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杰虽是知晓此刻朝堂之上已然是为了此事剑拔弩张,但是他不能忍下这一口贬低书生的气焰,便是陡然支持赵泺的提议,义正言辞之余,双眸之中瞥过一道阴险之意。
“爱卿所言皆是各有各的道理,朕以为南阳王所言甚是,冉探花文章 对于‘灾’一字论述观点清晰,想必他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传令下去,令冉探花为此次下江南的钦差大臣,直接受命于朕!”
一句话将所有希望封死,赵淮瞥过众臣的眉眼,只见有人双目之中已然存了赤裸裸的怨恨,却又是不得已需要掩饰。
“是。”
众臣皆是垂首敛眉,恭谨地端站于原地,似是唯有镇国公颜于杰微皱眉头,却又是即刻笑颜二展,但是实际之上,却是许多人都心中暗自苦笑。
“且江南一事,还望兴平侯能够多多加以扶持,帮助冉探花达成此事,也是减去了之前的担忧,不知兴平侯意下如何?”
赵淮细细琢磨了一番,便是紧紧盯着兴平侯说道,右手拂袖,将王者气息备现。
“臣遵旨,多谢陛下恩典。”
兴平侯南宫俊杰垂首,虽是一开始以为赵淮是一时慌乱而给他委派这般好事,后急急一想,如此一来,若是冉子勋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他这个臣子罪过最大,无论赏罚,他皆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如此想着,兴平侯南宫俊杰握紧了手中的玉笏,却是有苦难言。
“如此便好,由兴平侯偕同冉探花下江南一事便是就此定夺,若是众爱卿有何异议,便应是当今立断。”
待朝中默然一片,赵淮略是满意地点头,才是重新扫视一行人。
三分势力若是不能相互平衡,一旦让那两派有机而合,他这个位置必然是不能够长久,如今之计,还是率先瓦解赵沱与颜于杰的合盟。
待朝事一下,消息便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进了后宫之中,排云殿中,锦翠已然是奔着将此喜讯告知自家主子。
本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却是一下子笼上了些许阴云。
小院之中的安静即刻被一片脚步的匆匆踏尘之声打破,正欲拨弄一株刺蝶兰的冉如胭听此略是皱着眉头,似是打搅了她的这番清静。
“锦翠,你这又是做什么?”
“珍姬,你可曾知晓,今个儿朝上,冉探花被安排下了江南差事呢!瞧起来应当是个好差事,当时朝上镇国公等人似是都争抢着,后来还是南阳王出口提及了冉探花,陛下才是想到的。”
锦翠喘着粗气一口气讲话说完,接着便是看到了自家主子惊愕的神情。
她本来以为在众臣的虎视眈眈之下,赵淮一开始定然是会给冉子勋安排什么较为苦累的差事,却没有想到又是下江南一事,只是略是危险,且恐怕因此得罪了一干重臣,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果真是这样……”
冉如胭细细呢喃,再宁静的心也是被瞬间打乱了。
这冉子勋本就是记忆之中的一个漏洞,如今他作为娘家人的出现,为她添了不少助理,只是,这一路,她难以把握这个人的性子,虽是表面温和,也是不知背地里是何模样,断然不能够完全信任。
“珍姬,你怎地看上去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锦翠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才是令其回神,冉如胭恍惚了一下,便是凝了凝视线。
“这种事儿,是冉探花自己所得,且于我而言并无什么,欣喜一番便好,何须小题大做呢?”
冉如胭紧抿双唇而言,绣着竹叶缀细珠的绣花鞋轻移房间之中。
锦翠跟于她的身后,仔细琢磨着自家主子的这番话语,默然不语一阵。
而锦绣正于房间之中取出一方沾了清水的绣桃花帕子,见冉如胭已然进屋,便是端上一盆清水,轻轻而又恭谨地替她擦洗着莹白的双手,即便是不染尘埃,仍旧算是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是要擦拭完全。
“珍姬,发生了什么事儿?”
锦绣略是迷茫地瞧着二人,抬首问道。
“没什么,锦玉妹妹呢?”
锦翠略是摆手,将锦绣的疑惑打消之后才是发觉锦玉不在了房间之中,虽说从前她都是这般,但是自从茶客子道被送入皇后颜素问的坤宁宫中,便是与她们二人关系逐渐好转了些许,如今突然又没了踪影,不免有些令觉得人奇怪。
“对了,锦绣正要与珍姬说呢!方才锦玉被唤去了坤宁宫中,似是皇后娘娘询问她些许种植茶花的技巧。”
锦绣一瞧主仆二人双眸之中同时忽地闪过的惊愕,便是明白自己没有及时通报应当是犯了大错。
“珍姬,这可如何……”
话还未完,冉如胭便是有些沉下了脸。
颜素问曾在宴会之上见过锦玉,如今再见,若非是随意一瞧,定然是记得模样,认了出来,也不知锦玉会怎么解释。
后宫之中流言蜚语已然成了禁忌,但倘若此事传入赵淮之耳,恐怕是要狐疑她与南阳王赵泺之间的关系。
“何时去的?已然多久了?”
“还是辰时三刻被唤去的,倒是已然久了,之前珍姬与卫贵姬去了御花园中,锦绣便是没有来得及通报,于是就给忘了,还望珍姬恕罪!”
瞧着自己主子愈来愈凝重的神色,锦绣果真是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帕子已然被扯得褶皱一片又一片。
“该死!”
冉如胭有些担忧,但此刻她对于此事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祈祷锦玉这宫婢能够放聪明一些,可不要什么事儿都抖露了出来!
正当众人皆为担忧之时,长廊之中嫩黄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于排云殿中,唯有锦玉喜爱黄色衣衫与绸带,因而其身份极为容易相辨。
“珍姬!”
糯糯的一声应答而来,冉如胭候着锦玉的临近,才是微微点头。
“方才皇后娘娘将锦玉唤了过去询问茶客子道之事,锦玉说了些许,但是还请珍姬放心!”
锦玉乖巧地将手腕之上多出的剔透白玉镯子褪下,递至冉如胭身前。
“这是皇后娘娘所赠,反正锦玉也是用不到这般贵重的东西,交托于珍姬保管!”
或是为了夺得冉如胭的信任,毕竟一个贴身宫婢被唤入其他宫殿之中,自然是会被怀疑是否与外人通了气来欺瞒自家主子。
当初的冉如胭不就是这般的例子吗?
当下的冉如胭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面,但是见锦玉这般温顺,便是也是放松了些许警惕,毕竟锦玉的事情的确不能与其他人说道。
“很好,说说吧!”
冉如胭示意,站于一旁的锦绣上前自锦玉手中接过玉镯,小心翼翼地穿过帘子踏入内间之中,将其放置于梳妆案中的漆木雕花小匣子之中。
待锦玉细细一番言语之后,冉如胭才是明白。
皇后颜素问果真是有些怀疑了茶客子道的效用,但是太医院中却是没有人能够检验出有什么问题,因而才是来排云殿中随便找了个宫婢探探虚实,却是不料这般巧合,找到了锦玉,而她们同样也是没有想到,这般珍贵的茶客子道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宫婢培育而出。
后颜素问只觉有些不妥,在梅芯的提醒之下才是想起了锦玉便是当初在册封珍姬的宴会之上,南阳王赵泺府上的贵客,但是忽地成了冉如胭殿中的宫婢,着实令人怀疑。
不过锦玉当时虽是同样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依旧将情绪掩入双眸之中,只是说了自个儿是冉如胭的远房表妹,而当初初来到城中之时,遇到了坏人胁迫,遇到南阳王赵泺才是逃过了苦难。
正逢珍姬大宴,赵泺便是将她送入了排云殿中,做一个姬位的贴身宫婢,也好过孤自一人漂泊于城中。
也不知颜素问是信了还是未信,总归是因为心思全在于自个儿的梦魇之中,便是无暇顾及。
“此后你定是要多多注意此番事情,这个谎言,便是就此编下了,锦翠锦绣同样是要注意此番。”
冉如胭暗自于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否是上天故意安排如此。
假若她没有将茶客子道送入颜素问房中,她便不会梦魇怀疑以至于认出锦玉,但又若不是因梦魇,她必然不会将此事匆匆作罢。
而冉如胭一开始的心思,是令颜素问坏了情绪,进而忽略过南宫妙玉与南宫妙月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南宫妙玉突然禁足,若是颜素问助了一把,那件失态之事本就不大,定然是会匆匆了结,那么冉如胭定然是不可借机乱了她们一行人的分寸。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或许,老天也在眷顾于她,但是,冉如胭如何也是没有想到过,南宫妙玉居然会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这两个人,注定是要纠缠于一起。
“珍姬,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锦玉也是来自于山村之中,对于这些宫廷争斗略是不懂,能够做到此番已然不容易。
“无碍,只是事情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有些乱了罢了。”
冉如胭细细呢喃,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关乎于茶客子道,锦玉自然是处理了一切。
只是,这样一来,颜素问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赵泺与她的关系倒是一点儿也是说不清了,若是有心之人注意到,不论锦玉怎么辩解,依旧是解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