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李季将咖啡放到办公桌上。
办公桌后的男人正低头写着什么，脊背挺得笔直。从李季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对方笔挺的五官，微微抿起的嘴，骨节分明的手从袖扣紧扣的白衬衫里伸出来，握着钢笔在纸上流畅的书写。他西装笔挺，衬衫领扣也一丝不苟的全部扣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禁欲系的美感，却也感觉不到暖意。
总裁散发出来的气场比昨天又冷了些。
大概半个月前，总裁突然回到公司，大刀阔斧的进行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和内部改革，这就触犯到了某些董事会成员的利益。在叫嚷的厉害的董事会上，总裁将几份新合同扔到桌上，狠狠堵住了他们的嘴。
总裁变了。
李季知道总裁是有大抱负的人，行事虽然磊落，骨子里还是重情的，他对这些跟他父亲一起打下江山的人一直多有礼让，某些人不知感恩，反而倚老卖老，无形中给总裁添了很多麻烦。可是现在他不怕麻烦，他甚至能在对方制造麻烦之前先出手干脆的解决了这个麻烦。这是成大事的人必须要具有的品格，但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忙碌了，不能按时吃饭，休息不规律，人瘦了一圈。
李季正出神，男人却停止书写，扣上笔帽，转头看向落地窗。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雪很密，让人有一种仿佛时间已经很晚的错觉。
今年的第一场雪，总觉得是应该和谁一起纪念的日子。
坐在办公桌后面看雪的人就是陈乔木，他瘦了，但精神很好，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的同时，也看着更加冷酷，不近人情。
“今天你早点下班吧。”陈乔木收回视线，看了看手表，“今天是平安夜，好好陪陪女朋友。”
一眨眼十多天就过去了，也不是特别长的时间，却仿佛有好多事情都是上辈子经历过的。
他重新回到公司了，也不管徐婉的话说的有多难听，重新回到他准备了那么多年，也将在未来的日子继续牢牢把握住的位置。
和谢柔，他提出分手了，谢柔什么也没说，只是甩了他一个巴掌，陈乔木却笑了。不过这样也好，当感情不再，两个人中总有一个要扮演狠心的角色，他似乎有些明白夏花的用意了。明白却不表示会理解和原谅，事实上他也很久不去想她了。
谢家伯父伯母那里他也亲自去赔罪，做好了承受他们暴风怒火的准备。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擅自决定了，可他并不后悔。夏花离开前的那番话打醒了他的天真和“假”善良，曾经他以为有些话说出口才是伤害，原来不说才是最大的残忍。还好，他们俩家还没有对外公布什么，一切都还在可掌控的范围之类。这也让他意识到真正的善良并不是说事先做过安慰，事情发生时，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些，而是在事情还没有变化成最糟糕的那个样子之前尽最大的努力摆平或是减小伤害。虽然说那个时候还要说在做朋友的话，显得很虚伪，但怎么样，哪也只是林皓然的责任了。
他想做的都做了，一切都圆满了。
才下午三点，没有约人，也没人陪，陈乔木突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兴致。
他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一路都是向他打招呼的员工，陈乔木就这么一路点头，一路走了出去。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决定去哪里，真的是随便走走。随意选择一个方向，是条巷子他也会进去看看。哪怕碰到的是死巷子也不在意，他又转身走出来。
有人说世界很大，大到一转身就再也遇不见，又有人说世界很小，小到朝思暮想的人擦肩就能遇到。在一片空气里满是烤红薯的甜香里，陈乔木看着那边跳着脚等烤红薯的夏花，怔了怔。她穿了件粉色的大衣，雪地靴，梳着丸子头，显得脸很小。她和几个女孩子一起，似乎有人说了什么，她停止动作专注的听着。
再见她，陈乔木也不知道对她是憎恨多还是重逢的喜悦多。他们默契的谁也没有互相联系，但这种默契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情？多情总被无情恼。
真正爱过的人是无法做回朋友的，甚至正视的勇气都没有。于是，陈乔木换了一个方向。
满耳都是欢快的圣诞歌曲，大街上的人成双结对，脸上满是喜悦。随便路过的人，都能听到他们在商量去哪里看电影，逛街，吃饭，真是，别人国家的节日本国人倒是过得热闹。
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单身帅气的陈乔木也成了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加之他一副略带嘲讽的痞笑，吸引了很多女孩子的视线，可他浑然不知。
这时他的大衣被人抓住了。
陈乔木低头一看，正好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对上，此时这双眼睛里满是可怜兮兮。
女孩子穿着一件嫩黄色的薄羽绒服，长发，鹅蛋脸，二十一二岁，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倒也不能说是丑。只是陈乔木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帮帮忙，我的钱包被偷，手机也没电了，你能不能……”
陈乔木不等女孩说完，就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一百递给对方，然后拨开她的手。
杨美娇拿着钱，满头黑线，这展开不对啊。自己哪里表现的不好吗，妆没画好，还是眼神不够动人？
走了几步，陈乔木又退了回来。
“我觉得你好像有几分脸熟。”他说道。
“我也觉得你很面善，大约我们是在梦里见过。”杨美娇眨眨眼。她照着夏花的样子故意装扮自己，就是要接近陈乔木，把他钓到手。她或许比不上陈乔木见过的美人，但胜在青春活力又单纯，男人总是会对弱小的女生产生保护欲，她不信陈乔木不吃这套。
夏花去了双S，以后会越来越好，她却名声臭地，更不可能和徐乔洋发展了什么关系了，她凭什么差夏花那么多？而她也根本没想过会在陈乔木身边长待，只要能有一次她挽着陈乔木的胳膊昂首走在夏花面前，就是牺牲一点也值得。
呵，好烂的梗。
现在的女孩子为了钓凯子，什么没底线的话都敢说，这些还算含蓄了。他就那么像个没脑子的凯子吗？而且，陈乔木挑剔的上下打量了杨美娇几眼，胸没夏花的大，脸上粉擦得太多，皮肤也不如夏花的白，假睫毛贴了两层，也不如夏花看得顺眼……
陈乔木怔了怔，又来了，为什么每次遇见一个女人，他总在心底下意识的跟夏花做比较。夏花比得过谢柔吗？没谢柔个子高，腿长，也不如谢柔长得精致，她怎么能成为他看女孩子的标准？
够了，陈乔木，再不清醒，你怎么能展开新恋情？
“你是夏花的同学吧？”
杨美娇的表情有些僵硬，“你认识我？”
怎么可能？
她在警察局被关了半个月之后放出来，除了跟徐妮妮还说的上几句话，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的防备。谁都有隐私，也可能会不经意说漏嘴，表面上对你笑语盈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背后出去就传你的坏话，你会怎么想？所以即便有好人缘，也没什么用。社团的成员有意无意的将她排除在外，就是老师也找她过去意味深长的教训了几句。起初杨美娇还会觉得愤恨，后来也没什么表情了，成王败寇，换做是夏花身败名裂了呢？她的处境会比她难过100倍，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没什么好抱怨，并不是就不抱怨了。她被警察从学校带出去的时候闹的很大，已经成了一个名人，学校虽说到现在都没有开除她，却也私底下找过她几次，暗示她能主动退学，给双方都保留一点脸面。
杨美娇并不想退学，此时退学，又有哪所好学校愿意接纳她？她不想认命，进警局的事还瞒着父母，她想再搏一把。
陈乔木原本只是试探，并不肯定，没想到杨美娇不打自招了。
“你是她的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
原来并不认识她呀。
杨美娇松了一口气，害得她以为自己的黑历史被人发现了，结果虚惊一场。
可是她并没有轻松太久，就听到陈乔木说道：“你应该是她的大学同学，还和夏花有过节，也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所以你故意找上我，是想勾引我来打击她？”
陈乔木心里冷笑，想把他当做对付夏花的子弹，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说，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不说我就把你送进警局，告你行骗。”
警局是杨美娇一生的污点，她可不想再重温噩梦。
“我是在学校外面见过你和夏花几次，但视频并不是我发的。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杨美娇的声音弱了下去，随即又逞强一般提高了声音，“而且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那时候的他和夏花闹了一点小别扭，加上他那段时间很忙，视频曝光出来之后，他根本就没有第一时间注意，更别说采取什么措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想要保护她的，却是每每在夏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所以现在他受到惩罚了。现在他和夏花没有一点关系，上天却把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送到他面前……
陈乔木却发现自己根本兴不起一点要帮夏花出头的念头，这段感情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过去了。
他从杨美娇手里抽回一百，找出一个一块钱的钢镚，“本来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你，但看在你是夏花同学的份上，这一块钱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