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是个年纪与陈寒相仿的男人。他正拿着白色毛巾擦拭着横列在吧台的玻璃杯，陈寒和柯柯坐在了吧台面前的旋转椅子上。
“店长好！”
调酒师轻轻的把杯子放了下来，不重不轻的说道。
“现在可以喝点什么吗？”
“您说了算。”
“给我们一杯牛奶。”
“需要加热吗？”
“可以。”
调酒师自始自终都很平静，熟练的将牛奶冲入水壶，而后放在加热器上，最多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牛奶就会沸腾。
“你什么时候来的酒吧。”
陈寒点上了一支烟，调酒师很适当的拿出了一个烟灰缸递到陈寒手边。
“三个月前。”
“你见过你的上一任吗？”
“没有。”
调酒师摇了摇头。
“你在酒吧工作得习惯吗？”
调酒师顿了一下，默然点头，没有说话。
“每天应该很累吧，毕竟这里生意不算差。”
“还好，不算很累。”
水壶开始冒出了热气，淡淡的奶香传了过来。陈寒没有放弃追问，他需要知道调酒师是否知道这个酒吧的真正意义，以及他一直心存疑惑的东西。
“你是谁请来的？王经理么？”
“嗯，是王经理请我来的。”
“你可以和我说说王经理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调酒师没有想之前一般很快的答复，而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下级不能随意评论上级的缘故，让他有些顾忌。
“他……应该算个很体恤下属的人吧！”
“怎么个体恤法？”
陈寒弹了弹烟灰，一旁的柯柯很认真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她看到了陈寒的另一面，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通常就是…”
调酒师又陷入了停顿，不知不觉中谈话的主动权已经向一方倾斜。
“经常慰劳我们，请我们吃饭之类的…”
“所以你们很信服王经理，都愿意跟着他干事？”
“我们都在为酒吧做事。”
“那你知道酒吧实际是干什么的吗？”
陈寒问了出来，他并非想知道调酒师的回答，而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这是他之前在公司时和人谈判的技巧，可以轻而易举的套出很多东西，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对于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说，可以回答‘不知道’。对于一个知情的人来说，可以回答“知道”。
但对于一个知情，并且有关系的人来说，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都需要思考。
调酒师就是这样，显然装傻充愣他并不在行，或者是说陈寒问了太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牛奶最终还是沸腾了，腾腾热气从水壶里窜出。调酒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而后给出了答复。
“知道。”
不过，陈寒倒是不在乎答复是什么。因为他已经有了答案，自己的敏感并非只是敏感而已，他有理由确信其中肯定有东西在里面。
“那么好好干吧！”
陈寒笑了笑，把烟掐灭。而后一手拿着一杯牛奶离开了吧台，柯柯好奇的跟在后面。
调酒师看着陈寒的背影，心里有些发慌。这个男人并非像表面那样看起来那么年轻，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说漏了嘴，还是陈寒根本就知道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他？”
柯柯跟着陈寒来到办公室，陈寒把牛奶放在桌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敲起二郎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信不信我打你！”
柯柯试图用武力威胁。
陈寒只能妥协，他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我只是看他的反应而已。”
“原来是这样，你看出什么来了？”
柯柯疑惑道。
“没有。”陈寒无奈耸了耸肩，还没等柯柯的巴掌呼过来之前，他就抢先回答道“但是，我可以确定这里面必有蹊跷，绝非周维说的那么简单。”
“你为什么老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周维给的解释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你怀疑周维？”
“当然不可能！”陈寒明确给了答复“我只是怕有人利用他甩手掌柜这点，暗自搞小动作。”
他眯了眯眼，摸着发烫的玻璃杯“至于为什么怀疑这里面有问题，我也说不上来。直觉？或者我仅仅只是看着王经理不舒服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人绑了，抓过来问问不就行了！”
专属大小姐的野蛮刁狠风格。
“我又不像你们，一个个身怀绝技，我只是个普通人好吗？”陈寒有些无奈“你们异人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绑票，杀人的吗？”
“偶尔会吧，也不全是。”
柯柯捏着下巴，扑闪着桃花眼很认真的说。
……
夜场过了十点才是真正火爆的时候。在之前仅仅只是热闹而已，‘muse’的地段很好，闹市中心，周大少开的这家酒吧能给他带来百万的年收入。这是他成年之后，自己动手搞的第一个项目，作为家族里的独生子，他并非像普通富二代一样游离花丛，纸醉金迷。
而是很有梦想的先脱离家庭的财政控制，他从十五岁开始存钱，存到了十八岁而后开了这家酒吧。陈寒以为是他用压岁钱开这家酒吧的时候，周维只是淡淡的说，这是我做任务换来的。
陈寒自然明白这些异人口中的‘任务’是什么，顿时对大少肃然起敬，敬佩不已。想当年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想着如何向女孩子展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大少就已经赚了很多钱了。
而当他成年后就立刻开了这家酒吧，但也就从此开始像普通富二代那样游离花丛，纸醉金迷了。
陈寒自己开了一个台子，和柯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小酒，放眼整个酒吧，一种人生赢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曾经何时，自己还是捏着钱包偶尔来酒吧喝酒泡妞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坐在这里肆意潇洒，这才是人生嘛。
看到陈寒乐呵呵的样子，柯柯觉得很想揍他。
“死乐什么呢？”
“报告老大！”陈寒故意说得很大声“我觉得人生还是很精彩的！”
“精彩归精彩。”柯柯笑了笑，眼中有些道不明的意味“但是，可能到头来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哟。”
“这点我放心，跟着老大混。”陈寒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肯定有人帮我收尸的！”
柯柯看着陈寒的侧脸，心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我这次出来，其实是想在结婚之前，好好的玩一玩…”
陈寒的笑容有些凝固，不过很快的用喝酒掩饰了他的面部表情。在有那么一刹那，他心中有根弦断了。
柯柯靠在沙发上，头发懒散的搭在上面，棒球帽遮在她脸上，露出了红唇。陈寒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臂环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上。
“我想也没什么不好，我是个女孩子，还是要嫁人的嘛…”
“再说了，我又不喜欢管家里的事，有个人帮我管管也是好的…”
陈寒看到她的嘴角似乎在上扬，不过泪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真是，谁说仰着眼泪就流不出来了！骗人！”
“你喜欢他吗？”
问出来后，他就后悔了。正当他想找其他的借口掩饰这个问题的时候，柯柯给了他明确的答复。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
沙漏突然一下子就流到了另一边，那个从见到柯柯第一眼就开始运转的沙漏，在这一刻都流了下去。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在问柯柯“你喜欢他吗？”的时候，问的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侥幸，像是如果柯柯不喜欢那个人，自己就有机会了一样。
陈寒想把一切都归结于使徒血脉影响上，因为血脉让自己有了喜欢，甚至相互喜欢的错觉。女孩仅仅只是心软救了自己一命，无论如何没谁会瞧得上自己。
苏紫嫣也是，柯柯也是。
都不要天真的做着要是能在一起过着安稳的美梦，她们并不属于自己，而陈寒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废柴，在遇上柯柯之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咸鱼。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寒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表现得像是个普通朋友的关心。
“关你什么事啊！老大的事小弟不要乱问！”
柯柯一把抹去泪水，眼睛又弯成了月牙。
一层一层的，他被剥开的心，陈寒还是将它重新封了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倦了，很想缩在角落，就像小时候被人遗弃那样。
只有角落能让他能有一点温暖。
他不敢继续坐在她身边，陈寒害怕自己突然忍不住说出些奇怪的话，自己毕竟只是她的小弟而已。
“那什么，我去趟厕所。”
尽量表现的毫不在意，然后一个人跑开。陈寒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人，打碎牙齿往里吞的人。
像逃跑一般，逃离了那张桌子。
就像面对了喜欢整个学生时代的女孩一样，像面对苏紫嫣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站在他面前一样，他能做的只有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