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愈了,立马吩咐第二天下山回盛京。
马车轱辘在雪地上辗过隆隆作响,下山的路很是艰难。等他们回到盛京已然是晚上了,天空还飘着点点雪花,地上的雪厚积了一层。
此行阴山,他们待了十三天,盛京内似乎并无异样。如果按照正常进行秋猎,晚上会有宫宴,宫宴那批酒,秦木兹还没有处理好。
不过出了这状况,宫宴早已不需要了,众人回到盛京已经疲惫不堪了,陛下让尚公公传令可以各自回家。
秦木兹回到小酒馆已是夜深了,小酒馆门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她开门的不是春伯,而是一个陌生气息的女子。
“小姐,图画很可怜,无父无母,一个人前来酒馆乞讨,老奴看的直心酸,就留下了她。小姐,老奴私自做主你要怪就怪老奴吧。”春伯一把老泪抹了抹道。
秦木兹莞尔,“春伯,我没有怪你,既然收留了图画,就让她留下来吧。我们小酒馆还不差这口饭。”
走回后堂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春伯,十六有回来了吗?”
秦老爹入狱时,为了不让十六担忧,也是为了他不受牵连,她让冷月把他带离了盛京,前往秘境接受训练。
这个世道,没有点实力,没有点防身之术,难以立足。
“没有。冷月姑娘倒是隔三差五派人过来询问小姐回来了没。”
秦木兹点点头表示了然了。
她在阴山上,禁卫军把守森严了,冷月的信息很难传达,她这么频繁找她该是有事情要说。
“红莲,你去告诉冷坊主,我明天过去。”
“是。”红莲身子一闪就消失了。
可是冷月等不及秦木兹早上过去,红莲回来时,还带上了一身风霜风雪的冷月,秦木兹连忙让采灵去煮姜汤。
冷月把斗笠往地上一放,拿起她的茶壶就倒了一杯茶水猛灌,还气喘吁吁就说了一句。
“木兹儿,我们找到你的尸身了。”
秦木兹的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洒了三分,很快镇定下来,“在哪里?”
“西疆庸山的万年湖下面。”
“蝶澈的人一直在皇宫里查,无迹可寻。怀疑你的尸身应该不在金瞑皇宫里了,然后就留了一个人在宫内当太监,看看能有什么蛛丝马迹。果不其然,探到了南宫晏每个月都会生病几天,而这几天一直待在寝宫,很是怪异。
暗探把消息传给蝶澈,她就开始留意有谁在那几天里出入城都的。然后果然发现南宫晏易装带了一些死士出了城。蝶澈立马派人跟踪,中间还被发现了好几次,死了不少暗探。不过还是成功知道他的到达地是西疆庸山。”
冷月又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放下杯子,接着说:“知道南宫晏在庸山,蝶澈让人不能妄动,等南宫晏走了之后,他们才溜上庸山查了三天三夜终于发现万年湖下有一具冰棺,冰棺里是你的尸身。南宫晏把你尸身藏得可真够隐秘的。”
冷月眸子微微敛起,心里微微泛痛,有些事她还没有说。
听暗探传过来的信息,她的尸身已经残破不堪了。身上虽然被清理了很干净,可是华丽的衣裳也挡不住主人生前受过的刑罚。
空洞窟窿的眼眶,焦黑的脸颊上烙印着烙铁的痕迹,下肢的骨头扭曲外露,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暗探受过训练的,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呕吐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当时她看到蝶澈传来的信条,看到每一字脸色就发寒一分,握着茶杯手禁不住愤怒,最后一把摔了茶杯,心里恨不得将南宫晏抓起来扒皮削骨。阿伊生前是受了多大的罪呀,那一道道入骨的烙印,那双傲然明媚的眼睛化为窟窿,四肢全废,南宫晏这么多狠毒,才可以忍心把追随他八年的人折磨成这样?
秦木兹敛起眼睑,淡然笑了起来,一脸云淡风轻,她透过冷月的气息已经感知了她心里的震撼和浓浓的愤怒。
那具尸身她之前想要寻找,是有一个想着给自己入土为安念头,倒忘了那具尸身上遭受的可怖酷刑。
微微一叹,“既然知道是在庸山了,让蝶澈暂时不管了。”
“为什么?我们应该盗回来呀。”冷月不解。好不容易找到了,岂能继续留在南宫晏身边。
秦木兹轻轻摇头,“不,南宫晏没有把我的尸身毁了,反而还保存起来放在庸山万年湖下。万年湖终年结冰,空气稀薄,尸身不易腐化。他既然选择杀了我,为何还要保留我的尸身?这不是很可笑吗。”
杀人不毁尸,这确实很可笑!
“你是说,南宫晏留下你的尸身还有阴谋?”冷月错愕。
“是不是还有阴谋,我不知道。南宫晏的心思,我随了他八年都猜不透。若是当年能猜透一点,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烛火摇曳下,她的脸模糊虚化,有种悲凉。
冷月抿嘴,“木兹儿,接下来怎么做?”
她入宫当那个破御酒礼首的进度太慢了,她现在就恨不得让汇川阁的人直接冲进皇宫把南宫晏抓起来,一刀一刀剐皮绽肉。
“小月月不要冲动!金瞑皇宫守卫不比南晋皇宫,守卫的都是南宫晏的死士,一能抵百,你贸然冲进去只会自寻死路。”
金瞑皇宫守卫由死士来护着,还是当年她提议的。呵!想不到竟成了她今日要顾忌的。
“我这也是想想。”她还不至于真的这么冲动。
和冷月聊了一宿,天蒙蒙亮,雪已经停了。
冷月离开后,她一个人又坐了很久,知道采灵在门外敲门她才惊醒过来。眼眶下有一道暗影,采灵一看就知道小姐昨夜定是没有休息,给她扑重了几分胭脂掩盖苍白的脸色。
清晨的空气夹着雪花的清新,冷意浓浓。
秦木兹坐在小亭上,采灵端来了热腾腾的早膳,“小姐,外边冷,我们还是回房内用膳吧。”
她浅笑不语,看着梅树的方位,“采灵,梅树开花了吗?”
采灵走近那棵梅树仔细瞧了瞧,然后摇头,“没有。不过出了很多嫩叶子。”
出了嫩叶子,那离开花也不远了。
只是——
谁也预料不到,花没开,有些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