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冷笑道:“姜府主这是在公报私仇吧?”
叶蓁蓁的话一出说口,言不尽也颇有兴趣地看向了姜楚乔,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唐修仪则更为尴尬了。
姜楚乔没有丝毫的局促,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本来我以为这富贵绣府是唐修仪的,所以是我要与富贵绣庄合作的,但本府主现在发现唐修仪不过是个为富贵绣庄打工的,所以我就不想让富贵绣庄再分这一份银子了,我想世子也不想自己的银子分给别人。”
叶蓁蓁被气笑了:“姜府主,您这样意气用事就不怕坏了世子的大事么?要知道,你那锦绣府只有您姜府主一个人,这样多的衣服,您怎么做的出来?”
姜楚乔笑笑,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封信在叶蓁蓁眼前晃了晃道:“本来这是机密,不应该给你看的,但一来你是唐修仪的表妹,二来本府主也想让你心服口服!”
叶蓁蓁接过了信便看,姜楚乔又幽幽地开口了:“唐修仪救过我,为了报恩,所以我选择和他合作,当然了,因为当时本府主也确实没人。第一本戏那戏服有多少油水,想必叶姑娘比本府主都清楚,加上富贵绣庄机器庞大,这其中有多少不见光的银子落在你们手里,我想叶姑娘也心里有数吧?本府这次的戏服要实行招标制,所谓招标,说白了,就是哪个绣坊的价格低,手艺好,这单生意就归谁!市场本来就应该这样良性竞争,如此我大天朝才能更加富庶。”
言不尽这时轻声插了一句:“姜府主信得过那些民间绣坊?”
姜楚乔扭头看向尽不言时,话语里的真诚便多了许多,同时也放下了自己官架子:“那些平民百姓不比这富贵绣庄里的人,她们有活干,有银子赚便会谢天谢地,心里对主雇万分感激。如果做的好,锦绣府还会有额外奖励给他们,他们只会感恩戴德,颂我大天朝天子圣明,而且这皇商里也会少了些驻虫不是?”
言不尽冲姜楚乔竖了坚大拇指道:“原来姜府主也懂这个道理……”
“嗯?”姜楚乔冲言不尽挑了挑眉。
“真正的高手是在民间呐!”言不尽说着闭起眼睛摇起了自己的扇子。
姜楚乔会意地点头:“是啊,那些民间绣坊里的人皆是真本事,倒是皇商,亲戚多,冗员也多。”
唐修仪终于忍不住了,他黑着一张脸问姜楚乔:“乔乔,你是在说我么……”
姜楚乔干笑两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供着你!”
唐修仪不说话了。
叶蓁蓁拿着那信的手都抖了,她脸色铁青地问姜楚乔:“哼……姜府主想的是好的,就怕实行起来千难万难呀……”
“如果实行起来只需要十两银子,交给富贵绣庄来做要花十一两银子的话,那也是值得试的!本府主可是小门户里出身,最知道银子来之不易了……”姜楚乔说着,收起了自己的文件重新装进了包里,大步流星地往书房外去了。
叶蓁蓁闷着一口气瞧着姜楚乔的背影说不出半句话来,言不尽叹了口气开口道:“其实吧,姜府主也不是针对叶姑娘你,可能是她真心想为世子挣银子,当然了,唐公子是她最看重的朋友之一,她也许是看不惯唐公子被人喝来唤去的……”
言不尽说完便笑着离开了,叶蓁蓁握紧了拳头回头看了唐修仪一眼,唐修仪垂下头躲开了叶蓁蓁的视线。
姜楚乔回到姜府时已是一身疲惫了,白露一边给姜楚乔捏着肩膀一边问:“姑娘,您真的不用富贵绣庄了么?那您上哪儿去找那么绣娘去呀?”
姜楚乔嘿嘿一笑道:“有唐修仪在呢!”
白露茫然地道:“姑娘不是不用富贵绣庄了么?”
姜楚乔瞄了白露一眼道:“等霜降回来你就明白了。”
白露拧着眉毛摇摇头,专心给姜楚乔捏起肩膀来。
少时,霜降急匆匆地回来了,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向姜楚乔行了个礼道:“姑娘,查出来了,其实唐庄主还有一个民间绣坊,名字叫做玉兰绣坊,就在兴玉坊的西南角上。”
白露惊讶地瞧了瞧霜降,姜楚乔就幽幽地笑了:“唐庄是个商人,唐夫人是个大家闺秀,而且已经在唐修仪之前便有一个儿子了,唐夫人娘家的人对富贵绣庄指手画脚的,唐庄主当然要给唐修仪留条后路了!”
“姑娘,这您都能想到!”白露心里早就对姜楚乔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霜降又道:“奴婢已经仔细了解过那玉兰绣坊里的人了,别看那个绣坊人数不多,规模也不大,可是人人手艺极好,与富贵乡庄一比,那玉兰绣坊里的人都是能以一当十的!”
白露又被惊得张大了嘴,姜楚乔便叹了一口气道:“第一次听白露说起唐夫人与唐庄主的事情,我就知道唐庄主其实是处处受唐夫人压制的。他哪怕不想想自己的以后,也得想想唐修仪的以后啊……我想唐夫人的娘家人,一定不怎么与唐修仪来往,要不然唐庄主不至于做到这个份儿上。”
霜降问道:“那姑娘,接下来要奴婢去买下那个玉兰绣坊么?”
姜楚乔笑道:“不用,我也好些日子不见玉妆了,我想着我也该看看她去了。”
白露与霜降互相瞅瞅,没明白姜楚乔这是什么意思。
当姜楚乔提着给邢壮苗买的几样点心到了邢玉妆家里时,邢玉妆正在屋里哭呢。院子里的邢壮苗见了姜楚乔就立刻兴奋了,可下一秒他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好像会惹人怀疑,于是便故意对姜楚乔淡淡的。
“壮苗,你演技不错嘛……你姐姐呢?”姜楚乔说着,又塞给了邢壮苗一锭银子,邢壮苗四下看看,见邢老汉没有在院子里,便立刻将银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姐姐哭呢!乔乔姐姐你渴不?我刚打上来的井水,又凉又甜!”邢壮苗小大人儿般地回了一句,将一只竹筒递给了姜楚乔。
“你姐姐哭什么呐?”姜楚乔说着接过了邢壮苗的水筒和他一起往屋里走去。
“兴元坊的潘员外看上了我姐姐,非要娶她作妾!”邢壮苗说起姐姐的事儿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姜楚乔很是诧异地问:“那个潘员外要强抢民女啊?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啊?潘员外没派人来打你爹和你哥哥吧?”
邢壮苗嘿嘿一笑,露出了八颗小白牙:“要是我哥和我爹被打了,我还能笑得出来嘛!”
姜楚乔点点头道:“也是……既然那潘员外没找你们家的麻烦,那你姐姐不想嫁就不嫁呗,她哭什么?”
邢壮苗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故作老成地道:“你说这事儿也是挺让人哭笑不得的!那潘员外看上了我姐姐,可是我姐姐看上了潘员外家的小儿子!”
“噗——”姜楚乔一口水喷了出来,又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邢玉妆听到屋外的咳嗽声便忙出来看,当她看到是姜楚乔,又看到在一旁面露心虚的邢壮苗时,她便知道邢壮苗一定将事情告诉姜楚乔了。
“小孩子家家的!学别人碎嘴起来了!还不去后园子里拔草!”邢玉妆喊了邢壮苗一句,邢壮苗作出一个“我好怕怕”的表情跑开了。
“乔乔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邢玉妆说着帮姜楚乔抚起了背。
“刚……咳……刚才!”姜楚乔咳够了,又吞了两口井水这才好点儿。
“进屋吧!院子里怪晒的慌的!”邢玉妆脸色微红地扶姜楚乔进了屋里。
姜楚乔歪在邢玉妆家的坑头上难以置信地问:“壮苗说的是真的?”
邢玉妆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那你哭什么……”姜楚乔其实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来邢玉妆不在醉仙楼里作工以后,因为有了与姜楚乔一起作工的经验,便也接一些私活儿。有一回她将绣好的绣品送到了潘员外家里,潘员外这就对邢玉妆一见钟情了。可是邢老汉想着那潘员外比自己年纪都大,不想让女儿嫁给潘员外,主要还是怕邢玉妆在潘员外家受排挤什么的。
这潘员外也不死心,又陆续让邢玉妆做了一些绣品,邢玉妆去潘员外家次数多了,便与潘员外的小儿子潘人美看对上眼儿了,这下好了,邢老汉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潘员外不同意了!
姜楚乔咽了口唾沫问邢玉妆:“那潘员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同意啊……”
“他还不就是为了面子!一来是他本来想要聚我的,可是我与人美两情相悦,他感觉自尊心受伤了;二来,人美长得漂亮些,他为了攀附宁国公府,本来要打算将人美送给贝世子的!”
邢玉妆断断续续地哭着,姜楚乔只感觉自己脑子里轰轰作响——居然还与贝圣哲有关系!
“那,那潘人美不是潘员外的儿子么?他舍得送啊?”姜楚乔又问。
邢玉妆便恨恨地道:“人美是庶出的,潘员外根本不心疼他!”
“原来如此啊……”姜楚乔了然了。
“世人谁不知道那贝世子荒淫无道,若是人美落入了贝世子手里,他可就没有活路了!”邢玉妆想到这里便哭得更厉害了。
姜楚乔上前安慰邢玉妆道:“行了行了,你哭也没用,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我和人美都求过潘员外了,他就是不答应,而且潘员外已经带人美见过贝世子了,贝世子好像十分喜欢人美,人美说了,他誓死不去伺候贝世子,若是潘员外再逼他,他就自尽!如果人美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也不想活了……”
邢玉妆说着就扑入姜楚乔的怀里大哭特哭起来,姜楚乔不忍心地拍着邢玉妆的背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趁那位潘人美没入宁国公府之前想想办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还有的是时间么!不到最后咱们可不能轻易放弃呀!”