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奔来的大爷，戚先生笑道：“你小子运气好，还以为带你入世得先从叫化子做起，谁知一下山生意就来了！”
我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我在九宫门就了解道，门里上下十九口人，吃的穿的除了逢年过节附近村庄会有少数信众上山送点善款粮物外，日常主要还是靠张师叔他们带着弟子走村窜寨地给人做法事，因为九宫山的先生做法事一向灵光，所以不但是收费的，价钱还不便宜……
戚先生下山时要我好好苦钱，我就知道以后我们也只能靠那手艺活来养活自己了！这时见有生意找上门，戚先生又如此说，我心头不禁一阵高兴。
谁知大爷走过来后，却只对着戚先生作揖行礼道：“老先生，我刚才你和跟在你们身后的牛头马面在说话，还看见你给他们钱了，这位是你的徒弟吗？你们这么大的本事，能不能帮帮我儿子，帮帮我可怜的孙子呀？”
戚先生还没回应，我便惊叫道：“老大爷，你能看见牛头马面？那你的本事比我们还大呀，怎么反过来……”
戚先生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三岁就能看见鬼，难道那时你的本事就很了不得了么？”
我其实是担心那大爷能看见我出窍的灵魂，那样的话我去陈家取回《道德法经》的事岂不是就露馅了？但听戚先生教训过后，便赶紧住口不语。再说我的社会经验基本空缺，也需要跟着戚先生学习才是。
回过头去后，戚先生看着那大爷的双眼问道：“老人家，你这眼睛有点不对劲呀！我看你眼球浑浊，但眼里却精光四射，难道生来就是这样的？”
老大爷一听就更来精神了，非常惊喜地夸了戚先生一句：“老先生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眼睛的不同！”
说完后他上前拉着我师父的手央求道：“老先生，走吧，去我家抽水烟筒喝茶，我把我和我儿子的事慢慢说给你们听，能帮是缘分，不能帮也当是去歇歇脚，给我出个主意也是好的！”
盛情难却，何况有个好的落脚处休息，所以戚先生也不推辞，带着我一起去了老大爷家。
老大爷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独居，没想到的是他家房屋不但宽大，还装修得很是豪华，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
把我们让进屋后，老人家一边烧水沏茶一边讲述着他家的故事……
老人姓秦，叫秦朝富，三十几岁时过粮食关把老婆给饿死了，只留得一个襁褓中的儿子秦登武。
正值壮年的秦朝富，在老婆死后并未续弦，而是认真地含辛茹苦拉扯抚养儿子。
而那秦登武也甚是争气，读书成绩从小学起就没跌出过班上前三，高中毕业又恰恰遇到全国恢复高考，一举中榜考取了省城的大学，成了这文新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更争气的是，这娃儿大学毕业后直接就被省城的一个建设主管单位给录用了，有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公职。不但如此，经过几年打拼后，他更是得到领导的青睐升了官，还娶了领导家漂亮的女儿为妻，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正式在省城安了家。
不过，秦登武可没忘了家中老父的养育之恩，结了婚没多久就把秦朝富接到了城里定居。
至此，秦朝富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可以放下心来在城里颐享天年！但他到城里一住六年后，却又于两个月前卷着铺盖独自回到了这农村老家。
他回来倒不是因为儿媳不孝顺或者说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那双眼睛上……
据秦朝富所说，他在当年掩埋自己老婆的时候，把脸伏在他老婆坟头的泥土上哭了一场，后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对劲！白天还好，但到了晚上后总会见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能看到人们常说的鬼影。
他当年没有续弦再组建家庭，其实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双阴阳眼，因为他经常见自己的老婆回家来看望儿子，怕再找对象后自己那死鬼老婆心生不满以致加害。
还好他见到的那些鬼物都不是什么厉鬼，从来也没来害过他和他的家人，慢慢地自己便也习以为常了。
到了省城后，他发现自己看见的鬼物更多了，但跟在老家一样，那些鬼物在城市里都是匆匆而过，没见有谁停留害过别人，所以同样是当作不见或者说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到了今年初，他却发现在儿子的家里来了一个头戴安全帽、满身血迹的鬼物，那鬼物不但神色凶狠，而且手上还随时扛着根钢管，跟在秦登武的身后游荡。
这下秦朝富慌了，赶紧提醒秦登武注意这事，哪知他儿子是文化人、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不但不听他的，还反过来喝斥说他去封建迷信，并把他的话告诉了儿媳妇，两口子轮流给他洗脑说教。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儿子，又怕家人遭那鬼物迫害，于是便去城里的一座庙里请高僧大德前来家里作法。
这下可好，法事没做成，他便被回家撞到的儿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请来的高僧也被骂走了！不但如此，连儿媳的家人也赶上门来，说他这是在破坏自己儿子的形象，断他儿子的前程，把孙子也给接走了。
尽管挨骂过后很是委屈，但秦朝富爱子心切，见那鬼物仍旧天天晚上来家里游荡，便只得天天熬夜，等儿子一家睡了后，就悄悄跑去守在他们的卧室房门，不给那鬼物进去的机会。
谁知也是碰巧，有天夜里他儿媳妇光着个身子就开门出来客厅找水喝，一见老公公居然像做贼一样的守在门口，当即便长声惊叫，随后又对儿子大哭大闹……
秦朝富尴尬呀，好心解释却只遭来儿子媳妇的喝骂……
最后，儿子决定要跟他分开，把他送去敬老院里，不让他继续呆在那个家了。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并非不孝之人，特别是儿媳，近六年来对他可谓是敬如亲爹，甚至比儿子待他还好。现在要把自己送走，实在是因为自己那些反常的行为在常人眼里没有说服力。
所以他对儿子的决定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提出不去敬老院，而是回到这老家来。儿子一听，立即回家来给他盖了这幢大房子，还出钱请本家乡邻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临回老家之际，秦朝富再次去了庙里。这次他没敢请法师，而是求了一面镜子和一道平安符，悄悄地把镜子挂在了儿子的家门口，又把平安符贴在了儿子他们床沿不起眼的位置，见果然没再看到那鬼物来家后，这才安心地回到老家来。
可就在昨天，他忽然收到亲家的来信，说自己的儿子秦登武疯了，晚上趁儿媳妇睡着时用菜刀将她砍死在了床上，随后更是连夜冲到领导的家中，把领导一家三口给砍得一死两伤。
亲家公在信里说：秦登武现在已经被逮捕关押，正在等待审判，偿命是免不了的了，看在做了那么多年一家人的份上，特告知他前去城里等待收尸，并把自己的孙子领回来。
儿子犯了那么大的事，秦朝富也没什么话可说，但昨晚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见到自己过世了三十年的老婆又再回家来。
老婆跟他说儿子是被人害的，他之所以会去杀人，是被鬼魂上身所致，现在儿子偿命倒是其次，关键是那鬼魂害完儿子后还会去害孙子，还有儿媳妇的家人，要他无论如何请高人去把那害人的鬼魂给收了，为秦家留得一点血脉。
刚才他收拾行礼准备来村里的路边拦车，无意间见到了戚先生和牛头马面交谈的一幕，所以这才开口相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