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木正要训斥,却瞧见这女人只有二十来岁,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上,把一张俊脸衬托的如出水芙蓉一般,特别是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美的惊人,他马上变了态度,温文尔雅地问:“小姐,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先生能不能行行好,给、给我一点钱。”
岩木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衣服已湿透、冷饿发抖的美女,怜爱之情油然而生,用雨伞给她遮雨,向餐馆做了个优雅的手势说:“小姐里面的请,我很愿意请你的客。”
这个美女就是东方兰,她装作突然听出岩木是日本人惊慌地用日语说:“对不起先生,不知道你是天皇的子民,不敢麻烦你。”
东方兰欲走,被岩木拦住问:“你会日语,你是什么人?”
“我······是朝鲜人,来这里找父亲。”
“吁······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进去吧,我请你吃饭。”岩木放心了,中日甲午战争后朝鲜被日本占领,日本在朝鲜推行奴化教育,朝鲜人大多会日语,朝鲜人不堪忍受日本残酷殖民统治,迁移到中国东北的人很多。
俩人进了餐馆,岩木要了一桌子饭菜,东方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岩木微笑地欣赏着,越看越觉得她美的无以伦比。
东方兰吃饱后对岩木一笑说:“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我是岩木敬三,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美贞,谢谢先生请我吃饭。”
“能对我说说你怎么流落到这的吗?”
东方兰便说自己十年前随父母从朝鲜移居满洲一直艰难度日,两年前这里的煤铁公司去他们那招工,说工作待遇很好,她父亲就来了,可是一走就没了音信,现在她母亲病死了,自己一个人无法生活来寻找父亲,可是这里煤铁公司的厂矿她连进都进不去。
岩木听后心中叹惜,她父亲一定是被骗去进这里的煤矿下煤洞干苦力,煤洞里经常出事故,她父亲现在死活还不一定呢。“美贞小姐,你现在如何打算?”
“我······想先找点活做,讨口饭吃,再慢慢找父亲,可是我人生地不熟上哪找活呢?”
“你愿不愿意到医院做护理伤员的工作?”
东方兰顾做迟疑“我······也不会呀!”
“不会可以学,你会日语就行,我在医院可以照顾你。”
“先生,你在医院工作?”
“我是煤铁公司医院副院长。”
“哎呀你是院长大人,太谢谢你了。”
东方兰顺利进入煤铁公司医院做护理员,给日本伤兵接屎端尿,还要受到他们的辱骂和调戏,她真想将他们一个个都掐死,但是为完成任务她必须忍!
本城煤公司成立于1912年,当时中日合资,公司医院则建立于1916年,日寇侵占了东北后独霸了全公司和医院,但医院的医疗区还是分成两部分,日本人医疗区和中国人医疗区。药品则由日本人控制,医院的药库在日本人医疗区一楼左侧把头,挨着药库是大病房,中国医疗区用药都要到这里来取。
要想获得大量消炎药只能打药库的主意。东方兰每日每时都在捉摸怎样才能从药库窃出药品。这药库有里外两个门,外面的在楼房外,是大铁门,平时不开,只有车辆拉来药品入库时才开,大铁门内外都上锁,门外晚上亮电灯,还养着条大狼狗日夜看守,而且医院大门口的警卫也很方便看到这里。药库在楼内还有个小门,是大药房日常从库内取药用的,药库小门对着走廊,走廊右边紧挨药库的是大药房,左边挨着药库的依次是药库主任室、库工室、药剂师值班室。相比较而言窃药从楼内小门易,从楼外大门难。
药库小门的钥匙只有药库主任横田和分管医药的副院长岩木才有,药库主任横田整天阴沉着脸从不跟人说一句多余的话,东方兰只能从岩木身上打主意了。
一天,东方兰得知保洁员病了两天没来上班,她故意在工作中不慎激怒日本伤兵打伤她的脸,她到卫生间将尿液弄到身上,跑到岩木办公室哭着说:“岩木院长,我,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我实在做不下去了。”
东方兰脸上淌血、身上散发出尿臊气,岩木捂着鼻子安慰她:“美贞小姐,对不起,真是难为你了。这样吧,保洁员病了没来上班,我向人事部门说一声,你先干保洁员吧。”这正是东方兰的目的,保洁员每天拖地擦玻璃,进出各屋方便不会受到怀疑。
东方兰干上保洁员,进出岩木办公室频繁,早上上班给打开水,晚上下班给拖地,白天有时去给擦玻璃,岩木也很愿意每天多看美丽的东方兰几眼,终于有次机会让东方兰把药库小门的钥匙用肥皂按下模印,下班后让李松找人按模印配好钥匙。
东方兰拿到的配好的钥匙后半夜潜入医院,一楼各房间窗户都有铁护栏,她是从二楼卫生间窗户进入楼内的,二楼卫生间插销已被她下班时偷偷打开。她下到一楼,这时大药房值班药剂师没什么事已去屋里睡觉去了。东方兰打开药库小门验证配的钥匙好使,她进入药库侦察了各种药品堆放位置才返回。接下来就是同李松研究如何将大量消炎药窃出,再安全送出城。
这天,东方兰在走廊用拖布擦地,在岩木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争吵声“岩木君,你是不是看上美贞了?”说话的是护士长芳子。
“不要胡说,我和她没什么。”
“那为什么保洁员已经上班,你还不让人事部将美贞退回去做护理员,反倒让原来的保洁员去了洗衣房?”岩木被问的无言以对。
“岩木君,我警告你,不要被美贞的漂亮脸蛋迷住了!”
岩木火了:“你没权力管我的私事!”
“我有!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你也是因为我才当上副院长的,你要辜负了我的感情,我就去告诉伯父绝饶不了你!”
芳子的伯父是医院院长,她仗着伯父的权势在医院趾高气扬,东方兰当护理员时芳子对她还可以,只从她干保洁员经常出入岩木办公室后,芳子就对她恶语相向,岩木是芳子意中人,女人对情敌是非常敏感的。
芳子怒气冲冲走出岩木办公室,见到东方兰斥责:“你这个贱女人,给我离岩木君远点,否则让我伯父把你赶出医院!”
东方兰真怕了,这个女人有这个能力,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她马上赔笑说:“芳子护士长,你误会我了,我知道岩木副院长是你的,怎么敢跟你争,我一个下人怎么能配得上岩木副院长,我能在这里干活讨口饭吃就知足了,不敢有什么妄想。”
“哼!你知道就好。”芳子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傲地走了。
东方兰下班后,到三江大车店同李松研究决定,提前行动,以防芳子因岩木迁怒于东方兰,让她伯父将东方兰赶出医院,那样可就前功尽弃了。
东方兰从作保洁员起就留意大药房每位值夜班的药剂师情况,她发现一个叫做泽川的胖子每次值夜班都会偷着带一小瓶酒,早上他屋里的暖水瓶总是滴水不剩,她分析泽川值夜班偷着喝酒后干渴需大量饮水,她就每逢泽川值夜班临下班去给泽川暖水瓶打满水,泽川很高兴。
今晚又是泽川值班,东方兰开始行动,她先趁楼口门卫室白班和夜班人员交接时进去擦地,将安眠药投入暖水瓶,临下班走时又给泽川暖水瓶打满水。
午夜过后,东方兰带李在野和另外两名同志从医院后边墙隐蔽处潜入医院,东方兰先从二楼卫生间进入楼内,悄悄接近一楼门卫室确认那个门卫睡着了后,又到药剂师值班室门口,听到里面鼾声大作。
东方兰将李在野等三人接应进楼,打开药库进去,按事先商定好的尽量从里面拿药,这样可以延迟院方发现药品失窃的时间。几个人来回搬了几趟药按原路返回,把药装上事先准备好街道运送垃圾的车上,顺利地将消炎药运回三江大车店。
大车店里早准备好十几套特制的缸:一号大缸里面装的二号缸只有尺把高的一圈,没有下面那大半截,二号缸里套的三号缸也是如此,三号缸里套的四号缸是完整的,这样就可以在一号缸与四号缸下部的夹层里装上药品,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几个人忙活完毕,只等白天李在野赶着装缸的马车出城了。
东方兰不放心马车出城敌人检查这一关,她对李松说:“马车不要过早出城,我上班后会找个理由回来送马车出城。”东方兰刚来时李松还不大相信这样年青从没搞过地下工作的女同志能搞到大量消炎药,现在他服气了,他也认为马车不益过早出城,还是在车马人流多时出城过检查口好,他很担心东方兰的安全说:“你还是不要在医院干了吧,医院发现药品失窃,不难查出你下药的事。”
东方兰何尝不知道再去医院会很危险,却舍不得这一获取宝贵药品的渠道,她决定找个不易引起怀疑的理由,离开医院暂避一时,待过了风头看看能否有再回医院的可能。她照常去上班,一边干活一边留意药库那边的情况,还好今天大药房没有从药库取药,怎么找个理由脱身回去护送马车出城呢?她忽然见芳子兴冲冲去了岩木办公室,便拿着拖布到门外偷听。
“岩木君,伯父送我两张电影票,晚上我们一起看吧!”
这些天岩石确实被东方兰的美丽温顺所打动,一直讨厌芳子强势的爱,现在芳子换了一付温情的笑脸,又打出她伯父院长的招牌,他不好拒绝“好吧,芳子,下班后我去接你。”机会来了!东方兰离开门口等芳子出来,然后顾竟让芳子看到她进岩木办公室。
东方兰走进岩木办公室,不用回头她就知道芳子一准会返回门口听声。
“美贞,你来有事吗?”岩木有些意外,这几天东方兰说怕芳子误会很少来。
东方兰泣不成声地走到他跟前“岩木······院长,我、我”岩木吃了一惊,握住她的手安慰:“美贞,不要哭,快说,怎么回事?”
东方兰哽咽着说:“我、我······得到信息,我父亲下煤洞干活,煤洞塌了被、被压死了!”她扑到岩木怀里抽泣起来。
芳子从门缝看到这一幕差点冲进来,她强压怒火想看看岩木的反映。
岩木抚摸着东方兰的秀发爱怜地说:“美贞,节哀吧,在餐馆你说父亲被招工到这里干活,我就想到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我今后怎么办呐,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东方兰继续使用眼泪做武器。
“美贞,别担心,今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真的?”东方兰抬起头,含泪的大眼睛更具夺人魂魄的魅力。
“是的,我不是一个随便承诺的人。”岩木认真地说。
“可是你有芳子小姐,她伯父又是院长,会影响你的前程啊?”
“芳子······她只是一厢情愿,我并不喜欢她,院长也不能强迫我接受她,大不了我不在这干了,我老师在通化医院当院长,早就让我去他那了。”
芳子像只母老虎冲进屋,抓住东方兰搧了个大耳光吼叫:“你这个贱女人,岩木君叫你给勾引坏了!”
芳子怒冲冲返身走了,东方兰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她捂着被打肿的脸对岩木说:“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把它记在心里,请你珍惜芳子小姐对你的爱,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不惜一切地去悍卫它!”
岩木愕然,他没明白美贞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东方兰随后接到医院人事部门的通知,她被辞退了。
李在野赶着装满缸的大马车离开大车店,东方兰在他后边保持适当的距离。现在已是秋天,正是山乡农户腌咸菜渍酸菜用缸、罐的季节,窑街又是缸、罐的集中产销地,道上往各地拉缸罐的马车经常不断,李在野的马车在城里街道上虽然遇到两拨巡逻的日伪军都安然无事。
马车来到出城检查的卡子口,检查的伪军班长扫了眼马车上大缸套小缸的货并没在意,准备收了好处费就放行,恰在这时伪军大队长闫仕成带队路过这里。
闫仕成就是龙桥日军的闫翻官,安谷被提升中佐调任日军驻本桓部队指挥官后,将闫仕成这条得力的狗带过来升他为伪军大队长,这下闫仕成更加卖力气,几乎天天都带队去打义勇军、搜刮民财、抓敢于反抗的老百姓。
李在野的马车引起闫仕成的怀疑“这是怎么回事啊?别人拉缸都扣着拉,你这怎么口朝上?”
李在野赔笑说:“长官,上次我拉缸是扣着拉的,到这检查时让翻过来查看,我一个人也摆弄不动,弄坏了两套缸,回去叫老板臭骂一顿还没给工钱,所以这次在窑场装车就把口朝上,这样长官你们检查不也方便么。”
“大队长,是有这么回事,上次我一枪托就砸坏他一套缸,这小子学乖了。”检查的伪军班长也帮着说话,他盼闫仕成赶紧滚蛋,不然好处费他们就捞不着了。
闫仕成狗眼一瞪:“不行!麻溜地弄一套下来检查,不然我把你这一车缸都砸了!”东方兰在后边看的清楚,她走近前来似发现闫仕成,慌张的转身就跑,伪军班长正愁支不走闫仕成,这下有了由头马上报告:“大队长,那个女人看见你就跑,一定有问题!”
闫仕成一瞧,果然有个年轻女人在跑,而且背影有点熟悉:“给我追!”他带队去追东方兰。
“把检查费交了麻溜走!”伪军班长催促因担心东方兰而向那边张望的李在野,李在野忙交了钱,大鞭子一甩赶马车一溜烟地走了。
东方兰边跑边回头,看到马车过了卡子走了她才放心地向前奔去,这却让闫仕成看清了她“是战东洋!给我打,死的活的都有赏!”闫仕成知道东方兰厉害,不敢太靠近捕捉所以开了枪。
东方兰拐进小胡同,这是片贫民窟,尽是木板油毡纸房和茅草房,几角旮旯岔道多,闫仕成领伪军搜查起来。
东方兰在寻找脱身的办法,她清楚地知道枪声一响,全城的日伪警宪很快都会赶过来。这片贫民窟后边挨着一条铁道,东方兰奔向靠铁道那趟房子。闫仕成带伪军越搜越近,还不见有火车过来,她只好顺这趟房往边上撤,一直退到头才见远处有火车吐着黑烟驶过来。
闫仕成与东方兰只隔两间房子了,东方兰一纵身跃上屋顶“女匪上房啦!”伪军们大喊,闫仕成一抬头,东方兰一枪将他脑袋掀了盖,伪军们吓得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干咋胡“女匪把闫大队长打死了,快抓呀!”
东方兰打死闫仕成迅疾跳下房,与伪军们相持着,等火车驶到近前,她让过火车头几个虎跃冲到铁道边,一纵身攀上货车箱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