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澜站起来，问道：“你也打不过吗？”
清越一笑，说道：“别说是我，恐怕天上的玉帝也未必打得过。”
“怎么会？”柳澜惊问，看清越的一本正经，倒像是真的有妖物存在一样！清
越惨淡一笑，说道：“你先出去，这些问题，等我回来再商量。”
柳澜忽然不依了，她一把拽住清越的衣角，说道：“危急关头，你难道要我当缩头乌龟吗？”
清越瞬间有些感动，却听见柳澜继续说道：“跟着你起码还有你保护，就算前途艰险，也有个伴。我自己回去，鬼知道会遇到什么鸟事，万一有个万一，我一个不是更完蛋了？”
清越的感动的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他忽然狠狠扯着柳澜的脸说道：“死女人，你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死女人。”
“哼！”柳澜哼了一声，说道：“我这叫有自知之明，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我跑出去一半，又出个什么事，你还得折回来救我。这鬼地方，乌漆马黑的，一不小心就走丢了。说到底，我也是为你着想。何况啊，还有小雪儿，我还没找到它呢。”
柳澜一口气说完，清越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竟然比刚才那场搏斗还杀伤力强。
“打住！”清越忍不住说道，“我带着你，行了吧？”
“嗯——真乖。”柳澜摸了摸清越的头，喜笑颜开。
清越忽然发现柳澜有些不一样了，可是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到底哪里不同。却听见柳澜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吗？小小年纪就发青春呆。”
清越忽然想起来，大叫一声：“女人，我发现你和以前不同了，好像开朗了很多。”
柳澜看着清越问道：“有吗？”
清越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以前的你，好像三魂丢了五魄似的。”
柳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想不明白，先找出路要紧。”
清越这才正色道：“这黑雾就是只妖，可是，又不完全像妖。你要小心，它，好像能够窥破人心。”清越说最后一句时，额角滑落了一滴汗珠。这样的紧张模样，是柳澜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她的脑海里，清越一直是玩世不恭，油腔滑调的。
“你没事吧？”柳澜拉了拉清越的衣角，他回过头来说道：“没事，跟紧我。”可是，他面色苍白，透着紧张，怎么看都不像没事。柳澜的一颗心，立刻吊了起来。她不觉得又用力拽紧了清越的衣角。
极小的一块森林迈出去，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柳澜一进入黑暗中，就越发紧张起来。
而清越显然也不轻松。
他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双腿像灌了铅水一般沉重，没走几步，那种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柳澜明显感觉到清越的身躯一震，然后他紧张的说道：“抓紧我。”
说话间，从他的掌心溢出一片青光，一把长剑从掌心里缓缓升出来。清越长剑在手，气势顿时不同了。
那尖利的叫声漂浮了一阵，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清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一步一步又朝前走去。过了一会儿，那叫声又回来，再消失。几次三番，清越已经筋疲力尽。柳澜也因为神经过于紧张，觉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行，我要休息。我强烈要求休息。”
柳澜趴在地上，却还是不忘记紧紧拽着清越的衣角。
清越显然也已经太过紧张，看着柳澜小脸苍白，也没有说什么，站到了柳澜的身旁。
柳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骂道：“小雪儿也是，平白无故丢下我，一点儿也不仗义。”
清越瞥了她一眼，说道：“别只顾怪别人，还是先想想你自己。”
“我怎么啦？我为了它跑进森林来，差点儿就曝尸荒野了。”柳澜反驳，两个人正闹着，那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
柳澜和清越同时一回头，却只见一团黑雾朝两个人袭来。柳澜哇声还未叫出来，立刻就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周围一片澄净，虽然除了黑，还是黑，可是却没有刚才那种压抑和窒息，反而带着点儿轻快和温暖。
柳澜缓缓爬起来，看了看四周，怯生生的叫了一句：“清越”。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旋了许久，仿佛空间极大，没有边际一般。柳澜呆呆的站着，四野空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清越紧闭的双眼蓦的睁开，他的周围，却都是一片片的火海，红莲业火，连绵不见边际，而他，安稳的躺在火里，火舌舔过他的手指，身躯，显得异常活跃和快乐。
清越见状，瞳孔猛的一缩，迅速站起身来。九幽的深处的红莲火海，自己竟然就这么回来了吗？
他举目看去，过了片刻，火海里出现一个小孩子，他举着剑，在火海中挥舞。小小的身体，却一招一式都让人觉得异常到位。他猛的刺出一招，然后回过头来。
清越的心猛的一紧，那个孩子，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那孩子忽然丢下剑，呜呜的哭了起来。
清越接连退了两步，呆呆的看着眼前，红莲火骤然消失，九幽的深处，阴灵厉声尖叫着飘荡在空中。
那个小小的自己，艰难的攀爬在九幽的山涧。清越已经忘记是谁告诉他的，只要爬上九幽的山顶，就可以看到遍地的鲜花绿草。
清越努力的爬着，无论掉下来多少次，他还是要爬上去。
他没有父母，一出生就备受欺凌。哪怕现在他有了一身功夫，却还是被那里的人排斥。
他想念父母，不甘心做这样的妖物，他想做人。
清越就要爬上九幽的山顶，去看一看传说中的人间。
然而，许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暗地里嘲笑着他，在这儿生存的哪一个人不是带着妖性和无法与人共处的魔性的，谁也不能够打破。
这个才十岁，来历不明的小子，竟然妄想成为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人。
然而，就在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坚持下，他还真的爬上了九幽最高顶，登上了与人间有关的虚无山。
眼前是碧草红花，清风和煦的在他身边缭绕，美丽得如同仙界一般的地方，让清越终于可以放声大笑，痛快奔跑，没有歧视，没有奚落，没有嘲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过了一年，清越才知道，这里是天炎国外面的虚无山。
空里传来一阵笑声，说道：“咦，居然是个半妖呢？！”
清越轻蔑的一笑：“哪里人给我滚出来？”
虚空里的笑声更大，清越冷笑一声说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可以窥破人心，找到内心最强烈的感情，然后是感情膨胀，你吸食这些欲望，成就自己。”
虚空里的笑声忽然止住了。清越继续道：“可惜，我早已窥破你，你给我看到的。”说着，顿了顿笑道：“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给你看到的，你知道有多少真的吗？”
虚空里尖利的叫声再度响起，清越眉间青光激射而出，他长剑在手，再不罗嗦，一剑便朝虚空砍去。
虚空里忽然又一阵笑，说道：“你这么坚强，可是，那个女人呢？你即便再隐瞒，还是被我看见了。你对她，有些不同。”说完，又是一阵怪笑，然后说道：“你就好好呆在这里，等着我给你看看她的内心，她的惨状吧。”
清越闻言，大吼一声：“卑鄙！你给我住手！”
虚空里却再也没有声音，清越颓废的坐倒在地，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妖物给他看的过往，如此真实的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清越，你是个没有爹娘的妖物。”
“清越，连名字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真是可怜啊。”
“滚开，你不配和我们一起玩。”
这些话，伴随着他的童年，直到他第一次将一个孩子推倒，额间隐隐出现青光，便又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他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当面辱骂他，可是，每当他路过一个地方，总会有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那种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孤独感，让清越忽然脆弱起来，他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缓缓流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凭空的出现，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却有一身说不明白的功力。他到底是什么？
虚无山上有这些异于常人的人类，或者是妖类，只能让柳澜一想就毛骨悚然。
柳澜喊得累了，干脆坐了下来，没一会儿，黑暗中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起来，她汗毛直立，立刻察觉到了危险。
果然，不过眨眼的功夫，虚空里一个声音说道：“丫头，你想家了吧？”
柳澜站起来，鼓足勇气说道：“你是谁？我想不想家，和你没关系。”
虚空那个声音顿了顿，又笑道：“这么凶干什么？我可以让你回家呢。”
柳澜双眸一亮，却立刻警惕的说道：“谁信你？”
虚空中那个声音笑起来，显得极为开心，说道：“丫头，你警惕心还挺重。我真的可以让你回家，不信你看。”
说完，虚无的空间里，忽然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画面。她的学校，她的家，她就在一个气泡里不停的漂浮着，同学就在脚下，可是任凭她怎么喊，也喊不答应。
虚空中那声音又出现了，他魅惑的说道：“如何？我知道你想回家的。”
柳澜的坚强，终于在看到父亲的一瞬间崩溃了，她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尖叫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清越身躯一震，柳澜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哭得那么凄惨。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开始在虚空中寻找脱身的办法。
而同一时间，司空寒从床上坐起，他浑身汗湿，柳澜的哭声却仿佛就在耳边。他想了想，立刻点灯写了一封信，然后唤来卫青。
“这封信，务必亲手交到右丞相手中。我有急事要出一趟门。你留在国内，好好配合右丞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