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加渝拿了只铁皮喇叭站在一个砖砌的台上。
李加渝:“大家注意了!今天很好,比昨天好多了,出操的人数基本到齐!我们是八路军的兵工厂,我们也要有八路军的作风!我们要坚持下去,这样,你们在月底才能领到足额的补贴!现在,听我的口令。跑步——走!”
四百多人开始原地跑步,最右面的工人三人一排沿着广场外圈跑步前进,后面的队伍一一跟了上来。
裹花床单的女工不时的紧一紧床单,晨风拂过,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
突然,出操的队伍里的一个男工人突发羊儿疯,倒在地上,队伍大乱。一个女工忙给他掐人中,这个工人还是口吐白沫,四肢乱抖。“快叫医生!”
不一会儿,吴晓薇背着药箱跑了过来:“让开!让开!”
吴晓薇观察了病情叫人把他抬起来,四个工人抬着病人跟着吴晓薇向医务室跑去。
李加渝:“归队!归队!不要看热闹,继续跑步!”大家又跑了起来。
远处,赵振戈在大队部办公室门口看到这一切,眉毛慢慢皱起来。
开饭了,食堂里八个工人一桌,一盆菜。有一桌少一个人,七个人已经添好了饭,但迟迟不敢动手夹菜。一个瘦高的工人问:“张宝田上哪里去了?菜都要凉了!”
另一个黄脸的工人说:“今天小张做清洁,再等一下吧。”
瘦高工人:“等等等!这边菜凉了,那边饭抢完了,我不管,干了一下午,我饿了!大家吃!”但大家还是不好动手。
黄脸工人:“老邓,大家都是兄弟,这样不好吧?”
这个叫老邓的很不通融:“有什么不好?我还经常吃白饭嘞!吃”
黄脸工人:“那我给他先留一点菜,我去找个碗。”说完起身去找碗。
老邓:“随便你,大家吃!”老邓大吃起来,大家也动手吃起来。
这时,张宝田来了,一看,不乐意了:“耶,怎么就不等我了?”
老邓:“肚子饿了,等不了啦!”
张宝田:“哎哎,什么意思?我为大家做清洁,你们就把菜吃光了!”
老邓:“快去盛饭吧,呆会儿饭也没有了。”
张宝田顿时发了怒,两手把桌子一掀,一盆菜打倒在地上:“吃吃吃,大家都不要吃!”
众人被惊呆了,有的张着嘴,有的夹着菜,有个嘴里正包了一口饭。
钳工中队工人们到黄崖洞兵工厂已经快一年了,新鲜感、神秘感和激情逐渐淡去。
一个工人在车零件,他眼皮打架,阿欠连天,车床上的零件已经直冒白烟,他赶忙关了机器,可这块料已经报废了。他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悄悄把报废零件扔在废品筐里。
有个工人干脆趴在工作台上睡觉。
一边,原来在民间开造枪作坊的杨宝臻在向几个工友发牢骚:“干多干少,都一样的补贴,你们看那几个懒鬼,干的活儿还没有我干的一半多!”
一个叫梁大门的工人说道:“是啊,我一个月的废品超不过三件,有人的废品一天比我一个月还多,结果发补贴,大家都一样,还是两个袁大头!”
一个叫****的工人用手指数着数,对大家说:“你们看,一、二、三,三个人睡觉!”
杨宝臻:“是啊,兵工厂说起来公平,其实不公平!”
梁大门:“我们应该向大队部反映。”
杨宝臻:“对,赵厂长是个明理的人,找赵厂长!”
众人:“对,找赵大队长!”
响天雷走了过来,他有些听不下去,开了口:“老少爷儿们,你们说的我不喜欢听。我们以前干活儿是养家糊口,找生活,如今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打日本!八路军对我们不薄,经费那么紧,每个月还给我们发两个大洋的补贴。你们看看那些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你们想想,你们觉悟有多低?”
梁大门:“我们有手艺该挣钱,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拼命。”
响天雷:“他们为谁拼命,还不是为你们,为老百姓!”
站在一边响天雷的徒弟****插进来说:“他们的命没有你值钱吗?”
杨宝臻:“响天雷,我们不是说八路军不好,更不是说赵厂长不对,我们说的是现在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多给你杨宝臻两个大洋就公平了?”
杨宝臻:“小子,你他妈说话别这么损人!就是你,偷奸耍滑,你也好意思领补贴?”
响天雷:“你说谁偷奸耍滑?他是我的徒弟,你打狗还要看看主人!”
杨宝臻:“你们这帮阎铁山的马仔,不要以为人多,就占山为王!”
响天雷:“你,你皮子燥痒?”
梁大门:“怎么,你干打我们?”
响天雷:“老子打你又怎么样?”说着,响天雷一拳打过去。
杨宝臻又一拳向响天雷打过去,可拳头在空中停住了,众人一看,赵振戈抓住了杨宝臻的手。杨宝臻想挣脱赵振戈的手,挣扎了两次,他的手好像被定在了空中,杨宝臻吃惊地看着赵振戈,这力道了得!
赵振戈把杨宝臻的手从空中放下来。
赵振戈:“杨师傅,你这一拳打过去,肯定会有一拳打过来。这样打过去,打过来,什么时候结束啊?所以,你这一拳就节约了,算你风格高!”
杨宝臻:“大队长,他们……”
响天雷:“大队长,他们……”
赵振戈:“好啦好啦,我都听见了。你们讨论的是磨洋工的事,干多干少一个样的事,补贴不公正的事。这些事,我也在考虑。如果工友兄弟的心情不不愉快,工作积极性不高,我们怎么能生产抗日前线的战士们急需的武器呢?”
大家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赵振戈:“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地研究、解决这些问题。”
赵振戈在桌子上写着,想着,显得很伤脑筋。
门开着。李青岚来了,她用手敲敲木门,赵振戈看见她,勉强地笑一笑。
赵振戈:“进来,坐。”
李青岚在房子里小转了一圈员,眼光落在赵振戈脸上:“哦,好严肃。是什么事难倒了你这个能人了?”
赵振戈:“哎,新枪马上就要试制了,下一步就是批量生产。”
李青岚:“这是好事啊?”
赵振戈:“可是,在一场大的战役前夕,小李,你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李青岚:“这可是个宏大的问题。依我这个小女人的视角来看,最重要的是后勤的问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赵振戈:“当然这个物资供应,后勤保障很重要,但我看呐,最重要的是军心的问题!得兵心者得军心,得军心者得军权。我们的兵,就是工人;我们的军就是流动大队,我们的军权就是生产新武器的控制权。”
李青岚:“有什么问题了吗?”
赵振戈:“你知道现在工人们的心吗?你知道大队现在的状况吗?你掌握了下一步的生产的控制权了吗?”
李青岚:“哎呀呀。大队长,我们现在一切不是很正常吗?起码,我的弹药车间还是很正常的。”
赵振戈:“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我们明天开个党支部扩大会议。”
晚上,赵振戈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干脆起身披上衣服出了门,他来到苏兆明的寝室,“咚咚咚”敲了门。
苏兆明:“谁呀?”
赵振戈:“是我,紧急集合,起来!”
苏兆明:“来了来了!”苏兆明揉着眼睛,开了门,“哎,又遇到什么大问号了吧,快进来。”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苏兆民先开口了:“说吧,什么大不了的大事?”
赵振戈:“现在我们兵工厂有十件大事,你说说,该怎么解决?”
苏兆明:“十件大事?还是一件件的来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兆明打开了门。
李加渝满脸是土,一头撞了进来。
苏兆明:“李政委,出了什么事?”
李加渝:“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赵振戈:“你别急,什么打起来了?”
李加渝:“你那拨工人和其他的工人打起来了!”
赵振戈:“什么是‘我那拨工人’?”
李加渝:“哎呀,就是你从阎铁山那里带回来的工人!”
赵振戈:“响天雷他们?你这一头土怎么回事?”
李加渝:“别说了,土石横飞,我劝也劝不了,还挨了几下。”
赵振戈:“我们走!老李,你赶快去通知欧团长!”
三个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在车间二楼的工人宿舍里,响天雷一拨工人和杨保臻为首的其他工人打成一团。响天雷和杨保臻对打,你一拳,我一腿,不相上下。其他工人有抱着摔跤的,有徒手散打的,有拿着床腿对打的,有追的,有跑的。宿舍已经打得稀烂,桌子拆散,床架倒塌,流血的,叫娘的,真是一团糟。
赵振戈、苏兆明冲了进来,也大吃一惊。赵振戈高声喊道:“住手!住手!”苏兆明也喊:“不准打架!”
人们暂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赵振戈他们,又接着打了起来。赵振戈跑上去拉响天雷,杨保臻乘势一拳,打到响天雷头上,响天雷挣脱赵振戈又和杨保臻打起来。
赵振戈毛了,发起力来,一拳一腿,响天雷杨保臻倒在地上。
赵振戈:“住手!,统统住手!”但他的声音淹没在叫骂深中,战斗仍然进行,响天雷、杨保臻又打了起来。赵振戈、苏兆明无奈地蹬脚、叹气。
这时,“呯”一声枪响。李加渝、欧德海带着部队赶到,几十个战士强行把工人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