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催动法术，圆镜散发出纯净耀目的金光，直射空中。被映照之处，赫然现出一副画面来。
那是极北之地。
极北的天空安静而深邃，日光温柔的没有丝毫杀伤力。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览无余的冰峰雪景，壮阔而又无比死寂。
画面定格在浪涛翻涌的海岸边，六耳正拉着我向前行走。彼此衣衫尽湿，他冷着一双脸，双唇紧闭。我双颊绯红，眼角眉梢满是情|欲。
在岸边站定后，六耳怒视着我，而我一踮脚，毫不顾忌的就缠住了他。
六耳将欲开口，被我一个突然袭击。眸中怒火刹那转为震惊，他身体绷的紧直，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不知该作何反应。我的双手在他身上游离，不轻不重，携着浓浓的渴望，最终停在了腰上。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是我强迫的他，且是近乎疯狂的索取。
六耳回过神后，依旧没有推开我。他阖上眸子，内心的情绪被悉数隐藏。再睁开时，目光中烈火熊熊，原始欲望充分显露，他猛然环住我的身子，反噙住我的唇，开始狂热的作出回应。
从被动转为主动的他十分暴力，相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画面不早不晚，刚好在我准备收手的前一秒停住。河伯深深一笑，转头看着梦貘与黑鹰，假意替我说好话道:“到此为止吧。给你们夫人留些颜面，毕竟是个女子。”
一幕落下，画面随之变到了花果山水帘洞。我着一身嫁衣，立在石室内的大铜镜前，青丝垂曳，身姿婀娜。六耳自身后搂着我，下巴枕着我的肩，一脸沉迷。
那时的他是悟空模样，河伯插嘴解释了一通，说什么我们追新猎奇，六耳才变得如此模样。
呵，思维很发散呐。
画面里，六耳温柔蹭了蹭我的脖颈:“你一定不能离开我。”他的语气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占有欲。
我莞尔一笑，侧目回道:“你爱上我了吗？”
当时不觉得，今日换一个角度，这对话实在暧昧。
依旧，河伯刻意的只放出这一段，接着出现了下一个场景。
花果山，是我与六耳准备成亲的时候。
他喜服在身，深情款款的握住我的手，唇角抿出温柔的弧线。带我走到猴儿们面前后，一改往日霸道，磁性的声音三分宠溺，七分郑重:“今生能与你结为连理，我很欢喜。我不拜天，不拜地，不拜高堂，只愿拜你。你，可愿拜我吗？”
本该犹豫的地方，画面却直接跳到了我轻启朱唇，清晰吐出了一个字:愿。
戛然而止。
梦貘与黑鹰早已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惟余我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抹不去的过往，心凉如水。
河伯收了画面，提着邪邪的笑容向我这边踱来，对我身后的孙悟空道:“大圣，你看到了吧。你这师妹对谁都一样，滥情的很。我猜啊，她一定也这么勾引你过。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瞧瞧她，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
“够了！”孙悟空一声怒喝，震得我心头一悸。鼓足勇气，回头看向他时，他金目灼灼，死死盯着我，不甘心一字一句的问:“你能辩解一下吗。告诉俺，你没有做过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妖王，更不是什么朝三暮四的人。”他顿了顿，用只有我与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俺会信你的。也只信你。”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心里原本坚定的堡垒轰的坍塌为废墟，除了眼泪，我已无力再回应他。
“不止这么简单，孙大圣，你与你师妹同为佛门中人，而今你已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了，你师妹可没有。你恐怕不晓得，你师妹，她吃过人，连稚儿都没有放过呢。你若不信，我让你亲眼看看。”
河伯插嘴插得登峰造极。
“不劳费心。”孙悟空冷冰冰一口回绝，河伯说话时，他的目光未离我半寸。愈到最后，那眼神愈加凌厉。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连呼吸都显得卑微，怀着满心伤痛，最后哽咽地解释道:“我承认，我对我师父，确实做了些逾矩之事。但我不是为了做什么妖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吸了口气，“哥哥，自始至终，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啊。”
“那你去跟他野合！”孙悟空双目圆睁，无情的甩开我，污秽之语脱口而出。
“没有！我没有！哥哥，我是清白之身啊。”无端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了。
“哎哎哎，顾倾城。”河伯一摆手，理直气壮的不要脸道:“怎么，刚同我快活了几日，你就将我忘了吗。清白之身？亏你说得出口。”他摇摇头，极为鄙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河伯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孙悟空紧握着如意金箍棒，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极为悲决的剜了河伯一眼，狠厉着声道:“老东西，你敢毁我清誉，我杀了你！”
一阵狂风撩起飘舞摇曳的青丝，我张开双爪，杀气腾腾，卯足了劲，要袭向那老家伙时，孙悟空用力把住了我的手腕，生生阻住了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一转头，对上他已经平静无波的眸子。这一眼看去，我就知道，完了，完了。
我们完了。
“杀、淫、妄、偷、酒、贪、欲，住在佛家，以戒为本。顾倾城，你数数，你已犯了几条？”
一切希望瞬间湮灭，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已听不清了，孙悟空松手后，明明烈日在头，我却看到整个世界瞬间黑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你的事，俺会如实禀告给师父，此后，你自由了。”孙悟空顿了顿，缓缓转身。
我木讷地看着他，忽然纵身一扑，抱住他的一条腿，痴傻道:“哥哥，你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弃我的。你说过的……”泪水放肆滑落，我不由自主的还在自欺欺人。
你知道一个人能卑微到什么地步吗？刀子已经扎进心里了，却还要去摇尾乞怜。而更可笑的是，你心甘情愿。
就像一条狗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