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伍成期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片奇怪的东西,声音比平时压低一些。
岩洞外,地面上铺满了一片类似海藻的东西,具体来说,形状有点像常见的掌状红皮藻,只不过是黑色。表面应该是覆盖了一层粘稠的胶状物质,在日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但是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美好的景象。
这堆不明生物——根据它能够移动而这样猜测——突然就从地里窜出来,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占据了这一片区域的地表,遮掩住原本茂密的绿色,并且带来一股类似于硫磺的刺激性的气味。
索性众人身处的岩洞地势较高,不受到它的影响。
于彦微微摇了摇头,和莫希交流了一下眼神,说:“这可能不是植物。”
想到这堆东西不是植物,而是类似于某种动物的触手之类的东西,凯瑟琳明显感觉有点恶心。
莫希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犹豫着说:“这种东西形态有点类似我以前看到过的一种动物。那种动物不危险,但是很麻烦,其特点是,分泌物能分解一定结构的高分子化合物,但是对人体没有明显危害。”
“一定结构的高分子化合物?”加文对于这一表述产生了疑问,“具体指什么。”
莫希凝视着对方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慢慢开口:“就我所知,绝大多数的人造合成纤维都在这个范畴内。说实话,我比较希望我们眼前的不是那种生物。”
“显然,它和你认知中的那种生物不一样。”尤金用的是陈述的口气。
莫希点点头:“在我印象中的那种生物是透明的。除了颜色以外,眼前的这种东西和我刚刚提到的孢状环带藻蓝虫——或者你也可以叫它琉璃掌——几乎一致。”
莫希之前说的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一说到琉璃掌,加文倒是觉得好像听说过这种生物,开始仔细思考自己曾经在哪里接触过这个名称。
比他先一步回想起这个名字的是一直沉默着的时越,他注视着莫希,问:“那不是只有边缘星系才会出现的生物吗?”
“对。”莫希颔首,“就我所知,这种生物的原产地至少不在联邦管辖范围内,边缘星系出现的琉璃掌也是与外星系文明交流获得的产物。”
“你接触过它?”尤金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莫希倒是陷入了沉思,就好像这是个多么困难的问题一样,过了一会,她摇摇头:“没有。”
虽然莫希的反应有些古怪,但比起外面过于壮观的景象,也没人在意这种小细节。
伍成期有些疑惑地看向外面黑色的生物,转移了话题:“之前我查阅到的资料上,完全没有提到这颗星球上存在着这种生物。”
“不,有的。”尤金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你还记得两个月之前那则出现异色潮的报告么,可能就是指的这些东西了。”
“要实验一下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的乐泽宇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既然和资料有所不同,你们也想证实开口这是不是所谓的‘琉璃掌’吧。”
几人相互看了看,没有反对意见,凯瑟琳有些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
乐泽宇见众人没有反对,拿出一支装过营养剂的空试管,就拉着岩洞门口的藤条纵身跃下,一个闪身,又踩着几处突出的岩石回到了岩洞前的小块高台上,手里的试管已经装了三分之一的透明黏液。试管口还沾着亮晶晶的同种液体。
他把那支试管递给莫希:“这种程度能确认吗?”
“应该可以。”莫希点点头,看向众人,“谁有奉献精神能提供多余的合成纤维和棉布?”
时越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拉出里面棉质的红色内衫下摆,手上用点巧劲撕下了一小片布料,再用多功能军铲的刀刃部分切下外套袖口的一小部分,一起递给莫希。
莫希接过时越递来的布料,脸上明显是带点讶异的,但也没说什么,简单实验了一下,又取了极少量的粘液,在自己的左手虎口附近的手背皮肤上试验了一下,感受到了轻微的灼热感,马上用干布料擦去,留下微微泛红的印子。
加文皱起眉头:“你不怕它万一变异了对人体有腐蚀性?”
莫希展示了一下沾了黏液以后完好无损的那一小块红色棉布:“至少它对蛋白质没有腐蚀性,唯一值得担心的问题是它是否具有毒性。”
“但是我们没有收到老师那边的通知。”尤金看着莫希的反应联想了一下,和其他人解释,“学校不可能冒这种程度的风险。”
于彦拉过莫希的手,在被弄得有些红印的地方敷上一些碾成泥状的药草,用手指轻轻抹开,语气轻缓地问:“小希,琉璃掌的分泌物不会对皮肤产生这种影响?”
“虽然我没直接接触过,但是在我的认知里不会。”莫希摇摇头,“但是我们眼前的这种生物应该就是琉璃掌,也许是受到环境的影响产生了一定的变异。刚刚我感受到的灼热现象应该是一种物理现象。”
乐泽宇勾了勾嘴角,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微微侧向一边:“不管眼前的是什么,可以确定的事实是,这种生物的分泌物有能力腐蚀我们身上的外套。”他看了眼地上那块深红色布料,“虽然腐蚀的速率并不高。”
“但是很恶心。”凯瑟琳皱起眉头。
莫希对这一评价表示了高度的认同:“确实很恶心。”
伍成期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心口,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口气,说:“这样想想,还好之前大小姐让我们快点前进,否则就要混在这堆恶心的生物里面了。”
他这么一说,除了加文三人以外,其他几人倒是想起这件有些奇妙的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如果说只是巧合,那么尤金他们的反应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尤金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之前凯瑟琳的问题解释一下:“我想你们也注意到了,我、加文、凯瑟琳三人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一直上的同一个学校,所以我对两人也算是比较了解。”
他讲到这里,留意了一下凯瑟琳的反应,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看着洞口外的场景,于是继续说下去:“你们在之前的训练过程中应该也发现了,她在战斗中有一种奇妙的直觉。”他停顿了一下,留给其他几人一些思考的时间。
想到那次机甲远程训练中,凯瑟琳莫名其妙开的几发炮弹都有意外成效,对此,众人之前也是隐隐有些感觉,基本上都默认了尤金的这一说法。
话题中的凯瑟琳本人对这些事情毫无关心,看了一会外面的景色觉得有些无聊,就拉上加文到一边去商量一些别的事情。
“你们相信运气这种东西吗?”尤金凝视了一会凯瑟琳的背影,收回了视线,“凯瑟琳让我认识到什么叫做绝对的幸运儿。”
听到尤金突然这么说,其他几人都是有些意外的。
伍成期犹豫着开口:“我还以为,维汀大小姐是直觉惊人。”
“直觉与运气,总是相伴相随。”乐泽宇没抬头,把玩着手里那颗粉色的糖果,随手一抛,扔进自己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尤金抱着胳膊,手指轻轻摩挲自己外套肘关节处的花纹:“直觉与运气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直觉发挥作用的时候,当事人会隐约知道按照直觉做的结果,而运气,则更加暧昧一些。”
“她的行动并不指向结果。”莫希简单总结了一句,然后伸手示意乐泽宇分自己一颗糖果,乐泽宇也没拒绝,直接从腰包摸了一颗抛过去。
尤金像是在回想什么,微微眯起眼睛:“从小到大,凡是随机抽签,她不一定能获得明面上最好的那一项,但是最终结果却是最理想的那个;找宝藏,她就算不怎么上心,也一定会第一个发现线索;但凡她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按照那个做总会有好结果。更别提被动获得的好处了,类似的事例实在太多。”
“但是她似乎并不因此觉得有多开心。”于彦回想起之前凯瑟琳看向外面的神情。
尤金苦笑:“她那种几乎邪门的运气让她的人际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在发生过一些“小麻烦”以后,她就几乎不太和一般人交流了。”
尤金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场的人倒是不难想象这些所谓的“小麻烦”恐怕不怎么美好,于是对于这个话题,他们也没再多问。
事实上,看似现在凯瑟琳和尤金、加文两人都很熟的样子,在进入联七之前,她和加文关系只不过是比认识稍微好点的程度——可能之间还曾经有些尴尬;至于尤金,由于家族的原因,倒能算得上是她难得的朋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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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趁着外面那些诡异的生物正在慢慢褪去的间隙,几人也没闲着,开始加工运到岩洞中的那些木料。
比较意外的是,在这群人中手工能力最强的,竟是那个乐泽宇。他做了一个带简易螺口的水壶,用自带的打磨工具精加工,用特殊的藻类在容器口做了密封装置,甚至还有闲心刻上不错的细节花纹。
于彦之前挑了几种木料品种,无论哪种都有相对较强的防水功能,其中一种更是能耐高温,适合制作成简易的锅具或者是串起肉块的木签。
学校提供了营养剂,但不是一个月分量的营养剂。学生需要在这颗星球上寻求食物,但是没有一个老师会料想到会有新生在饮食器具方面这么丧心病狂:一方面是,这帮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为了保持短短一月期间的饮食质量,竟肯花心思做到这种程度,另一方面,是他们竟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哪里像是来训练的,简直就像是来享受丛林的自然生活一般,从头到尾,一点都没觉得这些在旁人看来夸张到不行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然而,特别组这几个疯子——这样说也许并不公平,毕竟其中某几个也没讲究到这种地步——还不止打算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