家护院,我今个喂足它。”她竟然喜欢上鹅王。
与此同时,岚姨却相悖,弯了她的肥指,骂咧:“这该死鹅,每次来都鹐我,看我不劏你是假(宰了)。”
老爷子听院子有动静也就起身急忙出屋到院子。可他一跨到院,没想到一下子给强光刺了个眼花撩乱,不过撩乱归撩乱刺激尚可分男女和高低,他那双老眼昏花乍一看,来了——院子有一个高高的女人,于是信口就来:“吆!还真有这么高,不起码有一米七以上了,不会是山东妹,北方娘子吧?”他想到之前高会计说过,新娘有一定身高,所以老爷子不但不惊讶,还有出自北方人种之联想。
岚姨见到老爷子,旋即就灿烂,嘴比蜜甜:“老爷子可好,来来来,艳红,见过爷爷。”
艳红暂时撇下鹅王,上前欲作揖~~。
“得得得,现不兴这礼,免了免了。”老爷子连忙制止道,完了便捋动山羊胡,瞅起新娘子来。这时眼也不花了。
作揖虽免,但妈妈的叮咛可不敢忘,妈妈说:“处次见得给你一个好印象,特别是见老人,一般老人喜欢作揖这个老风俗,作完揖,你就站那等他家人示意或发话,方可身动莲移,不然人家说咱们没家教,知道吗。”有这说道,芭艳红自然不敢乱动,笔杆似站那里,直到老爷子瞅个没完,直瞅到浑身僵硬,心里发毛也不敢动一下,觉得还不止是一双眼在瞅。
长相清新可人,仿如一个甜津津的苹果,青中带红且硕大诱人,再加上达礼,老爷子终于收住深陷眼眶里老眼。冲着灶间喊:“他高爸,去把那只阉鸡割了——做白斩(白斩鸡)。
老爷子是收住了。可在灶间的高会计却收不住,仍瞅前不够瞅后加码地思忖:“嗯,苹果脸型——方、大、旺、腰身虽条却不失硬度和力度,将来做吃(生活)有一番操持。”但这不是关键,高会计挑了关键部位又瞅一番:“嗯,这腚好,大而宽不是大而圆。”高会计,这时般出他的字典了:大而宽可承受长期冲击,不像大而圆只有好看的份,不长期,离他而去的爱人就属后腚,不过已走了十几个年头,正回味着~~。兀地一声,老爷子叫抓鸡,高会计这才放低眼神去鸡笼方向。
岚姨见老爷子叫割鸡,还是大阉鸡,也就眉开眼笑互动起来:“哎哟,也不请我们入屋坐坐。”
“看我这脑袋老化成什么样,快快进屋,”老爷子拍好几下脑门:“快快进屋!”接尔就转身先入,“这孩子真懂事。”进屋后还嗫嚅方才艳红要作揖的事。“这年头什么家教这么好,敢行这礼。”
芭艳红搀着岚姨入屋。显眼的满台的糖果饼干,可芭艳红没多看一眼,倒是满屋找陈蓝秋。然而,人影气味都没有。她犹感失望,“姨,他呢?”芭艳红拉了岚姨的衣摆,显然是急了。
“这也是嚄,老半天都不见主角。不会是在睡觉吧。”岚姨环顾四周继续说:“没道理嗄,现在还睡。”
“要不问问?”
“先别忙,坐下吃点糖果,我去问他爸。”
“问爷爷不行吗?”俩都是小声说话。
“爷爷一般只管唱雷歌,问他没用。”
“哦,”芭艳红点头:“是这样。”
高会计打岚姨进院后,就心驰神往,这眼珠滴溜溜直跟着,除端详新娘子那一阵的视线是移了的,其余时间就一直跟着,抓鸡时,他和她对了一眼,对方还给他抛了个媚眼,他高兴死了,这会儿见岚姨朝他这走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活,欲迎出。
“喂,高佬,你儿子呢。”岚姨开门见山。
这会高会计想起了,于是说:“应该在菜园摘菜吧,你们等等,我让大灰去叫他回来。”说完就呼:“大灰,去园叫蓝秋回家。”
仅此一句,大灰已摇起肥毛屁股,左右左地朝篱笆门走去了。
“我也去!”芭艳红当即响应。也不知是情急啊还是好奇。非要跟去。
“看你急的。”岚姨嗔,但没阻拦,临了还说:“跟好大灰,快去快回。”
鹅王大灰与芭艳红走了。
这么一去。老爷子似乎也很通气,剥了颗椰子糖塞嘴里,便双手后绑,晃荡晃荡折回屋,翻他的雷歌本或造雷歌去了。就剩俩了,一个在院子一个在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