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陈依依咨询了，接待的年轻女医生例行公事地问：“第一次怀孕？”
陈依依嗓子发干，点点头。
“结婚了吗？”
陈依依摇摇头。
“有人陪同吗？”
陈依依又摇摇头。
大概这样的情形医生已经司空见惯，依旧保持着微笑，安慰陈依依说：“我们这里都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技术，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物，全程无痛，一个人也完全没有问题。麻醉师做了麻醉后，三十秒内进入睡眠状态，只需要三到五分钟，一声就会完成手术。等麻醉过后，再观察一个小时，没有问题的话，自己就可以离开了。整个过程像是打了个盹，完全不会有感觉，只不过打完盹儿后，所有的麻烦就都解决了。”
“之后需要休息吗？”陈依依问。
“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建议最好休息一个星期。很多人都会把手术安排到星期五，正好可以休息两天，我们现在周五还有空位，需要我帮您预约吗？”
陈依依低声说：“我想越快越好。”那些想身体身体回复如常的女孩，是希望把不快乐的这一页埋葬后，仍能获得幸福，和某个人白头到老，而她的未来不需要这些。
医生查看了一下电脑说：“明天下午，可以吗？”
“好。”
“要麻烦您填一下表，去那边交钱，做一些检查。记住，手术前四个小时不要吃东西。”
陈依依拿过笔和表格，“谢谢。”
晚上回家后，陈依依接到了听筱蓝的越洋电话，在视频中，听筱蓝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佐治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报纸，陈依依想倾诉一下自己最近的烦心事，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听筱蓝和佐治冷淡的关系，最终什么也没说。她想还是最后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再告诉筱蓝吧，免得她替自己担心。
星期二下午，陈依依事先和自己的直属上司请了假，按照约定时间赶到医院。
交完钱，换上护士给她的衣服，做完几个常规检查，就是静静地等待了。
护士看陈依依一直默不作声，紧张地绞着手，对她说：“还要等一会儿，想看杂志吗？”
“谢谢，不用。”
“你也可以玩一会儿手机。”
陈依依隔壁床的女生正在玩手机，看上去像是正在等候地铁，而不是在等待一个手术。陈依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她笑着说：“我想让眼睛休息会儿，谢谢。”
护士也笑了笑，“不要紧张，你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一切都会过去。”陈依依沉默着没有说话。
“时间到了，我会来教你。你休息会儿。”护士帮她拉上了帘子。
陈依依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凝视着墙壁上的钟表。秒针一格格转得飞快，一会儿就一圈，再转五个圈，时间就到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没有经济能力再养活一个小孩，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父亲，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家，甚至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会是一个好母亲。既然明知道带他来这个世界是受苦，她这么做是对的。
陈依依催眠一般，一遍遍对自己说：我是对的！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护士拉开帘子，示意手术时间到了。
陈依依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医生穿戴好说说笑笑地在一旁洗手。陈依依突然很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在说笑中将一个生命扼杀掉，就算她知道即便是大型手术，一声也需要聊天缓解压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接受。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陈依依抬头意外在医院门前看到了余景城，他很着急的样子，看到陈依依走出来，一脸吃惊，好半天才讷讷地问：“我来晚了吗？”
陈依依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余景城说：“你这两天的表现很反常，刚刚你上司和我说你请假了，我猜你应该在这里。”这里是离她家最近的医院。
“没有，我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既然他没有做错什么，我就没有权利扼杀他的生命。”
余景城舒了一口气，很开心的样子，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陈依依上了余景城是车，“要去吃点东西吗？”余景城问。
陈依依确实有点饿，点头说：“也好。”
两人在一家西餐厅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
余景城问：“你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怎样抚养孩子？”
陈依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能做一个单身妈妈了！”
余景城说：“中国不是美国，单身妈妈很不好做，有许多现实的问题要解决，没有结婚证，怎么开准生证？没有准生证，小孩根本没有办法上户口，连好一点的幼儿园都上不了，更不要说小学，中学，大学……”
陈依依听得头疼，她还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生孩子还需要准生证？要政府批准？”
“是的。就算不考虑这些，你也应该考虑所有人的眼光，不说别人，就是你外公都会难以接受你做未婚单身妈妈，他即便不满怨你，心里也会很难受。外公那么大年纪了，你忍心让他一直担心你吗？还有小孩，小时候还好，长大一些，略微懂事后，就要承受各种异样的眼光，对孩子的性格培养很不利。”
陈依依的手放在小腹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余景城说的都湿事实，所以她想过要堕胎，可是她却做不到。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余景城问：“你真的不打算和洛峰在一起了？”
陈依依点点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那我们结婚吧！”余景城说。
陈依依睁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问：“你开玩笑吗？”
“没有，”余景城说，“我很认真的。”
“为什么？”陈依依完全不能理解，余景城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要他说一句想结婚，大把女人由他挑，他干嘛这么想不开，娶她一个一身麻烦，心有所属是女人？
“你现在不需要关心为什么，只需要考虑愿意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