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这就是都军大人，无论你和他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可以原谅他了吧。”
直到余猛哽咽着对庄白说话，庄白才从林皓自爆书心与妖族同归于尽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庄白心中难以平静。
林皓自曝书心时的灿烂，让他不禁想到了在不夜城牺牲的唐大潮，人族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骨气，才能在妖族制霸的天元大陆繁衍生息。
“而林皓，只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啊。”
庄白暗叹。
也许是因为林皓不顾生死同归于尽的行为终于暂时压下了妖族大军的嚣张气焰，妖族大营鼓声齐鸣，在西川府前列阵的妖族开始返回大营。
只是从妖族有条不紊的安排警戒、生火做饭来看，西川府的危险远远没有结束，反而因为妖族的井然有序而如鲠在喉。
在妖族大军围困中的西川府，就像是在大海中随风波摇曳的小舟，时刻可能倾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庄白对行军打仗并不了解，向朱立元征询意见。
“进城。”
朱立元的眼睛充满了血丝，还在盯着林皓刚才自爆的方向。
庄白诧异的回头望向朱立元，饶是庄白心性坚韧，天生疏狂，也不禁发怵。
黑压压的妖族大军面前，就他们三个人就扬言要进城？
余猛看出了庄白的疑惑，无奈的低语：“等吧。”
庄白仍然不解，将目光重新投回了妖族大营，他想不明白，难道只需要等就能把眼前如海的妖族等奔溃？还是说只需要等待便有州城的援军杀到解围？
当月亮高悬在天空，庄白终于知道等的是什么了。
入侵的妖族大军将西川府南城门的妖族部众全部撤离开，而剩余的三个城门则是战旗林立，精兵强将蓄势待发。
庄白皱眉，略有所思。
“走吧。”
朱立元召唤庄白出发了。
当庄白三人从山道绕过妖族大军的营地，走上南城门的县道上，只是零星的遇到一些妖族巡逻的妖兵。
这些披甲的妖兵只是露出獠牙对庄白三人古怪的笑笑，然后便视若无睹的离开了。
“这就是妖族的歹毒战术，围城必缺，围三阙一，留出一个缺口，让城内之人心有异动，很可能会不尽力的守城而是弃城逃走，然后再破城追击残敌。”
朱立元耐心的为庄白解释道。
其实庄白在看见妖族的举动后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只是庄白难以相信就这样简单的战术便能瓦解众志成城的西川府，林皓的奉献牺牲才刚刚发生了两个时辰啊。
当来到黝黑的南城门，尚未等朱立元叩门，城门便缓缓的打开了。
紧接着庄白便听见西川府司教儒士梁振愤怒的咆哮声：
“王世贞，你枉为本府都教，竟然带领本府弘文馆的学子临战脱逃，你这是动摇军心，其心可诛！”
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答曰：“梁兄，此言差矣，本府的学子都将是我人族的未来的栋梁，怎么能让栋梁还没有成长起来便深陷绝境，我这是有大功于人族啊。”
梁振咆哮道：“好你个王世贞，你的礼义廉耻读到狗嘴巴里去了，如此巧舌如簧，蒙骗学子，我定要在密州司教儒君那里狠狠的参你一本。”
城内之人，逐渐走出，一个身穿蓝色才子服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的说：“梁兄，我原谅你了，不知者不罪，是这些学子主动请愿让我带他们离开的。”
一群身穿青色才子服的学子跟随王世贞走出城门，而梁振紧随其后，死死拉住其中一人的手，略带恳求的说：
“韩顺之，你是老夫最品德兼优的学生，万万不可受王世贞的蛊惑。”
韩顺之不耐烦的拍开梁振的手，说道：“梁大人，你教育我们‘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学以致用吗？”
此时的梁振一口黑血吐出，古板的脸上哀莫大于心死，挺拔的身躯瞬间变得佝偻。
韩顺之头也不回的说：“梁大人还是好好养伤吧。”
这时庄白才注意到梁振的右手的袖中赫然空空荡荡，竟然已断一臂。
出城的一行人显然也发现了庄白三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投来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两队人错身而过。
韩顺之突然开口说：“你是庄白？那一个写出社稷词的庄白？”
庄白皱眉，不理不睬继续前进。
“是他。”蓝色才子服的中年男子挡在庄白身前，庄白一打量，原来是当日在菜市口刑场高台上的人之一。
“庄白，你快跟我们走吧，西川府守不住了，我已经联系了家人，就在不远处的柳亭等我们，可以安全的送我们去颖州。”
韩顺之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能借用庄白的文名炒作自己，必然能使得自己也声名远扬。
其余的学子也一起劝道。
庄白终于将目光看向韩顺之，好一个面如冠玉、仪表堂堂的读书人，仅以仪态来说庄白只有自愧不已。
“只可惜了这一副好相貌啊。”
庄白暗叹，然后随意的拱拱手道：“各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庄白毅然向着西川府南城门走去。
“哼，以为偶得一首好词便可目中无人了。”韩顺之鄙夷道。
“哎，执迷不悟，可惜可惜。”都教王世贞则为庄白感觉不值。
很快，两队人就分道扬镳。
望着迎面走来的庄白，梁振眼中好像有一团小小的星火点燃，随即成燎原之势，只是梁振的内心也是异常的复杂。
当庄白要跨进城门的时候，梁振拦在了庄白的身前。
朱立元与余猛犹豫了一下，拍拍庄白的肩膀，便走进了城门。
庄白执礼道：“梁大人有何教我？”
梁振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的说：“庄白，你走吧。”
庄白一挑眉头，沉声问道：“梁大人这是何意？”
梁振轻言细语的说：“如果你还在担心林皓的将令，可以放心了，这件事情就我知道，而我……”
梁振回头看着西川府黝黑的城门，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庄白的嘴角弯出一道弧线，叹曰：“原来梁大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梁振又哪里听不出庄白的意思，气道：“你还有大好前途，你是人族未来的栋梁！”
庄白笑曰：“梁大人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梁振语塞：“你！”
庄白神情一肃，微整衣冠，作揖道：“庄白身为人族儒者，定当与西川府共存亡！”
望着庄白昂首阔步的背影，梁振突然觉得今夜西川府外的风沙好大，大得让自己的老眼禁不住流出眼泪。
刚进城门拐角，那两个靠在城墙等着庄白的不是朱立元和余猛还会有谁？
三人相识一笑，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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