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还是无力的蜗居在墙脚,浑身颤抖。这个叱咤风云一生的男人浑身颤抖的像筛糠一般。
“你的母亲是大地神。”骜润的眼睛湿润了,他用人生五分之一的时间来抚养她,却用尽毕生的精力去了解她。这句话他藏了很久,如果没有遇见现在的玉姬他也许会让它腐烂在肚子里。
没有什么人能够承受的起如此高尚的浩封,至少在目前。他不想有任何人再去干扰她,让她平静的度过这段时间。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祭奠。他更想保护一个尚在孕育中的未来的神的安全。怀着一丝希望比没有希望要好上许多,希望是一个人追求上进的原动力。
玉姬的嘴因为吃惊张的好大,可是骜润看不见,面纱遮盖了原有的伤痕。
大地女神是道教尊神“四御”中的第四位天帝,全称是“承天效法后土皇地抵。与主宰天界的玉皇大帝相配,是主宰大地山川的女性神。从创世神女娲之后,大地神是另外一位首屈一指的女性神。(创世神:盘古,女娲氏。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四御:玉皇大帝,北极大帝,南极大帝,大地女神)
“她的凤凰金身。”骜润虚弱到无力继续。失去神力之后他的苍老是日进十年,有如风中的残烛。
“凤凰金身,凤凰。”玉姬忽然想起什么,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只金凤凰的,在一片雪莲绽放的背景中展翅飞翔。
“爷爷。你看。”她从怀中摸出那只金簪。小心的放在骜润干枯的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相信他会解开这个谜,本能的,还是侥幸的。
骜润昏花的眼睛为之一亮,炯炯有神,太熟悉了,那是玉姬的发簪,整整用了一千五百年,碧波幽荡的海,尽情绽放的雪莲,以及一只展翅翱翔的金凤凰。
当年王母生日宴会上的赠品也是她与玉阴女神蔡烙义结金兰的见证。
“整整一千五百年,它还是这么鲜亮。”老人小声的说,双手颤抖。
“凤凰是她的元神,雪莲是她的精神,碧波荡漾的海是她的胸怀。”
熬润一遍遍的擦拭,忽然停在那里,双眉紧锁。食指揉搓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这是神剑解码簪!”骜润几乎尖叫,苍老干蔫的身躯开始战栗,一分一秒。
玉姬点点头,自从把它从黄龙真人那里抢来这东西之后她琢磨过好几回,可是任凭你从什么角度去触摸,它都是不动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
难道说是假的?
“不对,在你还没有成神的时候你没有权利去支配它。”骜润看出玉姬眼中的疑惑,解释道。
玉姬忽然很失望,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神,难道世上还有像她这样丑陋龌龊的女神?
丧失了容貌连她仅有的自信都失去几分,生活着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结局,希望奇迹会发生,但不像是自己争取的,而是上苍的怜悯。她不愿意被人怜悯,但她期待被上苍眷顾,她相信宿命论,前生有什么样的因,来生一定要怎么样去回报,逃不脱的纠葛,摆不脱的困惑,正如她对负质的情感,明知不值得还是忍不住的挂念。
究竟上辈子欠他什么要用今生来偿还?
“转过身去!”老人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容质疑。
玉姬莫名奇妙的转过身去,讷讷的望着窗外夕阳昏垂,离黄昏时日不多了。
真不知道骜润那里来那么大的神力,忽然整个人在一团黄色的光束中升了起来,盘膝坐在半空中,闭目凝神。
玉姬吃惊的仰头张望,一道光劈头而下,恍惚刺目中像是一条横空而下的金龙。
骜润指间有幽蓝的火焰生成,横指过玉姬的心头。那个瞬间玉姬浑身一颤,滚烫并且炽热。
左心房中的玉佛充盈血气,殷红鲜亮,右心房中的玉玺无意中跳跃窜动。
彼此的引力拉近了距离,但还不足以穿过心瓣膜的阻挡。
玉姬额头上的汗珠如豆大,深刻的发自骨髓的窒息感。
某个瞬间有种错觉,像是一条金龙从天灵盖上进入,正在游走全身,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比如大隐静脉,三叉神经。
门外忽然狂风大作,山坡上的飓风响起,一阵盛过一阵。
茅草屋门前的席子噗刷刷一阵响动,碗柜些许的摇撼,有酒杯落地,碰撞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特有的碎裂声。
风佛起了玉姬的面纱,长长的睫毛下鼻息隐隐,鹅蛋脸依旧白嫩娇媚,可是……
门外一声悠长的叹息。紧接着一声浪笑。欢娱的并且充满讽刺的。
霸下心疼的几近痉挛,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给予自己的爱,像兄长,像爱人,还是像一个仰慕者才不至于伤害到玉姬的心,她知道现在的她很脆弱,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需要安慰。
他叹息是因为觉得世上的事匪思所夷,曾经多么完美的女人转眼尖变成这样,绝美之后的绝丑,拥有魔鬼般的身材,天使样的眼睛,却还有令人作呕的嘴巴。
某个瞬间他看到一条龙赤红的鳞甲,赤红的双睛钻进了玉姬的身体,游走过她的全身,在嫣红的衣裳中似一条闪光的经线在动。
难道叔叔要附身在玉姬身上?
一声浪笑刺人耳膜,什么人可以找到这里并且肆无忌惮的笑?
轩姒好久没这么愉快过,美丽的女子不容易生存也有它本身的道理,男人肆无忌惮的眼神,疯狂的追逐称的是行是荣耀也是灾难的源泉,女人的嫉妒是那么深刻,几乎到了用眼神来杀戮的时刻。
发过来说丑陋的女人一样不容易生存,因为嘲讽和讥笑,这世上就是如此多难,如此矛盾,如此不解风情。
“哈哈,报应,真是报应。”轩姒的嗓音很大,几乎咆哮,她真的憋了很久,那种感觉就如同被蚊虫嘶咬一般难受。见不得光,见不的人,却实实在在的填充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
“你嫉妒她的美,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霸下冷冷的说,站在轩姒的对面,四目相对的时候能燃起熊熊的烈火。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发涨,双目充盈,布满血丝。
“呵呵,我找了很久,也跟了你很久,可惜你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你消沉,堕落,整日沉湎于酒肆中,早已经失去了警觉。”轩姒大笑着说,她听到他骨节捏的咯吧作响。
“难道你要为这样丑陋的女人拼命吗?看清楚了,卓绝的身影,纯美的眼睛,还有看着就恶心的嘴,真是世上罕有的绝配。我还真不想她这么早就死,我要看着她被世人唾骂嫌弃才高兴。我诅咒她,我厌倦她。”
霸下的双眼猩红,血气上涌,这一刻他只想取了对面这婆娘的命。
“婆娘“是他在酒肆中听来的,舛斯人氏常称女人是婆娘,可是霸下总是不知不觉的加上一个”恶“字,感觉这样更顺口一点。
“你这恶婆娘,究竟想怎么样?”这还是他头一次出口,虽然曾经在心里嘀咕过街市上一些贪便宜的小贩和村姑,可是从来好没张开过口,如今头一次张口感觉真是舒畅极了,并且货真价实。
“呵呵,正宗的神龙也学人说脏话了,不过说起来,她如今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如果不是你和稽康各自负气离开,她要活的这么辛苦吗?”轩姒心里有些许怜悯但比较憎恨和嫉妒这点情感根本不值一提。
霸下的心再度痉挛,无法弥补的疼痛。他紧记着女娲的教导,龙宫的玲珑鲛珠,琉璃佛的琉璃灯心,可是世事弄人,公事私事校合在一起,****混合之后人生发生的变故远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敲定的事情。
风起云涌,变故无穷尽,每一次看见叔叔蜷居在角落里日益干蔫的时候,他开始迷茫,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所谓的苦心追逐的名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逐脑外了。他本想等骜润作古之后返回天庭请罚的,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愿意见的不愿意见的全都涌了出来。
屋内一道金光游移,终于稳当的安落在玉姬身体内。金光从她额头闪过,隐隐的完全阴霾在燃灯佛点化的“S”形金印下。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灿若晨辉中初现的金光。
玉姬的心头一颤一颤,似乎有穿胸而过的欲望。左心房内的玉佛楚楚欲动,似乎有一种错觉感知它在微笑,上翘的嘴角,浅浅的酒窝,微微眯起来的眼睛。纯洁的像个吃饱了奶水的婴儿,准备继续酣睡。
左心房可就没这么安稳了,总是动,上窜下跳,仿佛无法安静的兔子,在寻找出口。
玉姬知道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比如附体,以她现在对转生和寄生的理解只能够说那是一种能量的转移,可是这对她已经足够,至少在目前,她知道她体内蕴藏了很多人的能量,母亲的三分魂魄入体,父亲的王蛇信物,南海龙神的魂魄精元。每一样东西都喊有它本身不可估量的价值和能量,只是目前她还无法开启,更谈不上运用。
门外传来一阵阵撕噱声,对嘲讽她忽然变的异常平静,没有什么比的上对母亲的牵挂和敬佩,在被告知母亲的真实身份时她忽然明白许多事情,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错综复杂的甚至是残忍并且不可原谅的,但一个人首先需要学会原谅自己,始终站在自己的一边。
所以她不觉得丑陋是可耻的,而脆弱和妥协才是不可原谅的。
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心潮澎湃。
门外忽然传来打斗声,平地而起的风吹散了房内简单的陈设,破碎的残痕遗落一地。
茅草屋连根拔起,漂浮在空中,忽东忽西,她感觉到两股不同的劲力在抗衡,以房屋作为一个据点,形成两道能量光波的焦点。随着力量的增加彼此间的抗衡趋向平稳,然而房间内的气温急剧升高,能量波激发起高度的热能,茅草屋中火星四溅。
玉姬狂笑,肆无忌惮,她用匪夷所思的声调说:“纵使今日她能逃的出我的掌心,她依旧难免灵婴的制裁。”
那声音入耳格外难听,竟像是从门的缝隙中传出的鬼哭声,但不带着悲哀,而是一种音调之下的窃喜,隐藏极大的阴谋。
“灵婴。”玉姬的心一颤,似乎听到过,说冥王用千万条冥界生命来供养一个婴儿,无血无肉一个透明体。
这个孩童的诞生就是冥王阴谋得逞的一刻。
但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呢?
霸下喝道:“难道传闻是真的?”他的是声音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恐惧而战栗。
“哈哈,灵婴是用不同的能量波长而制成的神秘武器,无影无形,但是一旦你接触到它它就会以跟你同样的能量波长和频率跟随左右,成为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的炸药,只要你稍微有点变动它就会自动撞击心房只到你突然窒息死亡。”
这是刚刚从冥王那里得到的一点消息,周乞告诉她的就这么多,但她觉得骄傲,并且信心百倍。
值得骄傲的事情她从来都隐瞒不住,看到对方眼中的敬畏和向往时她觉得快乐,充盈并且满足。
有了那个灵婴,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包括她策划异久的宫廷政变,她要向亘古的创世神发起挑战。
霸下的心咯噔一下,作为修行者她再明白不过了,所谓的神就是因为能够驾御本身的那种能量波,使它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行动。如果连这种能量波被操纵了,那么于独裁者有什么区别。
难道冥王老儿想窜权?
玉姬的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她发现她现在的反应速度和联想能量远胜过从前,在某个时刻她的判断是那么精准,并且对某些事情的预知能力也是超乎寻常的,似乎不是她自己的思维而是另外一个智者潜藏在心中。
她忽然想冥王肯定有某些地方没有告诉轩姒,因为这样才能够制服这个不可一世,不知死活的高傲的龙族公主。
两个贼在一起行窃的时候不一定彼此都是齐心的。
骜润跌落的声音好重,完全不像是一个干蔫的老人发出的声音,他是从半空中垂直落地的,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几乎听到了瓷器碎裂般的声音。
某个瞬间玉姬甚至感觉到他的眼泪,飘飞过她的脸颊。
“爷爷。”她大声的哭喊,终于毫无遮拦的哭。星火燃烧,炽热熏烤,她浑然无知觉,这点火比起地狱炼火……红莲圣火根本算不上什么。
霸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玉姬哭天喊地的声音给吓到了,那几乎是一种精神崩溃的声音,让闻者惊心,见者痛心。
玉姬的眼泪滑过脸颊的时候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印成红色,仿佛燃烧的火焰。
“玉姬。”霸下回过神来准备冲进去的时候,猛的被轩姒长笛幻化出来的软剑绊倒,倒地,离火不足三公分。火焰点燃了他高高束起的被跌乱了的青丝。
玉姬心里一急抱起骜润冲向门外,准备随时营救霸下。
可是轩姒忽然转身消失了,只留下单薄的背影,不知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有意外情况发生。
霸下磕破了膝盖,掉下来的时候整个身体的重心刚好打在门前一块坚硬的石子上面。有血顺着他的裤管往外流,殷红的浸湿了一片裤脚。
玉姬轻轻的放下奄奄一息的老人,他逐渐消弭的眼神以及不停萎缩的身体渐渐趋向一个圆圈。
“爷爷。”玉姬附在他的身边哭。发自内心的一遍遍的呼唤着。
骜润的眼睛无神但是湿润,他勉强的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中吩咐道:“一定,一定不要让灵婴诞生,否则人间会变成地狱。”他已经完全虚脱了,简单的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再看看身旁的霸下一眼都无暇自顾。他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眼睛凝视遥远的天山。
玉姬掩埋了他的尸体,在坟头的石板上刻下几个字:后土夫人之养父,南海龙神骜润之墓。
霸下无神的坐在地上,全无一点精神,生命如此蹉跎,名利纠纷****是非往往过眼云烟,他忽然间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比起从前更加迷茫甚至是颓废,似乎活着只是为了那口气。
玉姬无泪,仰天凝视,时日不早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任何时候都不能够被情绪所控,无论迟早都要面对。
所以她朝霸下笑笑,就上路了,眉间的金印隐约发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