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间的相谈无非就是些闲聊话常,言语之中的明刀暗枪已然是俗套至极。
冉如胭缓缓踱于白玉石阶之上,缄默不语。
“冉妹妹,方才你怎地一直不说话呢?”
卫清歌瞧着她的这副模样,觉得奇怪之余更是担忧。
“无话可说罢了,她们之间的争斗,你我又是何必插上一脚?”
细雨之后的花圃之中,花瓣零落些许,铺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颜色,冉如胭展开双手深呼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也是,姐姐还真是着实不明白,明明知晓大家都是在寻觅对方话语漏洞,皇后娘娘又是何必让我们聚于一起呢?”
冉如胭与卫清歌特意于御花园间闲逛了一会儿,便是身边已无了其他妃嫔的身影,不足为惧。
“那依姐姐的意思,这个后宫便都是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呢!”
冉如胭突然掩唇轻笑一声,令卫清歌双颊之上略是染上了一抹红霞。
“好好好,妹妹说得对!”
卫清歌自是比不过冉如胭的唇枪舌剑,早已是轻吐舌头认输。
“嗯,姐姐还是早些回了长安殿中,莫是想这些费神之事!”
冉如胭斜睨一眼,似是有些轻蔑之意,却也是二人关系之好的象征。
“听妹妹所言,妹妹也是一样!”
目送着卫清歌远去的背影,冉如胭才是起步回了排云殿,只觉得眼皮跳个不停。
方才其他妃嫔对上她的眼神似乎都是些许嘲讽之意,可是她又有什么能让他们嘲讽的呢?
直至近了排云殿,冉如胭才是想到些许什么,突如其来的锦翠却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绪。
“珍姬,珍姬,不好了!”
锦翠手足无措地说道,冉如胭皱眉候了许久,她仍旧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罢,回了宫中再言!”
冉如胭匆匆了脚步,暗自琢磨于心。
排云殿
“什么?竟然有如此流言?怪不得,怪不得之前顺贵嫔说道有一个关于珍姬的流言,应当就是这个!”
待锦翠刚将事情说完,锦绣便是惊愕地开口,双眸之中尽为诧然。
冉如胭也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一番悸动。
原是冉子勋突然暴毙,又是死于宫中,便有人猜测应当是与冉如胭偷会之时被赵淮发现,才是被下令活活打死了。
流言愈传愈盛,之前余秀珠的另一个重用宫婢青羽与锦翠相遇之时,无意说了这些话语,且是言语之中带有些许讽刺之意,锦翠便是与她一番争吵,即便是面红耳赤也是说不清什么。
毕竟那日之事已然被赵淮下令封锁,若是说了出来自然就是死罪一条。
而这个流言虽是与事实有了些出入,但是与那夜事情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况且一联系上之前冉子勋所言冉如胭为他未婚之妻,这个消息便是更为可信。
如今想必这件事情除了排云殿的人不知,其他宫苑已经是沸沸扬扬。
而余秀珠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儿错过了宴会时间,便是索性找了个借口不去,恐怕这也是会出了问题。
以余秀珠的性格,必然是会小题大作。
“珍姬,锦翠又给你惹了麻烦……”
锦翠也是有些害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再次令自家主子出了事情,便是有些内疚地绞着手中的素帕,垂眉不语。
可是冉如胭当下全然顾不上余秀珠怎样,而是关注着这个流言。
如此流言,背后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而那人明显便是南宫妙玉唆使。
“既然是有了麻烦,那么,我便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做做!”
冉如胭挑眉,似是厉色地盯着锦翠,锦翠微微抬头,倒是被这种眼神一惊。
“是,锦翠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冉如胭一番琢磨,心中便是有了个妙计。
纵使那日事情不能再提,她却同样可以编造一个流言出来,只要这个流言能够压制住原本的那一个,便是她赢了。
冉如胭轻声凑于锦翠耳畔说道,如蚊蝇般的呢喃全然落于心中。
“锦翠明白,锦翠这就前往延华殿向余贵人赔罪!”
瞧着锦翠略是欣喜地背影,冉如胭暗自勾唇。
流言而已,以为她就没有了吗?
锦翠小心翼翼手捧一鎏金锦盘,一块儿锦布铺于其上,遮掩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
方才冉如胭交代的事儿她已然是记进了心中,自是一直在寻找着时机。
“锦翠姑姑,你捧着这个是要去哪儿?”
迎面而来的宫婢恭谨福身,有些奇怪地开口。
“前去延华殿一趟。”
宫婢勾眉而问,心中似是已经有了些想法。
“你可别想歪了,我这可是要送给余贵人赔罪的,之前因为珍姬流言的事儿与青羽闹了些别扭,这不,珍姬责怪了我一番,便是令我过来赔罪的!”
锦翠略是撇嘴,却是暗自窃喜,瞧着这宫婢看似乖巧的样子,实则却是个牙尖嘴利好逸恶劳的人,倒是能够很好地成为自己的棋子。
“珍姬固然宽容,不过这宫中可是传遍了……”
宫婢稍是放低了声音,凑与她身边说道。
“诶,都是流言蜚语罢了,这宫中倒是无聊的人多得是,陛下明明已然是颁了圣旨,哪里还容得这种流言四起,过几日传到陛下耳中,想必就是……”
锦翠冷了一下眼色,似是提醒,又似是暗示。
“是是是,奴婢自然不会说这些,珍姬的清白应当是很快就是会还了回来呢!”
宫婢讪讪而语,倒是一点儿也不遮掩,只是想快些离去。
不过锦翠接下来一句话倒是吸引了她的兴趣,目光一下子便是落在了锦翠身上。
“最近,我听说啊,延华殿南宫贵人的贴身宫婢,你知晓吗?就是那个良缘,我可是听人说她耐不住宫中寂寞,偷偷与太监对食!”
锦翠假意压低了声音,就像是无意之中说漏了一般,说完后一脸惊愕。
“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宫婢同样是惊讶着脸,嘴角却露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锦翠自然明白,却是仍旧假装极为惊恐地抿紧了唇。
“丫头,今日与你所言,你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否则……”
锦翠一脸厉色,握紧锦盘的小手逐渐苍白。
“是是是,锦翠姑姑,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锦翠姑姑这不是要去延华殿吗?怎么还在这儿?若是迟了,莫不是赶不到时间了呢!”
宫婢慌乱间福身请礼,见锦翠缓缓点头才是匆忙地退下。
二人皆是未见对方嘴角噙着的笑容,不过锦翠自然是明白,这个宫婢一定会将这句话流传开来,不过,最后成了什么模样倒是她所把控不了得了。
暗自一喜,锦翠才是重新平缓了情绪,只是方才沉重的脚步都仿佛卸下了所有重量一般。
延华殿已近,锦翠刻意谨慎地绕过幽幽长廊,待她靠近余秀珠房间,额头之上已然浮上些许薄汗。
“余贵人,奴婢锦翠,听珍姬一命,特此前来赔罪。”
房间之中的余秀珠正因错过了之前的宴会而懊恼,心中已然是将气愤转移到了珍姬之身,如今听到这么一言,自然是没有好脾气。
“进来吧!”
仍是带着脾气的语言穿过雕花红木镂空花纹门而出,锦翠听此,便是轻轻地推门而入。
“珍姬让你前来做什么?有什么可赔罪的?”
余秀珠明知故问,挑拨着尾指之上的嫩色琉璃缀白珊瑚甲,丝毫不曾抬眼瞧她一眼。
而青羽同样是一脸委屈地伫立于她身旁,双眸之中狠毒之意一闪而过。
“方才因宫中盛传之流言,锦翠不该与青羽争辩,以至于青羽落了下风才……”
“可笑,你的意思莫不是我教导宫婢无方,不仅爱在后宫之中嚼舌头,而且争不过你,才是装作一副可怜模样求主?”
余秀珠趁机重重拍案,锦翠强忍着心间的怒火,才是将微笑重新添至嘴角。
“锦翠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一切皆是锦翠错了,青羽并未嚼舌头,不过是锦翠撒气错了人,还望贵人原谅!”
锦翠咬牙,将怒气隐入眉间,垂头等待着。
而余秀珠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一开始便是青羽有错在前,若是被皇后娘娘或是陛下知晓了,定然是帮着珍姬,而她宫中恐怕又得冷清许久。
细细琢磨间,余秀珠才是勾唇淡淡而笑,倒是一副宽松模样。
“珍姬果真好,就连宫中宫婢也是懂得规矩,知错便改,我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况且青羽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余秀珠转眼瞥向绞着手中帕子的青羽,深知若非她出言制止,这个宫婢恐怕会引发出更大的乱子。
“玉儿。”
同样是伫立一旁的玉儿却是乖巧有加,听自家贵人如此唤着自己,便是知晓,匆匆自内间取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
“小小心意,便是感谢锦翠如此跑上一趟了!”
余秀珠敛眉而语,起身亲自将荷包交至锦翠手中。
锦翠也是丝毫不推辞,便是巧言收下,谢安之后就匆匆而走。
这个延华殿,她还是呆不起的,之前因为冉子勋一事,她恐怕同样成了南宫妙月姐妹俩的眼中之钉。
一想到此,锦翠愈发加快了脚步,同样是避开了其他房间,顷刻便是离了延华殿,待脚步稍远,她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