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哥哥…他已经死了么?”
女孩低下了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顺着那绝美的脸颊滑下,随后滴落在衣服和土地上。女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她一头扎进叶影的怀里,边捶打着他的后背边放声痛哭。
叶影的眼眶也微微泛红,成为杀手的这十年间,他和很多人都从素不相识逐渐成长为了过命的兄弟。而墨尘,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同样来自华夏,有着相同的血统与肤色,说着一样的语言,这在那个充满陌生的国度与环境中是多大的慰藉!墨尘性格开朗活泼,与那些死气沉沉的杀手们截然不同,不知道给大家带来过多少欢乐。他还说过,未来有朝一日要衣锦还乡,要让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每当想起这些,叶影的身体就微微颤抖……
叶影轻轻摩娑着女孩的秀发,他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这个女孩,他只想给她最大的呵护,让她再也不受伤害。
“你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独自去国外么?”
女孩离开了叶影的胸膛,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她粉嫩的脸庞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两只眼睛也有些红肿。
“为、为什么?”
叶影一怔,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在一个夜晚,墨尘只身潜入了家族的城堡。在与BOSS交谈了几小时后,他就成为了叶影队伍中的一员。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远离故土,这个秘密他也从没提起过。除了偶尔一两次喝醉,他几乎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
“我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父亲和两个叔叔都是武道高手。”女孩轻轻拭去眼泪,将情绪平复下来。
“武道…这个词我的确听过,可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国外,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叶影皱了皱眉,轻轻询问道。
“华夏有很多神秘的武林世家,武术经过千百年来的进步演变,有了更严明的训练与划分,逐渐发展为了武道。简单来说,武道高手就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女孩又打量了叶影一眼,“看刚才的身手,我还以为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原来是这样。”叶影点点头。他的所有外国朋友都对华夏文明感到十分崇敬,这次重回故里,他也想更多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最古老的文明。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世家里,在生我时,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也正因为如此,父亲从小就对我不好。重男轻女是古武世家的传统观念,我自幼体弱多病,又没人肯教我任何武功,除了上学外,每天就只能在小屋中读些诗书,这就是我的童年。”
叶影闭上了眼睛。他体会过那种孤独,每天浑浑噩噩的生活,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周围明明有其他人,却没有一个能交流的朋友。那种孤独感渗入骨髓,令人痛苦而绝望。
“家中唯一对我好的人就是哥哥,自从身为武魂的爷爷离奇失踪后,我们墨家就渐渐走向了衰落。哥哥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从小被家族寄予了厚望,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练武,过得很是辛苦。可在难得的闲暇时,哥哥总会来陪我,帮我辅导功课,与我谈天说地,还会不顾父亲的反对,去旁边的山里找野参灵芝熬汤给我喝。”
想起这里,女孩的脸庞上漾起了幸福的笑容。她的笑容圣洁而迷人,一时间,叶影竟有些看痴了。
“那…之后呢?”叶影摇了摇头,轻轻坐在女孩身旁。
“之后,之后一切都变了。”女孩明亮的眼眸突然黯淡下来,声音也有些发抖,“一天夜里,我头疼得厉害,就离开屋子去外面走了走,却听到父亲和哥哥在书房内争吵。”
女孩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像是在看当时在门外偷听的自己。她的身体随着声音一同颤抖,叶影抚住她的双手,才发觉她的身体竟然一片冰凉。
“听了一阵我才知道,我自幼体弱多病,是因为拥有极为罕见的阴寒之体。这种身体在多部古籍中都有过记载,说是的此体之人,肌肤如雪,体态若冰。虽凛冬而不觉寒,临盛夏而不觉热。阴气入魂,寒意动魄。此以至极,兆为大凶。”
“兆为大凶?”叶影眉头一挑,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对这样一个女孩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句不吉利的预测,更会成为她人生道路上的沉重枷锁。
“古籍所记的没错,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女孩的声音哽咽起来,“当晚哥哥与父亲吵架后,哥哥受了三叔的算计指使,独自硬闯家族禁地墨石洞,偷出了爷爷生前留下的秘宝,一块不知名的玉佩。这个玉佩是至寒之物,能吸收我体内的阴气,我没多加思索,就与秘宝缔结了灵契,身体状况大为好转。可私闯禁地乃是重罪,更何况哥哥还盗取了秘宝!三叔揪住此事不放,父亲无奈,只得废除哥哥一身武艺,将他逐出了家门。三叔还不肯放过,暗中派人追杀哥哥,哥哥在留给我一封书信后,只得孤身一人逃往了国外。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生死之别……”
女孩说完这一切后,把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刚刚停止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沉默了许久,叶影缓缓睁开眼睛,“你三叔逼走了你哥哥,想必现在,他又要来追杀你了吧。”
“嗯,原先父亲在位时他还不敢,可因为母亲和哥哥相继离去,父亲也一蹶不振,在上周辞世了。三叔立刻派人杀我,如果不是几个佣人拼死前来通报,我怕是连家门都逃不出来。之后我几经辗转,才来到了这里。这家酒吧的老板和我的侧府管家是故交,听说了我的事,他把车钥匙给了我,让我赶快离开,之后我就遇到了你……”
女孩揉了揉哭肿的眼睛,将后背倚在树干上,让身体坐直。她微微侧过头,用最严肃和最恳求的目光看着叶影,然后开口道:
“你是哥哥的朋友,能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我非常感激。”女孩顿了顿,“但是,我身上有着被诅咒的命运,我已经害了太多的人。哥哥、母亲、父亲…大家都是因我而死,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所以,把我丢在这里吧。这么高的悬崖,以你的功夫都不一定能爬上去,更别说再带上我了。我不想再因为自己连累别人了,拜托了…”
叶影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女孩说的都没错,面前的悬崖险峻陡峭,身后的密林荆棘密布。在刚才掉下悬崖时,叶影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了女孩,周身上下也受了重伤。若是密林中再有猛兽,恐怕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你…这么相信命运么?”叶影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突然冲着女孩笑了笑。
“我…不愿意相信,但只能选择相信。”
“你哥哥是个奇怪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面临怎样的绝境,他的脸上始终能保持微笑。按照他的话来说,如果能侥幸活下来,那提前笑一下也无妨。如果真的到了死期,那总不能哭着去见阎王。”
叶影望着浩瀚的夜空,慢慢回忆着自己的老友,与伙伴。女孩眼神有些迷茫,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哥哥了解的很少,她想知道哥哥对人生的看法。
“我曾经也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我觉得自己会在孤儿院里过完一生,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世界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分毫。可是有人却对我说,比起命运,她更愿意自己去创造奇迹。而当我下定决心抗争时,我才发现这其实并不难。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也是一念之差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让我能领略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美好!”
叶影重重叹出一口气,他想起了那个仙子般的女孩,是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叶影摇了摇头,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把它轻轻展开,随后放到女孩手心。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尊重每一个看法。这首诗是你哥哥写给自己的,也是写给你的,他叮嘱过我,如果哪天他真的死了,让我务必找到你,把它交到你手上。”
女孩低下头,静静凝视着纸上的文字。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首四言律诗:
人心叵测命途艰,红尘浮世皆云烟。
流年往昔吾不悔,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