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站在门边,他只是轻声锁上门,并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似乎在等我有所举动。
我站了有好一会,一动不动。听得见手腕上手表秒针转动的声音。第二教学楼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旷的阴森可怕。教学楼内温度比楼外下降了几度,也许有五度。五秒钟后,我的两只手臂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些细节变化,我想都被身后的霍先生看的一清二楚。
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公司老板,对付人就是有一套。我虽然也不小了,可是从未见过这种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困在这种人手中。我日常接触的都只是平头老百姓,所遇的事也都是只有平头百姓才会遇见的事。
一分钟后,我不能再这么继续站下去。
霍先生当然不会这么同我耗着,与其等他开口,而我处于被动地位,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好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第二教学楼有电梯和自动贩卖机。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琳琅满目,色彩夺目。
我不敢开口向霍先生要教室的钥匙,只能上楼了。
手扶在木质的栏杆上,感觉到油腻。
我故意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如蜗牛爬一般。
也许,我可以找个合适的几乎把霍先生从楼上推下去,摔他个七荤八素的,再夺门而出——教学楼的大门是可以无需钥匙从里面打开的。
那这样的话,在第几层动手好呢。二层或许太矮,效果不好,反而会惹恼他。楼层再高些,下楼会浪费我更多的时间,万一霍先生比看起来还要强壮,怎么摔都摔不坏他,我很有可能被抓住。三层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正好走上二楼。
不知道霍先生是不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比刚才听见的大了许多,还带着不可置否的威压。如果我们身处江湖,那这种威压就是杀气,**裸的杀气,足以让他不战而胜。他说的是:“你想上几楼?二楼?”
我骇然,身体抖了一下——天哪,真希望他没有看见。若现在是冬天,凭借厚实的衣服还有希望,可偏偏是夏季,身上衣物少。我甚至觉得浑身上下被他看透了。
见我不敢说话,霍先生继续问,一层一层的向下数下去,语速减缓。这种行为如孩童一般幼稚,却也如修罗恶鬼别无二致:“三楼?四楼?五楼?六楼?”
我走在前面,看不见身后的人,如同被蒙上双眼执行死刑的死刑犯,知道死亡的具体时刻,却无法知道现在的时间。我又在发抖。
霍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险,“你在发抖,是怎么了吗?”
我似乎能听见他在冷笑,口中却不敢承认。
霍先生分明知道原因,可他偏偏不说,就像站在一个已经饿了一个月的人面前,他拿着食物,却偏偏不给这个饿坏了的人。他带着讥诮的口吻,问:“是冻着了?”
无可奈何之下,我顺着他的话说:“嗯。”
接下来我居然听见了脱衣服的声音。这两****一直穿着西装,在家里虽然会很热,但在这里却是正好。霍先生应该脱下了西装外套。
霍先生说:“那这件衣服借给你穿。”
这时候我正在转弯。在二层和三层之间的楼梯上,我走在上一层,霍先生正走在下一层。所以此刻我只要稍微斜一下眼,就看见霍先生手里举着西装外套。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双眼,视线只扫过他的手和外套。
我说:“不……不必了。”
太慌张,居然结巴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声不加任何掩饰的讥嘲。但是,霍先生确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听见霍先生穿衣服的声音,他把西装外套拿在手里。这么冷的天,我都后悔在临走前没有回320宿舍拿件衣服。他们都从宿舍内找到合适自己的秋装,只有我和Blond还是一身夏装。
霍先生又在说话:“已经三楼了?要停下来吗?”
我哪里敢停下,只想继续走,于是赶紧上了三层与四层之间的楼梯。
霍先生继续说:“你到底想去哪一层呢?总不可能一层一层的一直走下去吧,这教学楼又不是无尽的,它只有六层,你最多也只能上到六层,现在正在走上四层。必须选一个,四层、五层和六层,你究竟选哪一个?”
他的语气我听得愈发觉得诡谲和悚然,用的是一种**四岁小女孩的**恋童癖患者会用的语气。此刻我觉得身后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黑豹。他如同蛊惑我的黑豹一般诱使我吐露出一个答案,面对它时我还有理智,也算是逃脱了。可面对霍先生,我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踏入陷阱而无可奈何。
我方才意识到,我其实已被霍先生抓住手心里。
“六层吧。”
没有办法,我只有选择了最高层,给自己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霍先生可能是想质问我女人昨夜针对我提出的质疑,把小三的死怪罪到我身上,或许会揍我一顿。我当然不希望后者。如果他怒火中烧,会不会把我从楼顶上扔下去?真的会。人已经被逼到这种境地,我们也死去了九个人,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可活,谁死在谁的手里都变得那么没有意义。
我希望不是最可怕的那种后果。于是我努力回想以前看见的教导女性如何在遭遇危险时寻求自救,可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可能也没有仔细看,因为我相信我是那种让有色心的人看了也会软下来的人。
等已经到了六楼,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想出任何切实可行的主意。而整个过程其实已经很漫长了,我把自己的速度放到最慢,踏过了最后一阶台阶——脚下是平地。
霍先生走到我身边,带着一股从地狱里来的阴冷,他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尸体,以同样阴冷的语言问:“哪一间教室。”
他居然是要我、一个被害者选择楼层选择教室,选择一个具体的让他可以随心所欲施虐的地方。
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施虐者,这种人只在恐怖电影中可见。我竟然遇见一个**。
他又问了一遍,带着金属质感的语气,仿佛是一把刀子,真抵在我咽喉处,如果我不回答,他会立刻把刀子捅进我的咽喉,连眼都不眨。
我不想死。
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来救我,我和他来这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身在七号宿舍楼的人根本看不见有人走到了第二教学楼下,身在食堂的人又在熟睡之中。我当真已经是上下无门,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我只得破罐子破摔——也幸亏我没有害怕到走不动路,身体虽然被他操纵,可思想依旧自由着。
门锁着。
他要开门!
我忽的想到这一点,趁他分心找钥匙时,或许我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