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日，走在阴密的山林中，苏谨总算出了一口气，这长达十年男扮女装的生涯，总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到从闲书中看来的字句，还挺让妙婈受用的。苏谨伸了伸臂，觉得轻松了许多。抬眼望去，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悄悄漏下来，撒得一地的碎金。多年积攒的落叶如同精美的波斯地毯，踩上去厚实，舒软，让人有一种回家似的心安。一想到家，扶烟又怅然起来。一别十年，不知师傅这十年来身体康健与否，是否又收了别的师弟师妹。于是步子不由自主地急起来。
正这时，一旁的林间小道上闪过一匹快马。扶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高大的身影随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远方。
“此处深山峻岭，人烟稀少，该不会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吧……”扶烟嘀咕着，心下盘算着待会见了师傅再问个究竟。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间空地上，终于瞧见了那几间翠绿的小屋。扶烟抑住心中的激动，快步上前。师傅的人还未见到，那熟悉的声音便先传了出来：“烟儿，可是你回来了？”
扶烟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屋里寻去，只见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者从屋中走出。谁知郭喻见了她，却先愣了一下，还是扶烟急忙上前拜倒，道：“徒儿拜见师傅。徒儿回来晚了，还望师傅责罚。”
郭喻这才缓过神来，将她双手扶起，感慨道：“十年了啊，烟儿，你也大变样了。第一眼望去，师傅竟还以为你是男儿。想来这几年，应该没人发现你吧。”
扶烟笑道：“断断没人发现。不过这假扮男装到底是不自在，徒儿一直盼着早日回山，只怪徒儿天赋不佳，虚费了十年光景才得以通过州试。”
郭喻点点头，回身向左手边的小屋走去，推开房门，只见屋中陈设虽简单，但却是窗明几净，一看便知是才打扫过不久。“你今日先换回女装，师傅再交代你些事务。下午重新熟络熟络这儿的地形，晚上早些歇息。从明儿起便要早起练功了。”
“是，师傅。”扶烟颔首过后，便遵命进屋布置。
取下发带，退下青藏色的襕衫，重着了褙子与长裤，又将长发随性绾了个不碍事的髻，收拾妥当，对镜望去，却连扶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镜中的女子本如一溪清浅的春水，绵柔，温润，而许是因为这些年的女扮男装，春水里又印下了群山巍峨的倒影，匀和了一股男儿的英气。
“方才为师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女装，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郭喻笑呵呵的打量着扶烟，眼里满是赞叹，“日后下山行走还是着了男装去，不然旁人争为红颜一笑，还不知会做出何事呢。”
“师傅不是说有事要与徒儿交代么，怎么只晓得取笑徒儿。”面对这个没正经的师傅，扶烟也是无奈至极。郭喻又笑了一阵，才正正脸色道，“你走之后，为师又收了个徒弟。可惜你来迟了一步，他刚刚领命，下山入京谋职去了。烟儿啊，不瞒你说，此人便是我为你选定的夫婿。你在山上专心习武，待到功夫纯熟，便入京与决儿成婚，辅佐他共抗蒙古。”
听闻此言，扶烟不由心下一凛。虽说她早知师傅有此意愿，但只当是他老没正经，并未放在心上，不想郭喻真为自己选了一位夫婿，还是个素未谋面，仅见过一眼背影的男子。真是到哪都是被逼婚啊。本想推脱，可是师傅对她有救命之恩，师命到底难为，也便只好应承下来，哄得老头子笑逐颜开。
“这便对了。烟儿，为师为你选的人绝不会错。他名唤宋翛决，是你师叔的长子。其人文武双全，又长的一表人才，与烟儿你当真是天生一对……”师傅十分满意，笑得脸都红了。
“好了好了师傅，徒儿都答应了，您就没必要再像个说媒的一样吹嘘了吧。”扶烟的无可奈何，在郭喻看来恰是娇羞憨态，于是又似有所悟地看了扶烟一眼，朗声大笑。“好啊，好啊。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倒也促成了一对璧人哪！”
扶烟瞅着笑的正欢的老头子，一阵无语。殊不知她的缘分，虽还未到，冥冥之中却也早已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