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有说:来者不善。
俗话又说:来者不拒。
三姨奶奶就是抱有那样复杂的一种神情给白氏开了门。
杨麽麽给三姨奶奶行了礼,“老夫人好。”
三姨奶奶识得白氏身后的杨麽麽,神色松了松。
面上无异,白氏向着三姨奶奶晗了首,“老夫人。”
点了点头,三姨奶奶回到了屋里。
白氏没理会三姨奶奶面色上的复杂,她此次来的目的,不过是来探探毓娘的口风。至于三姨奶奶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倒不至于将这些放在心上。
“毓儿呢?怎么没见她?”
三姨奶奶总是在想,这人到底是得历经过多少的事,才能像白氏这般将事情藏的深。脸上笑容堪比三月的阳光,温暖的刚刚好,可这心里所想的……
三姨奶奶在心底叹了气,也不知这白氏寻毓丫头是为何事。
“毓儿尚未起来,昨夜玩的久了些。你寻她做什么?”目光从别处转到白氏身上,“你说与我听,回头我告诉她。”
这是在下逐客令!
白氏笑了笑,“不劳烦老夫人了,我等等便好。”
三姨奶奶不好再说什么,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菱香出现在了门边。
“菱香该死,菱香该死,这一时贪睡误了时辰。小姐……”
看清了屋里的人,菱香停了下来。许是没想到白氏竟然会到这里来,菱香的情绪一时尚未理清。
“菱香,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行礼?”三姨奶奶斥着菱香。
菱香看了看三姨奶奶,正准备给白氏行礼,毓娘的声音便响起了,“菱香,去给白姨娘烧水泡茶。”
‘哎’了一声,菱香便离去了。
毓娘理了理衣衫,又看了看窗外,这才道:“这从上官府到这里也有些距离,姨娘寻我的心情倒真是迫切。”
白氏笑笑,“是啊,许久没有瞧见你了,倒是有些想念。”
“哦?”毓娘侧目看向白氏,“那毓娘谢谢姨娘的挂念了。”
不愿多做口舌之争,白氏言道:“杨麽麽,你下去罢。”
得了吩咐,杨麽麽行了拜别礼。
毓娘知晓白氏有话对她讲,看着三姨奶奶并不好的神情,道:“祖母先去外面闲步吧,毓娘待会儿便来寻你。”
毓娘坐在椅上,等着白氏的发言。
“大小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毓娘回了一句挺好的,便没了下文。
遇到黑衣人一事,毓娘几人都是守口如瓶。
白氏想了想,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毓娘愣了愣,这才糊涂道:“姨娘这是做什么?”
毓娘没有将白氏扶起来,白氏只得继续跪着:“大小姐,我是求你原谅于管事的。昨日听于管事说他做了那逾距之事,还请大小姐不要与他一介粗人计较。”
这是在探自己口风。
走到白氏身旁,毓娘将她扶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姨娘是为于管事来的。姨娘大可放心,只要以后他规矩,老实本分做自己应做的事儿。我看在你的面上,自然不会将这事儿挑出来。”
‘老实本分’四个字,毓娘说的有些重。
白氏笑笑,“那我先替他谢谢大小姐了。”
“不过…”毓娘话锋一转,“有些事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白氏心里一惊,脸色有些发白。
满意白氏的表现,毓娘继续着她的话,“祖母在这先理寺这么多年,按理说于管事应是不识得祖母的。怎么会对祖母起了杀心呢?”
她只差没说:这于管事是你白姨娘派来的罢。
毓娘想着还得保证三姨奶奶的平安,那么警告警告白氏也是有必要的。
“兴许,兴许,兴许于管事他,他不是向着老夫人来的。”白氏是难得竟有些结巴了。
毓娘装作糊涂,继续道:“哦,那难道是冲我来的?”
白氏的心里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哑谜打的久了,毓娘看白氏的反应也是够了,遂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姨娘,我知晓是你不待见祖母。只是没想到一向在后院安静的姨娘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倒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白氏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儿……
眼泪拼命的往下掉着,白氏哭诉道:“大小姐,我……”
“你只是太想当主母了,以为将祖母掉胎一事推到母亲身上便可直接让父亲休了母亲。殊不知太公他与祖母早就心生嫌隙,查也没查就断定是祖母为了报复他将孩子扼杀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后来祖母直接到了先理寺,太婆又护着母亲。你便更没机会再将罪过推到母亲身上,是吗?”
白氏用一只异样的目光看着毓娘,眼里不再泛泪,边摇头边说着不可能。
而这样一件事,毓娘用了足足六年的时间才渐渐看清,才找到真相。为何太婆一口咬定是母亲害死了祖母肚里的孩子,因为那碗东西是母亲给祖母端过去的。为何窦吕一听到三姨奶奶就紧张,因为她以为是她害死了三姨奶奶肚里的孩子。至于为什么现在窦吕有些淡然了,毓娘猜想,窦吕心里也是满受煎熬,不愿在故意去掩饰什么。想着顺其自然罢。
“你是嫡小姐,你懂什么?你知晓这嫡庶之分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吗?”
冷哼一声,毓娘暗笑这白氏的看不开,“我自然知道,不然为什么你还要称我一声大小姐?不过白姨娘,在上官府,这嫡庶之分怕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吧!母亲堂堂尚书之女,不配让你行个礼?况且这些年母亲待你如何,待二哥如何,你心里明白。”
白氏没有反应,呆坐在地上,也不知是在深思些什么东西。
良久,白氏轻声问道:“你准备将我怎么办?”
“你错了。”毓娘看了白氏一眼,“你对不起的人始终是祖母,你该去问问祖母,看她想把你怎么办。”
问不问,毓娘都猜得到三姨奶奶的答案,她老人家愿意呆在这先理寺这么多年,早就说明了一切。不是不知道白氏算计了她。祖母的心啊,醇厚善良。
只不过一句道歉的话,她白姨娘还是该说吧。
“对了。我想劝劝姨娘,二哥他那么优秀,我是万不愿他因为你而耽误了仕途。”
毓娘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要不是因为二哥,要不是考虑到祖母,她毓娘才不愿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呢!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毓娘周身都很轻松。
许是顾及自己的脸面,白氏从毓娘打开门的那一刻起,便从地上起身回了椅上。
淡然的模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儿,当年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毓娘是怎么会知道的?三姨奶奶说的?
摇了头,白氏起了身。眼下最重要的,是求得三姨奶奶的原谅。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心情再也不似刚才那般沉重,白氏迈开步子去寻了三姨奶奶。
皇甫栎昊看着门口的庄恒,有些许的诧异。
“我们的比赛。”庄恒淡淡说道,没有提及皇甫栎昊太子的身份。
没想到经过昨日一事,庄恒竟还记得这茬,皇甫栎昊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走吧。”
皇甫栎昊从小便学习骑马射箭,也跟着李昭学习了武术,后来黄祯到来,他又跟着学习了几个月的轻功。
庄恒从小便跟着庄敖经商,有时候也跟着庄敖外出寻货,吃苦能力可谓不一般。
这样说起来,两人都不似平常的公子哥儿。
皇甫栎昊一步一步慢慢行着,庄恒却一股劲到了半山腰,回头竟看不到皇甫栎昊的身影。
他得意的一笑,又飞快的行着。
很快,他下了山,又朝着山上走。
脚步却越发的无力,抖的不成样子了还在继续坚持。
皇甫栎昊就在这时超过了他,他还是先前一般的步伐,不快不慢。
结果显而易见,皇甫栎昊先抵达了山顶。
庄恒倒也是个男子汉,明明已经走不动了,硬是咬牙坚持到了山顶,还努力不让自己大口喘气。
脸色极其红润。
“算…算是你赢了。我…我愿赌服输。”庄恒艰难的说道。
皇甫栎昊深知庄恒已经坚持不了了,点了头就转了身。
身后的庄恒果真扶树大口喘气着,眼睛还在观察着皇甫栎昊,怕一不留神他就回了头,看到自己这般不成气候的模样。
轻轻摇了摇头,皇甫栎昊暗叹这庄恒的急性子。
他倒是一向稳当,点滴都不肯表露出来。
是夜,皇甫栎昊瞧了毓娘的房门,言是想跟她一同看星星。
毓娘看了看黑的纯粹的天,却不好拂了皇甫栎昊的意,遂点了头。
安安静静的院子里,皇甫栎昊与毓娘坐在院子里。
诚然毓娘的确有些缺了兴致,却还是佯装着样子看天。
“我知晓今夜没有星星。”
毓娘收回了抬起的头,笑了笑。
“毓娘,从前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你是否愿意与我携手?”
皇甫栎昊那柔和的目光让毓娘抖上了一抖,却还是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毓娘倒也不曾考虑过。”
毓娘看见皇甫栎昊目光里似乎有些许的落魄。
摇摇头,毓娘暗叹自己的看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